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達一個鐘頭的震驚、激動和躁動之後,三娘的情緒總算是平複下來了。在冷靜下來之後,她立刻知道自己已經重獲新生了,頭頂那把隨時會斬斷她腦袋的鬼頭刀已經被人輕而易舉的拿走。“哭的差不多了吧?”思遠夾了口牛肉塞進自己嘴裡,就著帶有甜味但度數非常高的自釀酒把牛肉吞下去之後,他微微抬起頭:“我的幾個問題,你該回答了吧。”如果是幾年前的思遠,他的眼神對任何人都不構成威脅,但這些年他可算是個征戰四方的大將了,現在的他在向彆人問話的時候,那眼神就跟看死人的眼神似的,這雖然並不是他故意的,但畢竟是職業病,沒辦法改的,哪怕是沒有什麼惡意時,照樣都是那麼一副特務審訊管的嘴臉。三娘對思遠還不熟悉,但從見到他到現在他所施展出來的能力卻早已經讓三娘對他的評價升級到了神佛的等級了。特彆是剛才把自己從鬼門關門口撈回來的那一手,看上去簡簡單單實則驚世駭俗,因為三娘自己知道,她身上的毒咒用她師父的話來說,那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不好使,除了能延緩幾年之後,彆無他法。可就是這麼大羅金仙都沒招的東西卻被麵前這個年輕人在舉手抬足間就搞定了,說實話,現在思遠讓她乾什麼她都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而且當她接觸到這男人的眼神時,她心頭猛烈的縮了好幾下。那眼神非常可怕,完全不像是平時那個乾什麼都有些漫不經心甚至可以說是散漫的男人。如果硬要形容,就是一個胸口有北鬥七星傷疤的男人在打完人並喊一聲“北鬥百裂拳”之後,再看中招那人時的表情。反正讓人很不舒服就對了,弄得三娘連感激的話都沒能說出口就被思遠給憋回來了。一時間氣氛非常尷尬。“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這一下。看到三娘吃癟的薑玥彆提多高興了,從昨天開始就經常被擠兌到無言以對的她,現在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跟在思遠身後狐假虎威的她,情緒彆提多亢奮了,就差沒有用劍指著三娘逼問了。“慢慢來。”思遠垂下眼瞼:“我不急。”“這個逼。我給十二分。”羅敷的聲音在思遠響起:“繼續保持,這樣的齊大官人才是最帥的。”思遠沒回答她,隻是盯著三娘:“一見麵就能看破小玥的偽裝,並且知道她的身份。先回答這個問題吧。”隨著思遠的逼問,氣氛愈發的尷尬,她低著頭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長出了一口氣:“我是玄天宗弟子,奉命調查你。”思遠指著自己鼻子:“我?”“你最早出現在瓊州府,玄天宗就一路監視你的行動,你身邊所有人的身份我都知曉。”反正蒙是肯定蒙不過去了。三娘索性開誠布公了:“掌門師伯答應如果這次事成功,便讓我進入血池,能夠延緩我十年壽命。”“成功?你門派裡的人讓你乾什麼了?”“盯著你,探你的底。”思遠點點頭,看來他還真是輕敵了,這個世界並不是沒有高手,看來以後還是不能那可囂張必須穩紮穩打了,不然說不定會出什麼問題。畢竟連他都能跟蹤。這一點可是了不得的事情,畢竟他可是個沒氣息的人啊。“那第二個問題。”思遠歪著頭:“是你親手殺了你丈夫的。對吧。”三娘神色頓時暗淡,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是的。”“因為他已經變成了非人的怪物。”“你怎麼知道?”沒錯!思遠心中的疑問頓時散了開來,難怪在這裡碰到的所謂妖怪的氣息都那麼古怪,古怪到隻有一股子**的死氣。通過解剖他還發現了很多疑點。特彆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妖王更是古怪到了極點。再結合三娘身上附著的氣息和那個妖王如出同源,而且他的體內還寄宿著一個亡魂。這種護體亡魂除了至親之外,一般不會附著在人的身上加上那亡魂也是有些能耐的。能夠威懾那些小妖怪,所以思遠就猜測那個亡魂大概就是三娘的丈夫。這個推理的線索其實並不足,但思遠好歹是特案組的王牌,這一點還是能夠想到的,所以綜合一下分析。很快就得到了一個幾乎精準的答案。“如果我沒猜錯,你身上的咒術也是伴隨你丈夫的死而附著上的,你們應該是在結婚的時候互相下了情咒,所以當你殺了他之後咒術發動,而這個咒術是規則之力,你肯定解不開。但這大概是很低級的咒術,我之前不太了解你們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不敢亂來,但既然聽到你能延緩它,那麼我可以斷定,這個咒術肯定能解而且不需要遍訪名醫,你門派裡就能解。”思遠很冷靜,甚至是冷酷的分析著:“但是他們沒給你解,隻是一步一步的延長你的壽命而已。”三娘一怔,表情快速變化,幾次欲言又止之後,思遠可以確定自己的分析並沒有變化,而從三娘的表情上來看,恐怕也是陷入了很深的矛盾之中。“哇!那不就是變相控製他人生死咯?”薑玥冰雪聰明,一點就透:“這也太惡毒了一點,其心當誅。”“先生,我們被人盯上了,怎麼辦?”秀才皺著眉頭:“這不是好事。”“也不一定是壞事。”思遠攤開手:“我倒是希望能多點關注。”“先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樣確實有些風險。”老錦衣衛算是老江湖了,他對這個所謂的玄天宗多少有些耳聞:“玄天宗是大明的護國神教,遊離在朝廷之外,除了有人造反之外,其他時候都不會有動作。”他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問思遠怕不怕,隻是並沒有明確指出就是了。思遠抬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怕,我倒是不怕。我隻是好奇他們是怎麼發現我的?”“玄天宗宗門就在瓊州地界,你……”三娘表情彆扭了一下:“你從雲上下來時,被我宗發現。”一拍腦門,頓時感覺自己是**。早知道這樣當初跳什麼雲啊,老老實實的瞬下去不好麼。跳什麼跳……“好了,我問完了。”思遠指著桌上的菜:“你們吃啊,三娘的手藝不錯。”他剛說完,包括三娘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了。薑玥更是誇張的喊道:“先生!您被人監視了啊,您就這麼不在乎?也不打算懲處這個混入我們之內的無恥之徒?”“為什麼要懲處?”思遠伸了個懶腰:“無所謂啦。三娘要監視就監視吧,沒什麼問題,不過我就是好奇,玄……”“玄天宗。”“對,玄天宗為什麼要關注我?我跟你們沒衝突吧?”“玄天宗調控天下強者。他們不允許任何人遊離在掌控之外。”老錦衣衛喝了口酒:“不過以我看來,他們也隻是扯虎皮做大旗,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一點思遠倒是同意,按照三娘的說法,玄天宗大概就跟天守門或者特案組差不多的性質,但單單一條以這種下作的手段控製門徒,其實就已經是下三濫的門派了。就拿特案組來說,基本上都是以辦雇傭的形式來處理的。除了保密原則是終身製之外,其他一切命令製度都可以隨時以退役的形式解除。不過特案組除了有特彆情況。比如上次的大規模改組,一般都是終生聘用製,到了五十歲都會退居二線養老,每天上班看看報紙喝喝茶差不多就可以了。當然,也會有那種老當益壯不甘心的家夥明明已經六七十歲了,但仍然還奮鬥第一線的……說實話。即便是特案組裡也有靠坑蒙拐騙拉人入夥的方式,但絕對不會用這樣慘無人道的方式來控製門徒。用二爺的話說就是紙包不住火,一旦被發現,不管什麼組織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死亡了,人心這東西是最堅韌也最不牢靠的東西。“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你繼續乾你的活,監視我也隨便你監視。”思遠說到一半:“不如……找個機會,我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好了。”“先生……”三娘的眼眶本就已經紅了,現在被思遠一說,這個女匪似的娘們的眼睛裡居然有淚水打轉:“再生之恩,無以為報。”“那就陪先生解解悶咯。”薑玥撇撇嘴:“先生可不缺錢,想報答先生就用點實際的,倒不如用你濕漉漉的桃源洞好好安撫一下先生旅途的寂寞。”三娘聞言渾身一顫,慢慢仰起頭可憐巴巴的看向思遠。卻發現他壓根沒那個意思,正伸手捏著薑玥的臉蛋:“你以後再讓我聽見你滿嘴開黃腔,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先生……救命……我知錯了。”薑玥連聲討饒:“知錯了……”思遠也是哭笑不得,在剛看見薑玥的時候,這姑娘給人的第一眼印象那可是靜若素柳、溫婉如玉,清純的如同一朵深秋寒風中綻放的小菊花。可這接觸久了才發現……這丫頭就是個移動黃段子倉庫,什麼話下流她說什麼,就算不下流的被她一說也變得格外下流。基本上就跟她那清純的長相相距十萬八千裡。而且她還不光是嘴上下流,行為上也是下流到沒邊了,比如在路上撿到一塊形狀很獨特的蘑菇樣石頭,她居然直接就放在自己臍下三寸的地方比劃來比劃去,還塞進裙子裡模擬秀才早晨起來時的一柱擎天,反正就是一個不太正常的小姑娘就對了。正在三娘想說些的時候,外頭突然妖風四起,一股子腥臭的惡風穿堂而過,正捏著小玥的臉蛋訓斥的思遠當時就皺起了眉頭站起身走到了窗口。這一看才發現外頭密密麻麻漫山遍野都被那小妖怪所布滿,而在黑暗中還有數百個影影綽綽巨大無比的黑影,看上去一副尋仇的樣子。三娘見到後,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了起來。她知道這是這些妖怪來報仇了,不光是報思遠昨夜誅殺妖王的仇,更是來報她的仇。“先生,客棧酒窖中有密道,我們從那裡離開。這些怪物還未探清虛實,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不像。”薑玥站到思遠旁邊:“看樣子像是在等夥計來齊,吹號子一起上。”沒過一會兒,思遠發現外頭的情況果然像薑玥所說的那樣,不斷有比昨夜妖王更巨大的黑影出現在外頭的崇山峻嶺之中,密密麻麻的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地。“先生……這太多了。”三娘央求道:“我們快撤吧。”可沒想到她的意見卻沒有得到思遠的認可,他隻是搖搖頭,然後笑道:“這真是瞌睡就碰到枕頭了,剛說搞個大新聞就有人送上門。”他說完,之後,徑直走出客棧大門,在密密麻麻的妖怪之中站定。周圍那些惡臭難當的惡心怪物見他出來,無不慢慢往後退的,直到退到離他超過二十米才算是停了下來,不過針對這裡的包圍圈倒也沒鬆懈。“喂,你出來。”思遠伸手指著前方的虛空:“快點。”“果然是藝高人膽大。”這時,一個全身被白色布料覆蓋隻露出眼睛的人慢慢出現在思遠前方不到四十米的地方,然後以近乎瞬移的速度來到了思遠前方五米處:“聽說你縱橫四海無所敵手是嗎?”思遠一愣,扭頭對身後的人喊道:“你們誰給我追加設定了?”見後頭的人紛紛搖頭,那個渾身上下雪白的人哈哈大笑了起來:“今天倒不如讓我見識一下你到底有多強。對了,少年郎,你怕死嗎?”“廢話,誰不怕呢。”思遠攤開手,用眼睛不屑的掃了一圈周圍密密麻麻的怪物:“其實我什麼都怕,可就是不怕人海戰術,跟我玩人海……”思遠說到這,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摸了摸下巴:“在這也有好處,不用畏手畏腳了。還有,今天你恐怕得留在這了。”“哈哈哈哈哈,荒唐。你倒不如乖乖受死,我大發慈悲許是給你留下全屍。二郎們,上!”“你還以為你是刀鋒女王啊。”思遠往後挪了一步,嘲笑一句之後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眉心處,慢慢閉上眼睛,嘴裡默念道:“弟兄們。出來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