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到大門口，看著院子裡嫋嫋升起的淡藍色炊煙以及飄散在空氣中的香味，林錚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衝著院子大聲喊了一嗓子：“爺爺，奶奶，我們來了。”話音剛落，老爺子的聲音就懶洋洋的響起來：“來就來唄，怎麼？還得你爺爺我迎迎你不成？小崽子，趕緊進來！”老爺子的話音還沒落，林錚奶奶憤怒的聲音就響起來：“死老頭子，孫子難得回來一趟，肯定又沒少花錢，你腚長在凳子上了啊，還不趕緊去幫忙拿東西？”“這是怎麼說的，到底我是爺爺還是這小崽子是爺爺，”老爺子嘟嘟囔囔的，似乎十分不滿，可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都不慢，長長地旱煙袋卻是飛快的在門檻上磕了兩下，把煙袋杆子往腰間一插，人還沒從門口的凳子上起來呢，臉上的笑容將褶子都給打開了，嘴裡還偏偏不肯服輸：“臭小子，這次又帶什麼好酒來了？我給你說，不要老拿那個茅台來，我喝不慣那個醬香味……”小崽子林錚痛快的應了一聲，牽著譚娜的手；另外一隻手上還拎著個不小的瓷罐子，得意洋洋的向老爺子炫耀：“知道您喝不慣茅台，這是一個客戶特意從五糧液酒廠內部托人搞出來的原漿，不管是用來泡藥酒還是乾啥，都成。”“五糧液的原漿？這可是好東西，”老爺子聽的眼睛登時一亮，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偏偏老爺子越活越年輕，忽然滿臉懷疑的望著林錚：“臭小子，真的假的？這五糧液的原漿這麼好弄？我給你說。你要是敢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糊弄我，小心打斷你的腿。”“我……”還等林錚把話說完，奶奶憤怒的聲音就已經響了起來：“老東西，你怎麼說話的呢？林錚啊，彆聽你爺爺胡說八道，這老東西現在越活越回去了，譚娜也來了吧？你們倆趕緊過來。幫奶奶長長這雞燉的怎麼樣了……老東西，再敢胡說八道今晚就給我睡大馬路去！”睡大馬路的威力太大了，老爺子頓時縮了縮脖子。囂張的氣焰被打擊的一點都不剩。林錚和譚娜兩人笑的樂不可支。這其實是兩位老人家最習慣的表達感情的方式，風風雨雨幾十年了，怎麼可能讓老頭子真的去睡大馬路？剛強了一輩子的老爺子又怎麼可能真的怕這番威脅？“爺爺奶奶的感情真好，”女人總是敏感的。望著這兩位相濡以沫的老人。譚娜眼中滿是羨慕的小星星：“你說咱們倆也這麼老的時候，你會不會對我這麼好？”“肯定會，”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麵前，林錚的回答沒有一點磕絆：“到時候你讓我睡大馬路我就睡大馬路，你讓我睡草窩我就睡草窩。”“貧嘴！就會說好聽的騙我。”輕輕的打了林錚一下，譚娜的眉眼都笑的彎彎的。林錚登時撞天的叫屈：“這年頭還不讓人說實話了？”“傻子才信你。”眉眼彎彎的譚娜不經意間一抬頭，忽然發現爺爺奶奶正在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和這混蛋打情罵俏，頓時臉一紅。急忙推了林錚一把：“還不趕緊幫奶奶看看雞湯好了沒有？”門口旁邊的煤球爐子上，香濃的雞湯正在翻滾。熱騰騰的熱氣帶起沁人心扉的濃香，林錚的口水早就泛濫了，此刻哪裡還忍得住？順手拿起鍋裡的湯勺撈起一塊肉，顧不得燙，匆匆吹了幾下就往嘴裡塞。看著滿臉饞樣的孫子，老太太一點不滿的意思都沒有，反而一個勁的鼓勵自己的寶貝孫子多吃點：“慢點慢點，彆燙著，都是給你們的……多吃兩塊，丫頭，你也趕緊過來吃啊……”知道兒子和孫子辛苦的兩位老人家，專門養了一大群雞，足足有200多隻，清一色散養的九斤黃，這些雞沒彆的用處，就是專門給兒子和孫子補身體的，用老太太的話來說就是：“商場裡的那白條雞是給人吃的麼？吃到嘴裡一股子飼料味，一點雞肉味都沒，要說還是咱們老百姓自己用糧食養的雞是好東西。”每次林錚回來的時候，老太太都要燉上一隻雞，70多年的風風雨雨鍛煉出來的手藝不是吹的，奶奶的手藝不比任何頂級大廚差，在外麵喝了那麼多的雞湯，林錚愣是沒有發現哪家飯店做出來的雞湯有奶奶做的好喝。啃了幾塊雞肉，將東西在屋子裡麵放好，和譚娜一人搬了一張小椅子在外麵的樹蔭下麵坐下來，老爺子抿了一口小酒，愜意的眯著眼睛向林錚問到：“你爸回來不？”“要到晚上才成，”林錚道：“開發區那邊新上了一個項目，需要我爸去協調的事情很多，白天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給你爸說一聲，要是忙不過來就不用回來，忙了一天了，早點回去歇著，你們來了也是一樣的。”老爺子擺擺手大度的道，眼裡卻掠過一抹失望之色：70多歲的人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都在身邊呢？老爺子的心態林錚怎麼會不明白？當爹的哪有不想兒子的，笑著道：“沒事，讓司機送一下就是……爺爺，要不您和我奶奶乾脆搬過去住算了，小區裡的老頭老太太們也不少，您到了那裡也不缺人聊天吹牛。”在是否要搬過去和兒子一起住這個問題上，老爺子老太太頑固的一塌糊塗，按照一般老年人的習慣，到了這個年紀之後多數都希望和兒女住在一起，一個是人的年齡大了，手腳不甚靈便，總是需要兒女們的照顧，另一個原因則或許是潛意識裡已經意識到了時日無多的緣故，人的年紀越打對於兒女親情就看的越重。但林錚的爺爺奶奶卻堅決不肯和兒女一起住，雖然自己的兒子的家裡有充足的地方，但老爺子的態度很堅決，按照老爺子的說法就是：老頭子我在農村裡住了一輩子了，成立的空氣都是臭的，我住不慣。老爺子都說城裡的空氣不好了，林錚和林保國父子倆還能說啥呢？除了經常來看看兩位老人之外，就隻能儘量的改善一下老人的生活條件，但在這裡，父子倆又遇到了難題，按照林錚的想法，乾脆給爺爺重新起一棟房子好了，所有的裝修都按照好的來，直接弄個二層小樓，配上室內電梯，以後來個親戚什麼的住著也方便。林保國也覺得兒子的想法不錯，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與父子倆設想的截然相反，還沒等林保國把這番話說完；老爺子就勃然大怒，拍著桌子表示林保國敢動一片自己的瓦試試看？老子住了一輩子的房子，你甭想打主意！甚至於林錚想要給爺爺重新裝修一下屋子都被老爺子給拒絕了，按照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這些家當跟著你爺爺奶奶一輩子了，有感情了，舍不得扔，就這樣吧。”，讓人哭笑不得。最終，拗不過老爺子的林錚給老爺子添置了一台29英寸的大彩電和一台電冰箱，其餘的就保持了原來的“本色”。哦，對了，為了老人家冬天的取暖，林錚還給老爺子的房子裡裝了水暖爐，海岱省的冬天挺冷，可不敢讓老爺子凍著。對於孫子的這番孝心，老爺子坦然接受了，不過堅決拒絕林錚給自己裝空調。如今林錚舊事重提，就是想要讓爺爺奶奶搬過去和自己一起住：兩位老人家都70多歲的年紀了，手腳一天比一天的不靈便，這若是有個磕碰什麼的，身跟前每個人照應著怎麼能成？老爺子的回答和以前相比沒有什麼變化：“算啦，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有這份心就成嘍，我和你奶奶在這地方住了一輩子，習慣嘍，不想動嘍，你們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就成。”不過這次老爺子顯然太小看了自己的大孫子，既然已經碰了無數次壁，林錚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笑著道：“爺爺，我們在軍分區那邊買了套房子，正對著操場，早上戰士們跑操的時候站窗戶哪兒就能看到……”“什麼？”沒等林錚把話說完，老爺子已經把眼睛瞪了起來：“臭小子胡說八道也不打草稿的，軍分區是什麼地方？那是軍事重地，不是軍隊上的人什麼時候也能住裡麵了？”“真的，我騙您乾什麼？這樣，要不我帶您過去看看？”看著老爺子激動的樣子，林錚笑了：作為一名老兵，他最想回到的地方是什麼地方？當然是軍營。“真的？”老爺子半信半疑，可一想到那無數次夢中夢到的軍營，那清晨嘹亮的軍號聲，老爺子就有些忍不住了，扭過頭去望著老伴的臉上滿是諂媚：“老婆子你看，孩子也是一番好意……”我想和兒子住一起你這不高興那不情願的，推三阻四的說什麼都不去，現在孫子給你在部隊裡找了套房子，你這就屁顛屁顛的想搬過去了？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林錚的奶奶喲些不樂意了：“太吵了，不去！”“啊？”滿臉期待的老爺子頓時傻了，一張臉瞬間變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