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西北小鎮,靜謐無聲。昏黃的路燈閃爍在街區之上,霧氣不知不覺已經彌漫。巷子中除了遠處如隔世的狗吠之外,再有的也就是輕微的沙沙的腳步聲了。在夜風微涼的街上,幾個人在慢慢遊蕩著,他們看上去漫無目的、渾渾噩噩,低垂著的腦袋無力的晃動著,失魂落魄。“前麵那幾個!站住!”一名巡邏的警察從自行車上下來,指著前方不遠處那四處遊蕩的幾個人喊道:“誰讓你們這麼晚還出來晃的?不知道這裡戒嚴了啊?快點回家!”那幾個人聽到聲音,微微一頓,步履蹣跚的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慢慢的回過身,一搖一擺的朝那個巡警走過來。“說你們呢!趕緊回去。”巡警有些不耐煩了:“不然全給你們抓看守所去!”這一招對付那些經常在外溜達的混混們一貫好使,但今天卻不知道怎麼的,那幾個看不清麵容的人卻對這樣的威脅絲毫不在意,腳下的步子反而加快了起來。“你們要乾什麼!”巡警見勢不妙,從腰上取下警棍指著那些人:“都不許動!”但他的話在這些人麵前一點都不起作用,生人的氣息反而刺激到了那些家夥的嗅覺,讓他們腳下的速度加快了好幾倍,搖擺著但飛快的衝向到了巡警的麵前。警棍打在他們身上根本起不到一丁點的作用,橡膠的棍子打在分明是打在肉上卻像是打在了一麵硬邦邦的牆壁之上。那些人不顧這年輕的警察的反抗。一擁而上開始用手和牙齒撕扯起這個才當上巡警沒多久的年輕人。“啊!救命啊!”慘叫聲在空蕩蕩的街上巷子裡傳得非常遠,但除了空蕩蕩的回聲之外,並沒有更具體的回響。漸漸的,呼喊的聲音漸漸微弱直至全部消失,那個安靜的小街又恢複了之前的安穩,那幾個該遊蕩的人仍然在遊蕩,除了地上仍在兀自打轉的手電筒和倒在路邊的自行車和自行車旁的肉渣和血跡能夠讓人看出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爆!”突然之間,一疊符紙從角落裡猛然竄了出來,緊緊粘在了那群遊蕩之人的身上,接著一聲輕嗬。粘在他們身上的符紙猛然間在黑夜中爆發出了閃耀的光斑。像放炮仗似的一陣連環爆之後。那些遊蕩的人開始劇烈的燃燒。火焰迅速覆蓋上了他們的全身,全方位無死角的覆蓋。若是正常人被這樣的火焰燒灼時,絕對不可能說是一聲不吭。但這些遊蕩者們卻渾然沒有任何反應,在燒著之後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直到那些火焰把自己燒成一灘灰燼。在那血東西被燒了個乾淨之後。寧清遠從旁邊一棟房子上跳下來。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對著步話機說道:“我來晚了,滿大街都是……清不乾淨。”“有一個算一個。爭取能撐到天亮。”今天晚上是這一帶黑暗爆發的第一夜,從入夜開始,思遠就已經陸陸續續的清理掉了好幾批的複生的死人,這些死人大多徘徊在自家的門口或者附近,僅僅一個晚上時間,就已經有大概十個人左右沒能忍住給這些已故親人開門的無辜群眾受到了傷害。這些東西說來也奇怪,它們白天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一到太陽下山之後就開始紮堆的往外冒。不過思遠倒是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些玩意都不具備的非常強悍的殺傷力,彆說能生撕開活人,哪怕就是走路都顯得非常笨拙,估計隨便一個四肢健全的人都能夠輕易的擺脫他們。“小心一點,這裡頭估計還有不同品種的。”下午的時候,其實寧清遠就已經去墳山那邊調查過了,也開了幾個棺材,發現這一整座山裡的棺材基本上的全都已經空了,屍體都是不翼而飛,因為墳頭根本沒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棺材也沒有被人撬動過的跡象,但裡頭本應該安靜躺在那的屍體卻早已經不翼而飛。這件事引起了這個縣城裡所有領導的注意,他們不顧思遠的意見,加派了人手用於在街道上巡視查看。思遠雖然知道這是他們的領導不想一點作為沒有,可這些徒勞的事在思遠看來卻都是一些無用功,根本無法阻止這些四處誘導的複生之人四處遊蕩。這麼長久以來,思遠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死人複活,數量眾多讓人心底發寒。要知道哪怕是一些窮凶極惡之土都知道術法界有三大禁忌:時光停止、死人複生和創造生靈,這些事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所能承受的極限,一旦出現大規模的死人複生,很有可能就此把人類從地球上完全抹掉也並不是不可能。所以哪怕是最最渴望力量的人都不會使用類似這種讓死人直接變回生前狀態的咒法,哪怕是思遠見過的最強大的敵人們。而現在居然出現了如此大麵積的如瘟疫一般的爆發,這不得不說是老天在地脈被毀之後灑下的濃濃惡意。要不是這些本該歸為塵土的東西被其他地界的地脈所排斥,恐怕不出三年,這整個世界都會被這些複活但隻有嗜血可狂躁的喪屍給占據。”怎麼會這樣?”千若也用她微弱的法術在那消滅這些怪東西,但她發現這些東西居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多,根本無法完全清理乾淨。“先後撤吧,沒用了。”思遠在步話機裡歎了口氣:“盯好它們彆讓這些玩意破門而入就行。”話雖是這樣,但這一個縣城好歹也住著幾萬人呢。每家每戶都盯著那是相當不現實的事情。不過還好這些玩意似乎都沒有和那個殺掉護林員的家夥那樣具備一定的思考能力,更沒有它那樣的驚人破壞力,所以即使有敲門的,大部分鄉民也不會貿然給它們開門。“我在外國的時候經常聽人家講喪屍的傳說,沒想到我們這也有這種東西。”千若很快就撤到了一扇防盜門之後,摘下帽子一屁股坐在牆根,看著正在點煙的思遠問道:“連你都沒辦法?”“我哪能跟這種天象剛正麵。”思遠也有些無奈:“現在隻能爭取把他們的大哥給找出來,爭取從那家夥身上找到源頭。”“大哥?你是說殺掉那個護林員的?”“嗯。”思遠點點頭:“還好我讓這裡的頭頭下命令限製外出,而且現在這裡基本上也被封鎖起來了,往外三公裡全是部隊在駐守。這些東西不可能出的去。”“可是我們今天一天都沒找到那個所謂的大哥……”千若長出一口氣。用手撫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什麼穿冬裝的大塊頭,根本就沒有。”這一說,就連思遠都開始有些犯難了,他也試著找過。但是東西實在隱藏的太深了。估計是保留著生前的智商。這樣帶著智商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家夥,恐怕不比帶著一身蠻力出來的玩意更好辦多少。“我……餓……”突然,窗戶被敲得砰砰響。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鋁合金玻璃之外,千若當場就被嚇了一條,定睛看去卻發現是一個最多四五歲的女孩趴在窗口上,用手機械的一下一下拍打著窗戶。“是個孩子?”千若當時估計也是腦子一蒙,齊聲就要去給開門:“快進來,外麵太危險了。”但就在她轉動門把手的那一瞬間,思遠突然出現擋住了他開門的動作:“彆開門!那不是人。”千若一愣,扭頭看去,果然發現那個女孩正伸出的自己已經變得慘白的舌頭隔著玻璃衝著千若一遍一遍的舔舐起來,樣子非常恐怖詭異。“你是說外頭那孩子……也是?”“嗯,一定是。”思遠走到窗戶邊,低頭看著那個因為有人臨近而變得躁動的小活死人,一隻手貼在的窗戶上:“封魔退散!”“啪”的一聲悶響,那個舔玻璃的詭異小孩被思遠生生的給彈了出去,強大的靈力空氣炮讓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生生嵌入到了另外一麵牆上,肢體碎裂成許多塊,然後化作黑水順著牆麵流淌而下。“她……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千若仰起頭看著思遠:“她就算不是人……你……她才那麼一丁點大啊!”思遠扭過頭看著千若,表情變的格外冷峻,接著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在千若正在職責他的時候,突然一隻手直直按在了她的臉上,把她壓在了牆動彈不得。“思……思遠……你……你要乾什麼……疼……”千若的雙腳無助的甩動著,發出哭似的央求。但思遠卻根本沒有打算放她下來的意思,隻是更加用力的捏住她的臉,湊上前用殘忍至極的語氣說道:“連我都敢騙,膽子很大!”正在這時,大門哢嚓一聲被打開,接著寧清遠和千若就這麼快步的閃了進來。當她倆看到思遠手上按著另外一個千若的時候,她們都愣住了。“嗬嗬,不愧是禦守。”被按在牆上的千若,頭已經被思遠捏成了一塊柿餅,但聲音卻毫無障礙的傳了過來:“居然能看出來,很不錯。”思遠聽到這個聲音,眸子裡突然閃過一絲陰霾:“你是那個在故宮裡的黑影!”“聰明。”牆上的千若慢慢開始融化,惡臭的黑水順著思遠的手臂流淌下來,而隨著一起垮塌的還有他的聲音:“恐怕連左明軒都沒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吧,這會是我的一次大豐收。”“不管你是誰,你死定。”“好啊,求死。”說完,那個幻化出的千若被思遠手上的妖火燒得連渣子都不剩,而後頭真正的千若和寧清遠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裡正發生的一幕。“那是……”千若指著自己:“我?”“假的。”思遠甩甩手,熄滅了妖火:“看來有人也嗅到了這裡的氣味。過來找茬了。”至於思遠怎麼發現那個千若是假的,這太簡單了。那個模仿者無論是從聲音、神態還是語氣都模仿的以假亂真。但人有一種東西稱之為靈魂特製,那就是根深蒂固鐫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彆人無論怎麼模仿都無法模仿出來。比如剛才那個假千若質問思遠為什麼那麼殘忍的時候,思遠當時就知道她是假的了。因為真正的千若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那個假冒千若的人隻知道儘可能把自己裝成一個女人,但殊不知千若根本就是個女漢子,根本不會因為思遠乾掉一個死屍而憤怒。按照這樣來逆推的話……那童屍案的幕後主使恐怕是個男人,不但是男人而且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男人,更關鍵的是愛看電視劇,尤其喜歡看偶像劇。隻有偶像劇裡的女人才那麼矯情。“等等。我哪裡像個漢子了!”千若把袖子卷起來,指著思遠:“你他媽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們關注的地方有點不一樣。”寧清遠無奈的搖搖頭,看著窗口外飄忽的死人影子:“今天怎麼會這麼多?而且剛才那個人為什麼要模仿千若?”“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說他會大豐收。恐怕也是這撿洋落的。這個人精通製鬼煉屍。這裡自然生成的活屍。遠不是人造的能夠比擬……”思遠說到這突然頓住了,停頓好半天才反應了過來:“他要找到那個最強的!”“跟我們的目標一樣?”千若眼珠子一轉:“所以他要模仿我套取情報?那你怎麼知道現在的我是真是假?”“哦?”思遠悻悻的看了千若一眼:“從你撩起袖子的那一刻,我就確定你是我家千若了。”“秀恩愛死的快。”寧清遠在旁邊撇撇嘴:“不知道輝夜將軍那邊怎麼樣了。”“你還覺得這些玩意能傷的了那個粽子王?”千若撅起嘴:“我就在想這件事這麼多目擊者。怎麼才能瞞過去。”思遠咬了咬牙,看著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行也得行,特事組跟來的那些小子呢?”“在賓館。”“得把他們全給召過來!”其實他早就知道特事組那邊派了人來調查,下午的時候他就感覺老是有人盯著自己,天眼的靈覺可不是鬨著玩的,所以他稍微一留心就發現了隱藏在鄉民之中的特事組的那幫小子,本來他還懶得搭理他們,但現在人手明顯不足了,不召點人過來還真搞不定這事。不過這事還是得等到天亮,他實在懶得折騰外頭那些到處遊蕩的家夥了,在這間暫住的民居裡過到明早再說。這一夜過的其實非常可怕,如果思遠還是曾經思遠,他一定會被嚇到睡不著覺。窗外經常會出現一張又一張蒼白扭曲的麵容,它們拍打著玻璃,哀嚎著喊著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沒有能力破開窗戶,但事實就是他們再想也無法掙脫那層薄薄的玻璃衝進屋子,除非有人給它們開門。“對啊,為什麼進不來?”坐在客廳裡陪思遠守夜的寧清遠也好奇的問道:“它們的力氣還是挺不錯的。”“因為地脈的氣息還沒完全斷絕,屋子是這地脈給這裡的最後庇護。可能幾天之後……屋子也不會再有作用了。”思遠看著窗外那蕭瑟的景色:“我家小山神老是說你才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呢。她對誰都這麼說,是因為我們腳下的大地,愛我們更甚於它自己。所以千若老是問我為什麼這麼拚命,因為……我也愛透了我所處的這個世界。人很自私的,我其實也是為了自己。這種感覺我一直都有,但是在當上禦守之後格外強烈,這種可以說是奮不顧身的摯愛,你懂吧?”“懂。”寧清遠靠在沙發上溫婉一笑:“那會不會有人說你很裝?”“我裝什麼?我喜歡什麼,誰有資格說我?”思遠笑了笑:“這就是我堅持下來的原因。”“好人會有好報的。”“那就最好了。”思遠突然低頭笑了起來:“我要求的不高。”寧清遠看見思遠的樣子之後,突然愣了一下。她發現這個小子已經和兩年前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差的太多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似乎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裡發生在他的身上的事情已經超過了彆人一輩子所經曆的事情了。他真的是在不知不覺中成熟了起來,當初那個有些靦腆和羞澀的大男孩早就已經沒了,現在在自己麵前的赫然是一個成熟且有魅力的男人。“怎麼這麼看著我?”“我覺得……”寧清遠抿著嘴笑著:“你長大了。”“喂……我一直都不小啊。”思遠笑道:“你這話說的……怪怪的,弄得你好像看著我長大一樣。”“沒錯啊,就是看著你長大的。”寧清遠整理了一下頭發:“不知不覺中,我發現我已經沒有能力去拒絕你說的話了,你說出來我就要去執行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其他人也是這樣的感覺,你沒發現?”“哈哈,大概是天生領袖氣質。”“臭美。”寧清遠站起身:“我去樓上休息一下,你也早點睡。”“我是沒的睡咯,怎麼都要守到明天早上。”思遠說完,再次看向窗外:“明天是第二天,一定要把那個家夥給找出來!我相信找到它一切都迎刃而解,不能讓那個混蛋捷足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