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爾帶著疲憊的神情走入自己的辦公室,室內溫暖的空氣讓這位大陸頭號強國的首相舒服的喘了口氣。此刻窗外已經是深夜十分,這座大陸上最龐大的城市變得靜悄悄的,隻有首相府內還亮著大片的燈光。首相大人不走,他們這些下屬也不敢擅離,隻能硬挺著。首相的私人秘書弗裡德裡子爵接過拉塞爾的外套,掛在衣架上,又端上一杯熱騰騰的紅茶,放在拉首相大人手邊。拉塞爾首相無力的倒在椅子上,摸摸自己光滑明亮的頭頂,疲倦的閉上眼睛,雙手交疊放在胸口,拇指慢慢來回碰撞。看起來好像是在假寐,不過弗裡德裡子爵知道,這是首相陷入沉思時的慣常樣子。弗裡德裡子爵也無聲的站在一邊,耐心的等待首相大人的吩咐。片刻之後,拉塞爾長歎一聲,坐起身來,端起冒著熱氣的紅茶慢慢品了一口。弗裡德裡子爵低聲道:“還在為陛下的事情鬨嗎?”拉塞爾苦笑一聲,微微點頭,向自己的私人秘書抱怨著道:“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在這種緊要關頭突然想著要立皇後。”弗裡德裡子爵輕聲道:“大概,陛下覺得現在再不立,以後就沒機會了吧?”拉塞爾首相先是點點頭,然後卻又搖搖頭,道:“陛下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但是,這個時機實在選的不好。不管是早幾年。還是再晚些時候。遇到的阻力都比現在小。”弗裡德裡子爵沉默不語,他可不敢誹議皇帝陛下,那怕隻是當著拉塞爾首相一個人的麵,那可是十分不成熟的表現。多年的私人秘書生涯,讓弗裡德裡子爵深深的懂得了官場內的水有多深,不該說的話,哪怕就是在和情人嘿咻的時候都不能說。“紋章院鬨翻天了~!”拉塞爾首相拍拍腦門,忽然愉快地笑了出來。道:“有幾個老家夥拿著繩子,說如果陛下立露克蕾琪亞夫人為皇後,他們就全都吊死在紋章院的門口。我倒是非常希望這幾個老家夥能說到做到。”聽著拉塞爾首相賭氣一樣的話,弗裡德裡子爵笑出了聲來,揶揄著道:“隻怕到時候繩子太輕,承受不住老大人們的分量。”拉塞爾首相暢快的拍著大腿哈哈笑出了聲來,抬手點點自己的秘書,道:“你啊你,你就損吧。不過,還真有這種可能。”弗裡德裡子爵聳聳肩。他也出身於一個底蘊深厚的大貴族家庭,對那幫倚老賣老的家夥們是什麼德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們叫的聲音越響。其實越是在裝腔作勢,討價還價。反倒是都一言不發的時候才最可怕,那是已經在磨刀,馬上準備砍人了。拉塞爾首相嗤笑一聲,道:“今天還有人提議,陛下如果想結婚,他們願意給陛下找十幾個候選人,但就是露克蕾琪亞夫人不行。”弗裡德裡子爵扁扁嘴,道:“在這方麵,那些家夥的頑固是出了名的。”“是啊,”拉塞爾首相歎息一聲,道:“平民出身就不說了,還是個寡婦,就是換平常人家也得折騰,何況是最難的帝王家。不是人人都有長公主的勇氣和運氣。”茹曼城內的貴族們反對的不是皇帝要結婚。皇帝陛下老是獨身才不正常。貴族們一致反對的是皇帝要娶露克蕾琪亞夫人為皇後。能當茹曼帝國皇後的,不必一定是公主,但必須是名門貴族出身的大家閨秀。露克蕾琪亞夫人一個自耕農女兒,沒讀過幾年書且不說,還是個死了老公的寡婦,如果她被立為皇後,不是讓大陸其他人看茹曼帝國的笑話?國體何在?皇權尊嚴何在?貴族臉麵何在?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大家對露克蕾琪亞夫人本人有什麼不滿,所有人都同意,露克蕾琪亞夫人是一個好女人。但規矩就是規矩~!說起來,露克蕾琪亞夫人的經曆也頗為傳奇,她的丈夫死後,夫家的人想要奪走她的財產。天性溫柔的露克蕾琪亞夫人被逼無奈,帶著僅有的一點私房錢,在茹曼城租了一個小小的店麵,做刺繡手工。因為心靈手巧,會一種獨特的繡法,很快開始為上流社會的貴婦小姐們加工衣服,也作教師教授她們刺繡。茹德倫皇帝在一個大臣家舉行的宴會上,第一次見到樸素文靜的露克蕾琪亞夫人,當時他的袖扣掉了,露克蕾琪亞夫人為他繡上扣子,在露克蕾琪亞夫人低下頭,專心穿針引線的時候,茹德倫皇帝忽然就迷上了這個溫柔的女人。當時露克蕾琪亞夫人並不知道,這個色迷迷的老男人就是皇帝。而茹德倫皇帝從這個小女人身上,看到一種他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溫情脈脈的感覺。拉塞爾自己也吃過露克蕾琪亞夫人做的晚餐,他承認露克蕾琪亞夫人是個理想的結婚對象,但是卻並不適合當皇後。在這件事情上,茹德倫皇帝有些太固執和一意孤行。拉塞爾看著桌邊自己的秘書,道:“你的意見那,弗裡,你們年輕人的想法總是和我們老頭子不一樣。”弗裡德裡子爵抿著嘴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反正陛下現在……那個也……”弗裡德裡子爵說話吱吱唔唔,不過拉塞爾也聽懂了他的意思,點點頭,道:“是啊,陛下這也是著急了,時間不多了。”“其實……”弗裡德裡子爵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道:“這事兒,說大挺大。說小。也挺小。關鍵是看那一家的意見。”拉塞爾很快就明白弗裡德裡子爵的意思,他若有所思的緩緩點頭,道:“那一家人到現在都沒有表態。”“也許我們很快就看到了,”弗裡德裡子爵一攤手,道:“我剛剛收到電報,長公主殿下和雷歐小公爺,洛林元帥已經在回茹曼的路上了,最快明日抵達。”拉塞爾愣有兩秒鐘。忽然道:“弗裡,你跟著我有……九年,還是十年?”弗裡德裡子爵挺起腰板,嚴肅的道:“九年又十個月,首相大人。”拉塞爾笑了笑,道:“辛苦你了,一定沒少挨人黑磚吧?”弗裡德裡子爵苦笑一聲,謙虛的道:“都是卑職應該的。”“你是願意到部裡曆練一下,還是想到地方上去磨練?”拉塞爾看著他認真的問道。弗裡德裡子爵怔了怔,強自壓下心中的激動。躬身道:“一切聽憑首相大人吩咐。”拉塞爾搓著拇指慢慢思索,道:“還是去地方吧。在茹曼城混,你的火候還差了點。不過也不能太遠,就在茹曼城周邊,我給你先找個城主的位置,鍛煉兩任,再調回中央當一任司局長和一任副總長,差不多就有機會謀個總督了。”“感謝大人栽培。”弗裡德裡子爵有些激動的道,他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更想去奈安看一看。”拉塞爾滿意的笑了笑,道:“年輕人果然還是有衝勁,我沒看錯你,不過你想要去奈安的話,就得自己去跑關係了。”弗裡德裡子爵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苦笑著搖搖頭,道:“我儘力而為。”這時門外的值班秘書敲敲房門,通報維爾特爾侯爵求見。拉塞爾看看時間,心中十分奇怪,這都午夜了他來乾嗎?沒有這個時候上門的道理。不過還是讓人將維爾特爾侯爵令了進來,這位侯爵算是最早倒向拉塞爾的貴族,是首相的支持者,和拉塞爾是政治盟友。弗裡德裡子爵將維爾特爾侯爵帶入會客室之後退了出去,隻留下首相和侯爵,這個時候上門的人,肯定是為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來的。維爾特爾侯爵和首相客套了一番之後,慢慢的試探著道:“陛下現在身體不好,儒略大公很快就要回來,這個時代,馬上就要變了。”拉塞爾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是卻隻能苦笑著搖搖頭,道:“時代總是要變的,有些人會來,有些人會走。”以他和儒略大公,凱瑟琳長公主之間的關係,這個首相隻怕是當不了多久了,這也是他急著安排自己秘書弗裡德裡去任職的原因。維爾特爾侯爵沉默了片刻,吞吞吐吐的道:“我說,如果~!如果,我們有辦法,繼續維係眼前局勢,不知道大人您,是否感興趣?”“哦?”拉塞爾驚訝的看著侯爵,開玩笑的道:“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儒略的人?”維爾特爾侯爵長笑一聲,道:“首相大人您說笑了,我們和他們永遠不是一群人,不過關於這個問題,我是認真的。”拉塞爾也來了興趣,不知道他能想出什麼辦法,讓自己這個首相接著當下去。維爾特爾侯爵彎下腰湊到首相跟前,小聲的道:“陛下不是要娶皇後嗎?”拉塞爾無言的點點頭。維爾特爾侯爵壓低了聲音,道:“我們應該支持陛下娶露克蕾琪亞夫人,如果,我是說如果……”他警惕的向左右看了看,雖然明知房間內沒有人,然後緊張的道:“如果皇後懷孕的話?”拉塞爾悚然一驚,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陰著臉看著維爾特爾侯爵,嚴厲的問道:“這是誰的主意?”維爾特爾侯爵吱吱唔唔的道:“我,也是我們大家的……”拉塞爾冷笑一聲,眯著的眼睛中透出一道精光,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皇後不會懷孕那?”“那我們就給她一個,”維爾特爾侯爵露出一道森然的冷笑,幽幽的道:“而且保證是男孩。”拉塞爾霍然跳了起來,嚴肅的板著臉,道:“今天我就當你沒來過,這些話也從來沒說過。你可以走了。”維爾特爾侯爵不悅的撇撇嘴,聳聳肩站了起來,道:“首相大人,請您認真考慮一下我們的建議,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茹曼的未來,而且……”他眨眨眼睛,道:“您懂的~!”在維爾特爾侯爵看來,既然拉塞爾沒有當場拒絕,那就表示這件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讓拉塞爾當場就拿主意也是不可能的。維爾特爾侯爵扣上帽子,打開房門前最後說一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拉塞爾坐在椅子上,雙掌貼合豎在嘴唇上,臉色陰沉的可怕。沉默的坐了幾分鐘之後,拉塞爾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電話。(……)PS:明日應該、可能、大概,就是最後一章了,感慨萬千,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