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官員的年假統一在除夕這日,然後一直到初六開印,共休七天。
到了臘月二十九這日,在吃過晚飯後,全家人都聚在正屋廳堂裡,開始盤起這幾個月家中的進項來。
按照先前老林頭說的,遠秋賣畫的銀子依舊讓遠秋自己收著,不算到公中。
至於家裡的所有開銷,包括下人的月例銀子,全都從兩間鋪子的進項中出。
用吳氏的話說,若想月例銀子多點,那麼一家人就得齊心用力。遠秋已經幫家裡置辦下了能掙銀錢的鋪子和莊子,若你們大家沒本事靠著鋪子和莊子把日子過好的話,那麼趁早滾回小高山村去!
不得不說吳氏的話還是很能“鼓舞士氣”的。這不,周氏劉氏和高翠秦荷花她們,以及林遠楓幾個,當下就在心裡下了決心。話說,他們好不容易跟著小侄子(小叔子,五弟)從糠籮蹦到了大米缸,所以才不會傻傻的往回蹦呢。
再說婆婆(祖母)也沒說錯啊,這又有店鋪又有莊子的,要是還過不上好日子,那還真不如回村種地去。
對於爺奶的安排,林遠秋自然沒有異議,也不會傻好心的主動把賣畫銀子算入公中。
並不是林遠秋舍不得這些銀錢,而是自己若這樣做的話,那麼久而久之,家裡隻會多出一群好吃懶做的人來。
像現在這樣多好,家裡所有成年人都參與到養家糊口中,而後各抒己見,等掙了銀錢後,一個個都心情愉悅、富有朝氣,這都是肯定了自我的表現。
這讓林遠秋想起了翰林院裡的幾個同僚,他們的情況和自己一樣,也是步入仕途之後,才舉家搬至京城的。
不過這裡的“舉家”,僅是同僚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而讓林遠秋難理解的就是,同僚一家搬到京城後,除了他們自己每日上值,其他人全都閒賦在家。至於家中的日常開銷,除了同僚的俸祿,然後就是靠著以前積攢的老本了。
京城的花銷大,特彆是年尾送節禮這塊,根本就省不下來。如此,時間一久,存著的老本漸漸就不夠花了。
然後就開始各種拮據,官袍袖口早已磨脫了絲,卻還舍不得買新的。
可就算如此,那幾個同僚依舊立場堅定的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在他們看來,官宦人家哪能同尋常百姓一樣,日日拋頭露麵做著糊口的營生。
說實話,林遠秋並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評判同僚的做法,隻能說每個人的想法和理念不同吧。
在林遠秋的認知裡,自視甚高是最要不得的,否則隻會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沒了自在。
何況,在林遠秋看來,隻要憑自身的本事,靠著自己雙手掙來的銀錢,本就沒啥可丟臉的地方。
言歸正傳。
林遠楓拿出賬冊,開始一筆筆與大家報起賬來,“自咱們家搬來京城後,除前兩個月的家中花銷用的還是先前的老本,從第三個月開始,賣繡品所掙的銀錢就能與日常開銷持平了。之後的一個月,也就是上個月,墨林軒單書簽這一樣,咱家就盈利二十八兩。而這個月,更是超出上月六兩之多。最了不得的,還是咱們的林記,這個月共買得銀錢六十七兩八錢。”
看到爺奶他們,特彆是五弟投來的讚賞的目光,林遠鬆和林遠槐,心中的驕傲簡直快滿溢了出來,然後兩人在心裡計劃起了接下來的醃雞醃鴨。
林遠秋拿出這些天畫的花樣遞給馮氏,“娘,這些是書簽的新花樣,明年咱們鋪子賣的布書簽,就依照這些花樣來繡吧。”
馮氏把花樣接過,原以為跟先前差不多的樣式,還是人物花鳥這些。可等馮氏打開來看之後,就有些愣住,畫上的圖案會不會太簡單了啊。
看到三弟妹愣怔的模樣,周氏和劉氏忙湊上前,待兩人看清楚紙上畫著的畫後,也覺得有些不太敢相信,周氏忍不住問道,“遠秋,這繡樣會不會簡單了些。”
其實周氏心裡想的是,何止是簡單啊,嚴格說起來,這已算不得是繡花的花樣了吧。
按照小侄子上頭畫著的人物,她隻需用絲線在繡布上走出一個輪廓就成,且除了人物身上的衣衫和邊上的幾株翠竹或羅漢鬆,就沒見有其他需要滿繡的地方。
周氏可以肯定,像這種花樣的繡品,以自己的刺繡速度,一天至少能繡出十幾張來,且還是輕輕鬆鬆的。
所以,這樣圖案的書簽會有人買嗎?
不止是馮氏周氏和劉氏,高翠幾個也都不怎麼看好。
如今她們繡好的書簽,一支的賣價,比在橫溪鎮時還要多出二十文呢。這樣的價格,若是花樣太過簡單的話,客人會不會覺得實在太不劃算,以後不願再來店裡買了啊?
可以說,在場眾人裡,除了老林頭和林三柱,其他人都對新書簽的日後銷量不是很樂觀。
老林頭是覺得小孫子肯定有自己的解釋。而林三柱則是無條件相信,他家狗子啥時候讓人失望過了。
林遠秋把眾人的不解都看在了眼裡,隨即便與馮氏說出了自己畫這些花樣的想法,“娘,兒子之所以會把花樣往簡單裡畫,也是考慮到了您和大伯娘二伯娘,還有大嫂她們的眼睛。想必你們也應該看出,自來到京城之後,咱們家的書簽花樣已不似以往那般繁瑣了。”
馮氏聽後點頭,兒子說得沒錯,現下的花樣確實要比之前簡單些。當時馮氏還以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