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盛和孟昌輝閒談幾句,等來最後一處育嬰堂的人,將所有人集中在一處,唐盛留下指揮所有孩子按大小個排隊,孟昌輝則去延綏閣通知同僚們。

很快,孩子們就看到有大批人搬著抬著一些東西過來,在他們麵前將十張桌椅一溜排開,其他東西分做相同數量放在桌子旁邊,桌上擺好筆墨紙硯。

“錢組長,您說兩句?”唐盛說話的語氣有不易察覺的羨慕,半月前,他和被稱呼為錢組長的錢陽還是一樣的身份地位,都是編輯,但就在第一期報紙刊發前,錢陽卻忽然被六阿哥看重,專門打招呼讓貝子爺培養提拔,於是他們這些編輯就被編成一個小組,錢陽出任小組長,一下成了他們的上峰。

與他同立的孟昌輝也很羨慕錢陽,不過他野心更多一些,編輯組能有一個組長,他們這些記者難道就不行。

錢陽被提拔後雖然意氣風發,倒也沒有得意忘形,此時道:“不了,今天是第一天,這麼些孩子還要一個個登記,彆耽誤時間,開始吧。”

“是。”

聽聞吩咐,早已被安排好各自職責的報社眾人立刻按照分工就位,負責登記的人在桌後坐下,負責發東西的人立在桌側的物資旁,負責維護秩序則帶著各個育嬰堂的管事將孩子們排在桌前。

唐盛負責登記,看著站在桌前的第一個孩子和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第一孩子瞧起來不過八九歲的年紀,臉上瘦的沒有二兩肉,倒是顯得眼睛大了不少,聽見問話怯生生的回答道:“趙、趙七。”

唐盛也不覺得這名字奇怪,一個育嬰堂幾百個孩子,管他們吃喝拉撒就夠那些管事的忙了,哪還有心情一個個去給起名字,不過是按這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這樣的姓,然後從一排到二十罷了。

在按六阿哥要求製成的表格中寫下''趙七'',又問:"幾歲了?"

趙七聽到這個問題眼睛瞪大了些,不知所措後浮現出些許害怕的情緒,條件反射的去看袁管事,他不知道自己幾歲。

袁管事自從報社眾人來就開始眼觀八路、耳聽八方,生怕錯過一點兒能表現的機會,自然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連忙奔過來道:“怎麼了,唐編輯,是不是這孩子說錯話了?”

“不是,我是問他年齡,他好像不記得了。

。”唐盛儘管早知道這些孩子懂得不會多,但沒想到他

們會連自己的年紀都不知道。

“哦哦。”袁管事鬆了口氣,不是犯錯就好,看了看趙七,他倒還能分清楚今天帶來的這些孩子,“趙七,我想想,應該是康熙五十五年被送到育嬰堂的,那今年應該是十二歲。”

“好。”唐盛記下,又在後麵寫上男、城南育嬰堂、身長約三尺的字樣,才道,“趙七,現在我們會給你發一件長袍、一個挎包,還有30份報紙。"

他一邊說,孟昌輝一邊將長袍和裝著30份報紙的挎包遞給趙七。

趙七怔愣在當場,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拿著,去那邊將長袍穿上。”孟昌輝強硬地塞進趙七懷裡,趙七卻抱著東西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這不行啊。”孟昌輝皺起眉頭,對唐盛道,“唐兄,還是得跟這些孩子先說,否則他們怕是不敢穿。”

唐盛無奈的點點頭:"行,你去和錢組長說一聲。"

孟昌輝去找錢陽說過後,回來便將趙七拉到身前,先將他懷裡的挎包放下,然後將粗布長袍對著趙七兜頭套下,利索幫他穿好。

然後拉著因為穿上新衣裳而渾身僵硬的趙七出列,拿出一個六阿哥送來的鐵皮喇叭對著排隊的孩子們道:“來,都看我這裡,看到他身上的長袍了嗎?這是六阿哥囑咐,發給你們的工作服,什麼是工作服?就是你們在賣報紙時必須穿的衣裳,看胸前這裡,這裡繡了一個報字,就是報紙的報,代表你們是咱們報社的雇工,如果在外頭賣報時有人欺負你們,就指給他們看,告訴他們,你們後頭是有人的。”

“當然,這件長袍不是就這麼送給你們了,前兩個月,你們隻能每次早晨來領,然後晚上回來脫下,等兩個月後,這件長袍才會無償送給你們。"

“還有這個挎包,也是一樣,專門用來裝報紙的,每日早領晚還,兩個月後,要是表現好,它就屬於你們私有了。”

“報紙,今天是每人30份,之前有人教過你們的,一份報紙兩個銅板,不要求你們今天必須得賣完,隻要晚上回來的時候,剩餘的報紙數量和錢能對上數就行。"

粗布長袍、粗布挎包,都是弘書讓毓慶宮的言女做的,一共200來套,並不費什麼力氣,畢竟不需要繡花和精細裁剪,唯一要繡的一個 報’字,也沒有多高要求,做繡活做慣了的言女們不過十來天就弄好了。

花費也不大,這200多套算下來也不過十兩銀子而已。不是弘書吝嗇不給孩子們好的,而是他們的情況守不住好的,就這些粗布衣裳,弘書都害怕有人搶奪貪墨,所以才定下兩個月後才免費送給這些孩子的規定。

“我剛才說的,都聽懂了嗎?”

鴉雀無聲,孩子們齊齊盯著趙七,沒人張口。

孟昌輝鼓尬的摸了摸鼻子,換了個方式問:“聽懂了就點點頭,沒聽懂的搖頭。”

袁管事等管事有些著急,偷偷打離得近的孩子:"快說聽懂了。"

孩子們這才參差不齊的點頭,有孩子小聲回答:"聽懂了。"

“好,那就繼續登記。”

孟昌輝把挎包挎到趙七身上,將他推到一邊: “去那邊等著。”

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大夢的趙七渾渾噩噩地走到角落,呆呆站立著,眼睛盯著自己身上的衣袍和挎包,聞著報紙上散發的不知道是什麼的香味,悄悄的動了動手指。

我就摸一下,就摸一下。趙七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真的,再戳戳,是真的,是真的新衣裳。

趙七的眼淚唰地一下就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滴在挎包上留下一個不甚明顯的深色痕跡。

趙七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弄臟了,怎麼辦,弄臟了,會不會被發現,被收走,他是不是要挨打了。

“七哥。”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喚醒了沉浸在害怕中的趙七。

趙七先是條件反射地遮住自己眼淚弄臟的地方,才看向叫他的人。

來人是一個看起來比他還小的孩子,此時也穿著新衣袍、背著挎包,兩隻手像大字一樣舉在兩側,站立的姿勢也很怪異,好像一隻佝僂的猴子。

“十九啊。”發現是他,趙七鬆了口氣,然後向前伸頭勾脖,將多餘的眼淚甩掉,剩下粘在臉上的他就沒辦法了,可不敢用新衣袍的袖子擦。

趙十九像鴨子一樣朝他挪了兩步,帶著哭腔道:“七哥,怎麼辦,我不敢動了,手也不敢放下,要是弄壞了怎麼辦,會不會挨打啊。"

兩人在育嬰堂的關係好,趙十九年紀小,一向跟著趙七走,有問題也第一時間找他。但這事趙七也不知道啊,他剛才還害怕被人發現眼淚把挎包弄臟呢,好在這麼一會兒時間,挎包上那個深色痕跡已經變得不明顯了。

趙七鬆了口氣,偷偷看了看那邊的大人們,安慰趙十九同時也是安慰自己:"沒事的,你看那些大人們身上穿的衣裳,比咱們這好多了,他們肯定看不上發給咱們的這些衣裳,不會檢查咱們有沒有弄壞的。”

趙十九很相信他,頓時放下心來,緩緩放下已經僵硬的有些酸軟的胳膊,忍不住偷偷摸了摸,興奮道:“七哥,是新的唉。”

雖然是粗布的,但是新的沒有補丁的衣裳,他還從沒有穿過呢。

“嗯,是新的。”趙七也很激動,但還是阻止道,“彆多摸,咱們手粗,彆摸壞了。”

趙十九很聽話,立刻就將手蕩開了些,隻眼睛還戀戀不舍地盯著自己身上的新衣衫看。

兩百出頭的小孩子,分了十組,沒花多少時間就登記發放好了。

錢陽站出來:“好,既然登記好了,那咱們現在按照分組,各自出發,午時回來集合。”

雖然提前使人教過這些孩子如何叫賣報紙,但到底是第一天,都沒做過,所以報社全體出動,按分組負責將各組孩子帶到各個區域,一邊給商戶送免費的報紙,一邊看著報童賣報,觀察賣報的情況和報童遇到的問題。

“是。”

唐盛和孟昌輝帶著袁管事這一組孩子,來到棋盤街,此時已經叩時末,天光大高,商戶都已開

此的自動物的不同不同

門,攤販們也開始叫賣,路上的行人如流水不絕。

“袁管事,你安排一下,這條街上留四五個孩子從街頭到街尾分開走動,由我看著,其他人就去周圍的胡同巷子走動叫賣。”唐盛道。

袁管事答應的很爽快,想表現是一回事,他今日出來也不是沒有好處,報社給他們這些管事每日都是有補貼的。

一行人很快分開,唐盛和孟昌輝先沿著街兩邊一家家送報紙。

“勞駕,我乃《京城周報》報社的編輯,這是我們報社出版的報紙,免費送貴店,您放在店裡,可給等候的客人消閒解悶。”

什麼報社、什麼編輯,許多店鋪掌櫃的根本聽不懂,但唐盛他們一副讀書人打扮,舉止談吐也不俗,又是免費給,這些人也就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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