202. 敵友相送彆 三更四更半更,感謝讀者慶……(1 / 1)

秦國的離間計都是從誇誇開始。

誇想離間的人,還是拔高另一個人來給離間的人打擂台,怎麼用“誇誇”這把刀,秦國君臣已經爐火純青。

戰國四大公子,孟嘗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孟嘗君和信陵君都是倒在君王的猜忌下。

春申君本該是倒在爭權奪利被同夥背刺中,現在也走上了孟嘗君和信陵君的路。

倒是平原君,雖然他死在了看不到前路的絕望中,但一生趙惠文王和趙孝成王信任厚待。

國君就是一堆比爛的玩意兒,趙國國君還算得上不錯了。

春申君想全身而退,秦國卻不可能讓他全身而退。

秦王不再想看到一個魏國的信陵君。

信陵君也不受魏王信任,需要的時候拿來用一用,不需要的時候就丟一邊去。但隻要信陵君在魏國,總能讓魏國做出翻盤的事,讓秦國如鯁在喉。

春申君雖然退回了封地,但楚國遇到了麻煩,楚王肯定會請春申君出山。何況還有一個深深敬佩他的楚太子。

原本秦國看不上春申君,以為春申君和平原君是同一類人。

聲望高,其實本事一般,不足為懼。

但現在春申君,夠資格讓秦相親自謀劃,秦王親自下場,為他布置一場盛大的離間計了。

秦國不斷派人在各國造勢,宣揚春申君的美德,說楚國沒有春申君,已經亡國了。

他們不僅宣揚誇大春申君做過的事,還為春申君編造了許多功勞。

比如楚國分裂,若楚王聽春申君勸言,是能阻止的。

春申君當年大敗於李牧之手,也被美化成春申君本來能贏,結果以景昭為首的楚國老封君們,像當年對待楚懷王和屈氏大軍一樣,背刺了春申君,才導致了春申君慘敗。

可昏庸的楚王卻聽信同姓封君的讒言,免了春申君的令尹之位。

那是春申君第一次相位被免。

秦國將楚國遭遇的挫折一條一條拿出來,全部說成是楚王昏庸的錯,來襯托春申君的賢能仁德。

秦國還拿出秦昭襄王和應侯範雎這一對老君臣,來為春申君捧場。

當年春申君以替身換楚太子逃回楚國,他自己留下來麵對暴怒的秦王。

麵對春申君堅定不移的忠君愛國身影,秦昭襄王和應侯範雎都對他深深敬佩,不僅沒有殺他,還對他十分禮遇,送春申君回楚國。

那時,秦昭襄王和應侯就歎息,楚太子入秦十年,秦人都知道楚太子無能懦弱多疑,不是楚王的好人選。但奈何黃歇一片忠心交予楚國和楚太子,將來一定沒有好下場,可悲可歎。

現在春申君救了楚人之後,卻被逼辭去相位,回到封邑。楚王甚至還奪走了春申君一半封邑,秦昭襄王和應侯的歎息成真了啊。

秦王子楚向春申君許諾,若春申君入秦,定拜為相國。

秦相蔡澤也言,若春申君入秦,他當辭相讓賢。

秦王和秦相如此敬佩春申君,其根源就是秦昭襄王和應侯都曾經誇過春申君,春申君和秦國淵源很深。

秦國對春申君全是溢美之辭,沒有任何挑撥春申君和楚王的話。

說楚王昏庸,這可不是挑撥,是實話實說。

秦王子楚在趙國做質子的時候,就結交了還是庶人的朱襄,可見求賢之心。

所以秦王子楚高調迎春申君入秦,那是多麼合理的事啊,讓人看不出任何殺機。

楚國卿大夫們雖有些不喜春申君被吹得太高,顯得他們都成了庸臣。但他們也沒發現秦國的殺機。

因為雖然秦國罵楚王是昏君,可秦王罵他國國君是昏君還少嗎?

楚王或許感受到了壓力。但若壓力太大,他大可以將春申君叫回來。

他們都知道楚王是一個優柔寡斷、極好臉麵的人。即使心裡不滿,但楚王為了做出一副明君的模樣,也會裝出一個悔悟的模樣,把春申君接回來。

秦國豈不是幫助楚國重新啟用春申君,為他人作嫁衣?

春申君端坐家中,聽到外麵越來越荒誕的誇讚之語後,露出慘然苦笑。

或許是離開了朝堂,處在了旁觀者的立場上,春申君比以前更清醒和敏銳。

他看出了秦國的圖謀。

秦國用離間計,可不一定非要整個計謀都由秦國自己用出。

秦國起了一個頭,就像是給猛獸丟了一塊誘餌。

五國就是被秦國引誘而來的猛獸。

秦國不希望再出現一位信陵君,其他五國更不希望他國再出現一位長平君!

春申君那些不知真假的名聲,再加上他的出身比朱襄高,朱襄身上還有“秦國”和“外戚”兩個扣分點。在天下士人心中,春申君的名聲已經超越了長平君。

無論是楚國重用春申君,還是秦國真的把春申君請回去拜相,都不是五國願意看到的事。

秦國是六國的敵人,六國彼此之間也是敵人。

離間計不是隻有秦國會用,隻是秦國的情報係統最完善,六國君臣更昏庸無能,所以秦國的離間計成功率最高而已。

六國也用過無數次離間計,秦國也遭遇過無數次離間計。

朱襄前世,白起死於秦昭襄王之手,起因就是趙國使者利用範雎對白起的嫉妒,秦王對白起的忌憚,挑起的離間計。

五國推測,春申君大概是不會去秦國的。春申君對楚王有救命之恩,楚王極有可能在壓力下重新重用春申君。

讓好不容易衰落的楚國擁有像長平君那樣的大才?

看看長平君入秦後,秦國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怎麼會不膽戰心驚?

於是五國卿大夫派出大量使臣門客,出手了。

他們與想要殺掉春申君的楚後和楚後娘家李氏一拍即合。

“大王,春申君回封地後,對大王多有怨憤之言。說若不是他,大王現在還在秦國。他救了大王的命,大王卻棄他如敝屣,大王是如同夏桀商紂一樣的君王,楚國一定會亡在大王手中。”

有去監視春申君動向的近侍如此報告。

“嗚嗚,大王,春申君多次對我不敬,說若不是他,我就無法入宮。現在春申君離開了陳都,我才敢向大王訴苦。”

楚後如此對楚王哭泣。

“大王!春申君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大王身上!其心可誅!他是為了逼大王退位,推太子上位!”

有許多卿大夫得了五國的錢財,在楚王身邊痛心疾首道。

隻有太子啟在不斷提醒楚王,這隻是離間計,請君父千萬不要聽信。

但楚王還有一個看著出生,親眼看著長大,本應該成為太子,現在卻委屈地失去了太子之位的兒子。

那位深受他喜愛,讓他十分愧疚的愛子撲在他懷裡哭泣,問楚王,許多人都說,太子啟當楚王之後一定容不下他,他問阿父,那些人是否在騙他?

楚王終於大怒,以謀逆罪廢太子啟,太子啟星夜兼程逃往南楚國。

太子啟得知自己將被廢的時候,派心腹給春申君寫信,希望春申君趕緊逃走。

去趙國、魏國、齊國、韓國、燕國,哪個國家都好。

隻要春申君不去秦國,就不必擔心對不起楚國,玷汙他一身清名。

春申君得到信後,隻讓家人逃走,自己與不願離去的門客獨守空宅,對月飲酒。

他手邊除了公子啟的書信,還有信陵君和秦國丞相藺贄的書信。

信陵君勸說春申君趕緊逃離楚國。若留著這條命,將來楚國陷入危機的時候,他可能還能繼續幫助楚國。若命沒了,一切希望都沒有了。

信陵君還邀請春申君去趙國雁門郡,說現在雁門郡被他經營得不錯,雖不比七國國都繁華,但大口吃肉,縱馬草原的暢快,也不比富貴差了。

藺贄則非常辛辣地指出了春申君在此事上的錯處。

春申君以為自己步步退縮,就能求來楚王的垂憐。

且不知楚王是欺軟怕硬的人,春申君先交出了自己的兵權,然後退出了權力中樞,最後連封地都被削去了大半,就仿佛拔掉了獠牙和尖爪,任由彆人宰割。

若春申君留在陳都,還能喚起楚王對他曾經的信賴,能聯係曾經共事的卿大夫為他辯白。待他離開了陳都,就隻能人成虎了。

藺贄還嘲諷春申君,若真想救楚國,他就該在勢力最強大的時候,真的做那忤逆逼宮之事,扶太子啟上位。

就像是當年趙國,如果殺了趙王,讓平原君或者平陽君任何一人當趙王,即使他們也很平庸,總比昏庸還小動作特彆多好。

楚,不是亡於楚國封君,不是亡於景昭二族,更不是亡於秦國,恰恰就是亡於楚王!

春申君看完兩封信,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信陵君的信是希望他活下去,藺贄的信則是打消他活下去的欲|望。

藺卿啊藺卿,都說蔡澤毒計第一,或許秦國最毒辣的人,是隱藏在趙國上卿藺相如的光環下,披著荒誕不羈偽裝的你啊。

春申君對勸他離開的門客道:“當一個人擁有了超出他期望的名聲時,他就會被名聲束縛,很難去做玷汙名聲的事。我本來應該是一個汲汲於富貴的俗人,但現在卻被名聲束縛了,無法苟且偷生。你們且散去吧。”

春申君遣散門客,除了護送春申君家人離開的門客,竟無一人願意離開。

春申君勸說再無用,便隻能打開庫房,拿出所有留下的財富,分與門客的家人。

他又將家中美酒全部拿出來,牲畜全部宰殺,糧倉開啟,邀請封地所有士人庶人飽餐一頓。

封地中許多士人富商也拿出家中錢財,加入了這一場宴席。

菜肴像流水一樣端上桌,不斷有人上桌,不斷有人離開,也像是流水一樣。

春申君的封地是淮河以北十二個縣。

原本春申君因為淮河以北是楚國腹地,也是兵家交戰之地,擔心若這些地不在楚王手中,軍令下達不暢,便自請廢封邑為郡縣,自己選了江東蠻荒之地。

江東揚州(不是後世揚州,而是古九州之一)雖已經被吳越初步開發,但吳越被滅之後,江東之地又幾乎成了蠻夷之地,水患嚴重。

春申君就紮根在江東之地,修築新的城池和堡壘,鏟除匪患,治理水患,實行教化。

江東開發,離不開春申君的功勞。

也正是如此,逃難到江東的項梁叔侄倆才能拉起一支江東子弟軍。

江東子弟心向楚國,並非受了項家的恩惠,而是記著春申君,繼而記得楚國。

現在春申君雖沒有機會再去往江東,他的封地有的返還給楚王的,有的向其他封君借兵送了出去的,隻剩下五個。

但他把封地治理得很好,即使偶爾遭遇兵災,也不忘修建水利,時常巡視農耕,也是封君中難得會開倉救濟的人。

他雖是個追求富貴的俗人,卻也有配得上戰國四公子的一麵。

所以春申君大擺宴席,五個縣能有能力參加的人,都來了。

他們懼怕楚王,但他們想法不責眾,他們處於兵家必爭之地,晾楚王也不敢把這五座城池屠了,讓他國長驅直入。

流水宴整整開了日。

這是有史料記載的第一場不分貴賤的流水宴,後世流水宴便又有了“申宴”這個名稱。

當楚王的使臣進入春申君封地的時候,即將來到春申君所居住的縣城時,春申君停止了流水宴。

楚人皆泣不成聲,再次請求春申君逃走,他們願意拿起武器,擋住楚王的使臣。

春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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