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林員的屋子是最普通的磚瓦結構,隻有幾扇窗戶和一扇門,窗戶旁的煙囪裡還飄著點點青煙。走進屋子之後,裡頭的擺設很簡陋,但還算整潔,一條黑色的土獵狗已經倒斃在灶台旁邊,頭和身子生生分離,隻靠一張皮的勉強連接。“這隻狗是被生扯斷的,傷口附近有生活反應。”千若的蹲下身子稍微掃了一眼就已經看出了狗的死因:“力量不應該是人類能有的。”思遠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對跟在身後的公安局長說:“麻煩讓你們的人全都到警戒線之外吧。”“好說好說。”縣公安局局長一聽思遠這話,那點頭就跟搗蒜似的,這話說的讓他心裡也有了些底氣,畢竟這一清場那就代表這個從中央來的專家已經把自己手頭的事全部接過去了,以後跟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了。看到屋子裡再沒外人,思遠脫下外套戴上口罩跟在寧清遠身後走進房間。而當他走進屋子之後,引入眼簾的卻是那熏人的暗紅,整間屋子布滿了濺射性的血液,那個護林員半個身子耷拉在床沿上,另外半邊則掛在飯桌上,頭已經想被踩碎的地瓜一樣糊在地上,除了一灘紅白相間的爛肉之外,沒有了任何的曾經為人的特征。“頭是被踩碎的。”寧清遠拿著卡尺在那攤碎肉麵前測了一下:“鞋子的碼數大概是四十五碼,應該是個大漢。”“身體從第十三節腰椎處斷裂。直接撕裂沒有任何停滯。血液在在十二秒的時間內全部被擠乾。”千若則在檢查另外一段身體:“手段很殘忍。”思遠戴著口罩仍然都能聞到房間裡的血液乾枯之後的那股特殊的腥臭味,但是聽到千若他們的話之後,他心中突然一驚:“難道又是山鬼?”“不對不對。”思遠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山鬼這東西是很的邪門的,而且是非常強大的,那麼強大的存在這麼近的距離不可能不被思遠知道,就算不被思遠知道,那也是瞞不住寧清遠的符紙鶴,但是她的紙鶴一張都沒有燃燒,這說明這個東西很可能並不是妖。可不是妖的話。可能有人能有能力徒手撕掉一個成年男子嗎?而且從這個護林員的身形來看。他的塊也不小,因為經常鍛煉的原因,身上的肌肉甚至比一些三四十歲的人更加緊致結實,能做到生撕掉一個人。這絕對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看來確實是死者複活了。”思遠在屋子轉悠了起來:“公安局長跟我說。早上過來的時候。大門是開著的。沒有破壞的痕跡,我覺得應該是熟人吧。”“熟人?不是說這個死者脾氣奇怪沒有任何親人朋友嗎?”“嗯,已經死了的。總是會有的。”思遠的話剛說完,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瞄到大衣櫃的門似乎是微微打開的,於是她歪著頭走上去,輕輕打開櫥櫃的門:“好像有發現!”“什麼?”千若湊上來站在思遠旁邊,看著大衣櫃裡的東西,臉上全是狐疑:“這怎麼了?”“裡頭少了衣服。”思遠指著三個明顯很突兀的地方:“這地方應該是放冬天衣服的地方,裡頭全都是厚衣裳,這裡春天風沙大,上麵有一層浮土很正常。但這三個地方很乾淨。”“真的!”千若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讓我想想……來來來,我們來做個場景回放。”思遠點點頭,叫上寧清遠一塊,三個人來到了門口:“護林員的死亡時間是十二點左右,他身上穿著睡衣,被子被掀開了一半。這說明他當時已經在躺在床上了。”“這時候,他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千若走到外頭並關上了門,然後開始大力且急促的拍打起來。“然後他披上衣服走到這裡。”思遠站在門口那件落在地上的衣服旁:“打開了門。”當思遠看到門口的千若時,他轉身對寧清遠說:“然後這個人看到外麵所站的人之後,嚇了一大跳,轉身就往屋裡跑。”千若也順勢走進了屋,指著地上的狗:“這時這隻狗對著我一陣狂叫,我順手就把它給扯斷了,接著追著思遠走進了屋。”“當千若進屋之後,我躲上了床上,用被子蒙著自己腦袋。”思遠指著床上的半截屍體:“應該是說你已經死了不要找我之類的廢話。”“接著呢,我走上前,像這樣一隻手抓著他的脖子。”千若一手抓著思遠的脖子一邊作勢往外拖:“把他的身體拽出來之後,我抓住了他的一條大腿。像擰毛巾一樣擰了一下,接著直接撕成兩半扔到了旁邊。”思遠蹲在老漢死亡的地方角落的大衣櫃:“接著,她走過來一腳踩爆了我的頭,接著站在這個位置上,扭頭看到了那個方位衣櫃,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所以他去翻出了幾件衣服,也沒管是冬天還是夏天,直接套在身上就離開了這裡。”“完美,就是這樣!”千若打了個響指:“那從這一係列的動作來看,這個複活的死人仍然保留了一些基本的潛意識,比如對**的羞恥感和對噪音的敏感,以及對生前關係非常好的人的留戀,但根本無法克製大腦傳達給他的殺戮命令,所以就成了這樣的情況。”“這樣……”寧清遠眨巴著眼睛:“為什麼不直接使鏡妖?”“鏡妖?”思遠指著窗戶外頭:“你看看外頭……”“呀……這麼多人?”寧清遠走到窗口一看,發現外頭居然站滿了圍觀的群眾,幾乎是全方位無死角的把這裡圍了起來。甚至有膽大的小夥子都已經爬在窗台上和寧清遠看了個對眼:“都下去!這的警察是怎麼回事?”“小地方就是這樣的,四裡八鄉都認識,說不定還沾親帶故的,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能算了就算了唄。”思遠笑著走到窗口:“副縣長,來一下。”一聽專家呼喚,不光是副縣長,這整個縣的頭頭腦腦全站到了門口等候差遣。“專家,有什麼吩咐?”思遠摸著下巴:“你能把這個死者生前的好友和交往情況都查出來嗎?”“能!在這地界,我祖宗十八代都知道。”副縣長一聽可能有線索。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還有什麼吩咐?”“這個屍體。今天天黑之前一定要火化!”思遠皺起眉頭:“一定要燒掉!”“燒掉?為……為什麼?”“你想他再爬起來嗎?”思遠湊到縣長耳邊小聲說道:“再多知道對你沒好處。”縣長聽罷,脖子一縮,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就密密麻麻的豎了起來,還情不自禁的打了兩個哆嗦。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專……專家。你是說……真的有……有臟東西?”“你知道就行了。還有。整個縣城你都要派人巡查起來,如果發現一個穿冬天衣服的人,立刻叫我。”思遠雖然拿不準那個穿了衣服的死人到底是走進了深山還是進入了人口密集區。但總歸能有一丁點線索都是不能被放過的,畢竟現在的情況是最可怕的,如果那個會殺人的死人一旦和普通人混雜在一起,那排查難度可就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了,而且像這樣的東西,這一片遠不止有這麼一個。“現在怎麼說?”寧清遠走到思遠旁看著外頭那些身在危機之中卻不自知仍然默默的圍觀人群們:“按這樣下去,一到晚上就會有人死掉吧。”思遠沉默一陣,雙手插在口袋裡,走出門外:“你們先回去,我去看看將軍那邊發現什麼了。”讓兩個姑娘暫時離開之後,思遠根據老粽子給的信號順著老粽子給的記號一路翻了二十多裡的山,這一路上思遠並沒有使用法術,而是一直在老粽子的記號處的調查。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了一件讓他也覺得不可理解的事,老粽子的記號都標注在這一帶的地脈之上,可思遠走了一路卻發現這裡的地脈已經完全枯竭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地脈是互相連通的,就像四通八達的河流,很難會完全枯竭成這個樣子,除非是從源頭截斷了它的流淌。可如果真當地脈枯竭,那它所帶來的後遺症可以說是無窮無儘的,先不說這一片地方會變成大凶之地,還會產生一係列難以預測的災難,現在看來這死者複生應該就是地脈枯竭的後遺症。又走了大概四五公裡,思遠終於和老粽子他們彙合在了一起,不過老粽子的表情很難看,甚至連旁邊那個每個正行的騾子也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出什麼問題了?地脈怎麼會成這樣。”思遠皺著眉頭,他感覺到這一片地方充滿了死氣,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午夜進入了一片亂葬崗,按照常理來說像這樣鬱鬱蔥蔥的山林是怎麼都不可能有這種感覺的,就算有陰氣邪氣那也隻是精怪之氣,根本不存在會是死氣。“我們惹上大事了。”騾子苦笑一聲:“我就不該貪這個財……”“怎麼個情況?”思遠看到他倆的表情,頓時感覺應該是有什麼很嚴重的事情發生,所以忙不迭的追問了下去。不過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應,騾子和老粽子齊齊歎了口氣,轉身走向更遠處的山林之中。思遠也沒說話,索性就跟了上去。走了大概十來分鐘,他的視野突然開闊了起來,茂密的樹林曳然而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山穀,就是一條線之隔,山穀外頭是青翠欲滴的春末之景而山穀裡卻是一片枯黃的嚴冬之色。“這是怎麼回事!”越接近這個地方死氣愈發的濃厚,不用想都知道死氣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現在看到這一片荒蕪之後,思遠也頓時了然。“看。”老粽子走到一個樹樁的麵前:“看看這個。”思遠上前低頭看著這個樹樁,上頭的年輪密密麻麻,不知經曆了多少的風雨,它的木質細密光潔,一看就是上佳的材料,再加上它最少也得有七八個人合力才能圍起來,這充分說明這棵樹可以稱得上是這裡的鎮山之寶。但……這個鎮山之寶卻已經被砍了個乾淨,隻剩下了一截光禿禿的樹樁呈現在思遠麵前。“這是……”“地脈之源。”騾子冷冷一笑:“地脈的劃分是以河為界,一片地方隻有一個地脈之源。這也就是咱們西遊記裡經常看到的土地老兒。不過那是。裡頭的土地老兒都太弱了。其實嚴格來說,鎮元大仙也是土地公,你覺得他弱麼?”思遠摸摸頭,點點頭:“我知道地脈之源的厲害。”不用想……自己家就養著一個地脈之源呢。小山神那家夥可是了不得。但……究竟是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砍到一顆平常人連看都看不到的地脈之源?“地脈之源。至寶。”騾子從懷裡掏出三根香。點著之後跪在大樹樁下,砰砰砰就磕了三個頭:“厚土在上,受我一拜!”但沒想到。這三根香在他磕頭的瞬間毫無預兆的斷成了兩截,看到這個情況之後,騾子站起身對思遠說:“你看到了吧,這裡沒有地脈庇佑了。”“我的天……”思遠頓時也感覺頭皮發麻,他怎麼可能知道一個沒有地脈庇佑的地方會變成什麼樣,那最後可是會成為一個充滿的死亡氣息的不毛之地啊!“當這個圈子一直擴到外頭的時候,就是這些人一個都不剩的時候。”騾子割破手指吧鮮血滴在樹樁上:“還好它根深蒂固,還能有點餘威。我法力低微的很,隻能借著這個餘威延緩兩天,兩天之後……大哥,彆怪我了。我儘力了。”思遠深深的呼吸:“誰這麼大膽子,連地脈都敢碰。”“孫悟空咯,西遊記裡他不是把人參果給拔起來了麼。”“等等……你說人參果?”“是啊,這就是人參果樹啊,地脈之果。”思遠額頭上的青筋唰的一下就彈了起來,雙目赤紅,用儘力氣打了一拳在樹樁之上,突然仰天破口大罵:“左明軒,我操你祖宗!”這一次思遠是真的暴怒了,過年那段時間他莫名其妙收到的人參果還放在冰箱裡呢……那玩意是左明軒送的,現在看來,那家夥真的不會乾什麼好事啊,他媽的真是敢砍人參果樹!操了,這是有多牛逼才敢乾這種事!“現在怎麼辦?”“很難。”騾子搖搖頭:“解決辦法隻有兩個,但是看這個痕跡這個被砍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它千百年的積累讓它多撐了幾個月。現在想把這個地脈之靈救回來太困難了,現在應該都進了輪回門了,三到五年內就會轉世。再一個辦法就是找另外一個地靈讓它取代這個地靈,但一方水土的精華,彆的地方地靈不說你能不能取到,就算取到了恐怕……也會水土不服。”思遠咬著牙:“如果我有種子,你能種活嗎?”“我也隻能試試,還有。”騾子麵色嚴肅:“三天,我隻能撐最多三天,這三天會因為我的法術刺激,這地方會變得更加黑暗。能不能撐住就看你了,最後三天之內能把種子給我帶來。”思遠真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左明軒會玩出這種花樣,他並不知道這個樹被他拿去乾什麼了,但肯定不會是蓋房子。可現在也並不是折騰這個事的時候了,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冰箱裡的人參果的拿過來,還有鎮壓這幾天的死人潮!死人潮啊!這可是比喪屍爆發更可怕的事情,那些具有超人力量的複生死人,會因為地脈的恨和怒而大開殺戒。“麻煩你了。”思遠按著胸口沉沉的喘著粗氣:“我會儘量想辦法。”他說完,二話不說直接火力全開,竄到了幾千裡外的家中,用的是禁術三遁之法,他衝進屋子的時候,正趕上小山神和夢鱗放學到家。小山神一看到他,當時眼神就愣了,接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啊?”思遠也愣了:“你怎麼了?”“死了……死了……我聞到了,死了。”小山神哭得有些語無倫次:“好可怕……”是了……大概是同為地脈之靈的緣故,小山神聞到了另外一個山神的死亡氣息,這種氣息讓她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彆怕……”思遠走到冰箱冷凍室裡拿出那顆人參果蹲在小山神的麵前:“我問你,你認識這個嗎?”“認識啊!我身上長的是紅紅的果子,不是這種白白的。”“那就是朱果對吧。”思遠長出了一口氣:“你為啥不早說。”“你沒問啊……”“好吧……”思遠深呼吸一口:“這個還能種活嗎?”“能……”小山神點點頭:“不過要……要……要什麼來著?我忘記了。”“你確定還要其他東西?”“嗯!我種蘿卜種水果的時候都要用那個的,我不知道它叫什麼,是一種甜甜的水。”“甜甜的水?是什麼?”“地脈泉。”旁邊的夢鱗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我就是老主上用地脈泉澆灌出來的,熟悉的熟悉的。”“哪裡能有?”“哪裡有地脈哪裡就能有咯,不過要種這個話。主上,很麻煩呢,因為……”夢鱗的表情一整:“地脈泉會跟著地脈之靈的死亡而枯竭,隻有一種辦法,不過夢鱗不想告訴你呢。”“說吧……”“用自身靈力取代。”夢鱗咬了咬嘴唇,頗為為難的說道:“會很痛……很痛很痛。痛的會死掉。”“那……會不會受傷?”思遠一愣:“有彆的辦法嗎?”“天意,若是它願意,它自然會長起來。哪怕不用地脈泉,若是不願意,你便是甘願化作的花泥都隻能是徒勞。”鬼母的聲音翩然而至:“所以彆聽夢鱗說的,你隻需種下,耐心等候就好。”“好,那我去試試看了!祝我好運吧。”思遠長出一口氣,嗖的一聲消失在屋中。“你為何不說實話!”夢鱗皺著眉頭扭頭看著鬼母:“為何這樣騙我主上。”“你的意思是要讓我家小哥舍身護靈嗎?”鬼母的眼神灼灼:“他是什麼人,你我再清楚不過了。你覺得他會不會做出這種舍生取義的事呢?”“會……好吧,算了。”夢鱗歎了口氣:“隻是感覺主上好可憐的樣子,根本長不出來的。”“也不一定啊。”小山神搖搖頭:“我就是被人隨便種下就長出來的,嘿嘿……”“四腳蛇,你笑屁!”夢鱗呸了她一口:“你隻是命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