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本名陶鴻,麵色紅潤,長須飄飄,賣相極佳。他祖上有功,被封在陶邑,便以陶為姓,有製陶燒瓷的秘術,以此發家,將陶邑打造成商賈興盛之地。隻是不怎麼擅長兵事,之前又被白關借走一千人,城中兵力薄弱,聽聞芝城都破,被秦飛魚恐嚇一番之後隻得降了,與一乾小城城守、地主豪強,前往芝城拜見段玉。雨中的芝城朦朦朧朧,一些楚兵俘虜被驅使著,修築倒塌的那一段城牆。“芝城果然破了,銀甲神雷威力真如傳聞,發如天譴?”陶鴻注視著那一段倒塌的城牆,與周圍幾人對視了一眼,目中若有所思。他們次第進城,來到原本白羅的府邸。雖然門庭依舊,卻換了個主人。兩邊儘皆是披甲執銳的精卒,大廳之上,端坐著一名氣度儼然的青年,這便是統領一縣為封君,連敗群舒、白羅,打下芝城的曲胥君——段玉了。“拜見曲胥君!”陶鴻與其它豪強家主對視一眼,行稽首大禮。“諸位請起!”段玉清清如玉的聲音傳來,又橫掃一眼,笑道:“浦上之地多才俊啊!”“不敢!”這些裡麵地位最高的就是陶鴻,其它或者是小鄉土豪,或者是小城中的大戶,姿態十分謙卑。雖然內心不知道如何想的,但這樣已經足夠。段玉頜首示意,邊上的原六郎立即展開一份文書:“君上治下,行分封之製……”當下,就將雲中島分封的規矩念了一遍。“各位願成為本君之士大夫否?”末了,段玉麵容肅穆,沉聲問著。底下眾人麵麵相覷,他們大多都是鄉間土豪,被封君壓製,很難獲得什麼高官厚祿,這等瓜分公家的饕餮盛宴,原本應該是趨之若鶩的。奈何這曲胥君,還有這芝城,不知能在楚國大軍下堅持多久啊。“本君也就開誠布公,這芝城既然到了本君手上,就不準備吐出來,而王上也必然支持!”雖然計劃中吳越王不打來就算好的了,但不妨礙段玉狐假虎威。下麵眾人一聽,卻有些道理,曲胥君守不住芝城,但吳越王發兵增援的話,又是不一樣了。一些人的心思,不由活泛開來。做不了楚國的封君,做吳越的士大夫或許也不錯?畢竟這個曲胥君實在大方,士領村,大夫領鄉縣,都是世襲的實封啊!待遇跟小號的封君相等,隻要各家出些錢帛物資民夫便可。沒有錯!段玉此時做的,就是將除幾個群舒大城之外,無法控製的鄉土,全部大派送一樣分封下去。相當於賣官鬻爵,與當地大族勢力勾結,形成一種脆弱的統治關係。哪怕對方隻是表麵上低頭,隻要出錢出人,他就承認對方的統治與權利。如果連這種都不願意做,那此時沒有外力影響,就隻能讓秦飛魚一家家抄家滅族過去了。“臣等願為君上驅使!”片刻後,南楚豪強們還是拜下,有些老奸巨猾的,卻是想著如何推辭。出錢出人可以,曆來征服者向被征服者勒索物資乃是慣例,但萬萬不可出任官職,更不用說接受爵位了,否則若南楚打過來可就說不清了。“既如此,陶鴻,你為中大夫,仍領陶邑!”段玉卻不會讓他們這麼痛快,當場就確定下來。餘下的豪強,登記名錄後立即冊封,就算來的隻是一枚棄子,一個使者,也可以代領嘛,反正就是要將名爵捧回去!村中土豪就是村士,鄉中豪強與縣中大族,就冊為下大夫,領一鄉或者數鄉。這實際上,還是承認既定事實,認可這些土豪在鄉間的權力,因為此時的段玉根本沒有足夠的行政班子去下鄉鞏固權威,更沒這個時間。接下來,又命人鑄丹書鐵卷為憑證,準備祭祀天地,順帶昭告天下,還要造一個大鼎,刻以銘文,紀念此事。一套組合拳下來,不少豪強家主臉都綠了。這位曲胥君,根本是要板上釘釘,將他們綁死在戰車上啊。不少人心中流淚,準備回去之後就分家分族。這就叫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這些鄉土豪強自有一套生存之道。若是到時候楚軍打來,大不了讓受爵之人自首去死,宗族還是可以保全下來。隻是也有人被這麼重的厚賞迷花了眼睛,覺得曲胥君還值得投資一下。並且,若是此時冒然分族,之後若真的吳越大軍來援,浦上之地永歸於吳越,那家中肯定有不服的鬨事。大風險伴隨大機遇,就看他們如何選擇了。敲定這些事之後,段玉卻是心中大快:“各位可留在芝城,準備儀式,再命家人送來物資……”這些時日,他雖然號令城中商鋪必須開門,維持往日物價,但少了南楚供應,雖然糧食充足,其它物資還是有缺。短時還可,長時間必然怨聲載道。此時就不得不依仗外來物資運入了,心中就決定,將各士大夫的兵役細化,命各家獻上各種物資以抵消。至於表麵臣服,暗藏野心之輩,段玉也是不懼。浦上終究是楚地,不可能一夜歸心。但隻要表麵上跪了,建立起統治,確定宗主權,哪怕非常薄弱,等到擊退南楚大軍,穩定下來之後,自然可以慢慢加強。一切的一切,以打敗楚軍為前提。若是能成,則順利自立,否則一切休提。讓各位新鮮出爐的士大夫退下之後,段玉看向原六郎:“芝城占據浦水上遊,有水運之利,水蛟都可分立出去,為曲胥水師,你是第一任統領,先建兩千人編製!加緊訓練。”“嗨!”原六郎立即領命。段玉見此,又笑了:“本君對外人尚且安撫,更不會忘記老人,那舒宗、舒巢封邑都是無主,自會獎賞有功將士!”‘大城之主?莫非我可以成為大名麼?’原六郎熱血沸騰,隻感覺整個人都要飛了起來。在段玉一係列手段,軟硬兼施之下,芝城以東的浦上之地總算平穩下來。但明眼人都知道,這種平穩十分脆弱,隻要有著外力輕輕一推,立即就會如山嶽傾倒,變成燎原烈火!……盤雲山脈。由於受到某方麵催促,高玄通匆忙征兵五千就下山,攻打交蠻州,他有著舊部三千,合兵八千,對外宣稱大軍萬人,一路勢如破竹,轉眼間已打下十縣。施城。此城城牆高五丈,南連群山,東西皆有天險,不過還是被高玄通打了下來,作為基地。城守府內,高玄通望著一副地圖,沉默不語。鄭文和匆匆而來,正容行禮:“臣拜見主公!”“是文和啊,起來吧!”高玄通負手而立,身上比之前更多了一股大將之氣,肅殺如寒冬:“有何事?”“東方秘報,吳越浦西諸侯聯手進攻浦上之地,已經奪了芝城!”鄭文和快速說著。“嗯?”高玄通眉頭一皺,旋即大笑:“楚國怕是要完,白羅枉稱大將,竟然被幾個封君破城,真是個笑話!”他此時身份是叛楚反賊,隻恨楚國處處烽煙才好。若吳越也加入,必能給他分擔不少壓力,至於日後如何,那也是日後的事了。“主公,恕臣直言,這破城的曲胥君,對主公大是不利!”鄭文和再拜道。“為何?”高玄通並未斥之為無稽之談,反而問著。這鄭文和不僅機智過人,更隱約掌握一股暗中勢力,根須網絡遍布四方,高玄通才將情報之事交給他處理。並且,之前居然能說服施城中的大族反戈,令大軍損傷極小地拿下這個重鎮,雖然令高玄通大喜,但心底卻覺得有些不舒服。這是人主本能,不喜歡手下有不受控製的勢力。當然,此人還是有些根基,將不舒服壓下,表麵上更加親之信之。“南方演化,各處都在我方掌控之中,唯有這曲胥君是一個變數!此時若給對方得了地利,變數越發擴大,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根據龍庭消息,鄭文和如此說著。“即使此人是我大敵,但一在南,一在東,隔著千山萬水,如之奈何?”高玄通又問。“主公可借刀殺人,主公之軍此時不過萬人,但得了施城,大可堅守,令十縣連成一片,遷移山民下山,休養生息,招募兵卒,發掘地宮以資大軍,等到明年,可得精卒數萬……”鄭文和張口就來,這意思就是暫停攻勢,讓南楚略加喘息,轉而有精力應對東方,不給段玉吸引火力。相比於區區一個造反流民,想必吳越更加令楚王頭疼吧?“此策不錯,我也正準備停下了!”高玄通頜首,忽然又問著:“我看史書,還有探查一些隱秘,大夏之前滅亡,外無大敵,內無奸臣,其滅之速,實在不可思議,這是為何?”‘終於還是問到這個了……當年大夏短短數月便四分五裂,而龍庭一夜墜毀,卻並非內外禍患,而是失了天眷,自去天命啊……甚至有天雷擊打皇宮,可見天之厭棄。’鄭文和心裡想著,此時當然不敢這樣說,隻能勉強道:“這個……臣實在不知,或許等到主公大業成就,祭祀祖宗之時,龍庭太祖會有所啟示!”ps:月初求月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