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秋意外地創造出一個虛空。龍魔魂魄離身之前施展的最後一道法術是以自己的真幻之軀召引魔劫,在魂魄進入慕行秋的泥丸宮之後,這道法術就一直沒有停止,帶來的力量越來越多,連察形之鏡都難以承受。但是鬥法區域實在太小了,就像是讓大象在針尖上跳舞,力量無法全部用來進攻,剩餘的一些很自然地流入慕行秋體內,他是龍魔臨時征用的“法器”,隻要不用這些力量施展法術,就不算違背當初的鬥法約定,因此沈昊和左流英都察覺到這一點,卻沒有提出異議。慕行秋曾經召引過一次魔劫,但那時候他在借用龍魔的真幻之軀,以自己的原身承接這股力量,卻是第一次。他嚴守一件“法器”的準則,對它們不理不睬,任其流進流出,可是等到他開始施展再滅之法的時候,事情發生了變化。秦先生教給他的不是一招法術,而是一套,分君臣、存表裡、有攻守,各司其職,不僅能讓再滅之法更強大,也更安全,不會留下減損壽命的後患。如果是一名真正的魔族,能在很短時間內完成法術,可慕行秋學過的隻有魔尊正法,那是一套綱要性的根基法門,他要從頭開始,沿著一條極狹窄的通道一步步走到頂層,必須極其小心謹慎,一步站穩站後才能邁出下一步,大大延緩了施法速度。秦先生亦步亦趨,小聲指導慕行秋邁出的每一步。慕行秋絕大部分法力都用來囚禁泥丸宮裡的魔種,隻分出一小部分施展再滅之法,不知不覺間,他開始使用魔劫之力施法,非常順利,沒有任何阻礙,以至於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第一個發現異常的是秦先生。他停止指導慕行秋,雙手也不再輕輕揮舞,“你在消耗魔劫之力。”他一開口,鬥法各方也都發現了,異史君瞪起眼睛,“這個……你怎麼能幫道統啊?難道你真想進入那個小鏡子裡被吸光力量嗎?那可是最徹底的死法,連一點渣滓都不剩,也是最痛苦的死法,足足要受折磨一百年!”“我隻是實話實說。”秦先生不去想勝負對自己的影響,他正在傳授魔族法術。就要專心扮好這個角色,“而且我得知道魔劫之力的來源,弄清楚它是否適合施展魔族法術。”慕行秋施法行程過半,正處不高不低的中間層,前進、後退都有危險,隻能留在原處,不敢驅動任何力量,“龍魔猜測魔劫之力來自道統,念心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遭到滅絕。我覺得這股力量很適合施展再滅之法。”“這股力量很可能與九大至寶有關。”左流英對真幻與魔劫的興趣不下於對魔族的鑽研,“世上法寶眾多,所能容納的力量卻都有限,唯獨九件至寶十幾萬年能夠源源不斷地吸收力量。速度時快時慢,卻從來不會完全停止,也隻有它們能提供魔劫之力。”另一邊的沈昊開口了,“先彆著急探討魔劫之力。龍魔和慕行秋都應該退出鬥法了吧。”異史君臉色一變,隻剩他自己一個,絕不是左、沈二人的對手。於是嘿嘿笑道:“等等,魔劫之力算法術嗎?慕行秋隻是用來施展一道尚未生效的法術,也算外泄嗎?”“算。”慕行秋承認了,如果在規則上糾纏不休,鬥法的意義就失去了,真的進入亂鬥,代表道統力量的沈昊和左流英勝算更大。他緩緩縮回手臂,然後將龍魔扶起,施了一道小小的法術,讓她上身筆直地坐在凳子上,每一個動作都很小心,以免破壞已經施展過半的再滅之法。麵無表情的龍魔更像芳芳。沈昊微點下頭。異史君嘴角抽動了幾下,“我怎麼有一種上當受騙、受到利用的感覺?慕行秋,你不會故伎重施,又將我扔在險地,自己先跑了吧?”“願賭服輸,而且你未必就輸。”慕行秋說。慕行秋與龍魔退出了鬥法區域,可是積聚多時的魔劫之力還在,繼續向察形之鏡進攻,沈昊和左流英一時半會仍然騰不出手來對付異史君。“啊,好小子,你這是逼著我拚老命啊。”異史君明白,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一旦桌麵上的魔劫之力消耗光,他除了認輸彆無選擇,若想贏得鬥法,就必須抓緊時間,“可惜了,這是最後一隻百色孔雀留下的最後一根羽毛,十四萬七千年的曆史啊,三千年前我得到它,藏在止步邦裡用道火煉化了八百年……唉。”異史君看著秦先生,“都是為了你啊。”秦先生在悄聲指導慕行秋施法,連目光都沒動。桌麵上的羽毛開始斷裂,變成數十段,像是小小的白色蚊蟲,圍著察形之鏡和沈昊的手掌上下飛舞,輪流分出一兩段與左流英的光束戰鬥。鬥法到了關鍵時刻,鬥法區域內的魔劫之力隻夠維持一小會,連半刻鐘都不到。沈昊額頭上的汗珠更大、更密了,咬緊牙關堅持,察形之鏡發出的光芒忽強忽弱,已處於崩潰邊緣。沒一會工夫,異史君也變得橫眉立目,兩頰的肌肉微微抖動,像是悍婦在與人吵架,“沈昊,我用不著擊敗你,隻需要將你與左流英的法術逼出桌麵,你們就算輸了,對不對?”沈昊不吱聲,左流英改變了戰術,不再分散力量,將光束全都射向察形之鏡,幫助沈昊維持穩定,此時他的法術已經與銅鏡糾纏在一起,察形之鏡若是失控,他也有一部分法術會超出鬥法區域。三方全都全力以赴,要在最後一點時間裡取得勝利。慕行秋更是專心致誌地施法,擊敗魔種此時有了雙重意義,不僅能夠去除他腦海中的魔念,還能將魔種牢牢囚禁在泥丸宮裡。如果沈昊獲勝,察形之鏡將吸收魔魂,慕行秋更要留住魔種,才能避免道統同時得到這兩者,將魔族的力量吸光。慕行秋確信無疑,比現在更加強大的道統,對這個世界不是好事。“你的力量不夠用了。”秦先生提醒道。龍魔退出鬥法之後就停止了召引魔劫,桌麵上剩餘的魔劫在消耗,慕行秋體內的力量消耗得更快。就在之時,泥丸宮裡的形勢發生了變化,魔種不再橫衝直撞,而是穩定下來與另一股力量抗衡——慕冬兒的魂魄終於被龍魔勸服,開始向魔種灌輸“平靜的魔念”,龍魔沒有退出來,仍在泥丸宮裡指引慕冬兒。慕行秋也得幫忙了,向魔種灌輸“魔念”就像是獵犬跳進水裡捕捉一條大魚,要在獵物的地盤裡撒野,成功的可能性不高,除非那條大魚筋疲力儘。隻有再滅之法能讓魔種筋疲力儘。慕行秋伸手握住龍魔的一隻手腕,反過來以她為法器再次召引魔劫,這回的魔劫之力不再參與鬥法,專門供他使用。真幻之軀越弱小,引來的魔劫越誇張,往往驚天動地,龍魔擁有服月芒內丹之後,魔劫變得可控了,能在指定區域施展。一小團黑雲出現在慕行秋頭頂,接著又是一團,隻有拳頭大小,力量卻一點也沒有減弱。十七團黑雲先後湧現,停在半空中,分出細細的黑線與慕行秋的頭頂相連,提供無比強大的力量,甚至超出了服月芒的極限。慕行秋又一次暫時達到了服日芒境界,施展再滅之法變得容易,最後幾步自動完成,他可以向自己的泥丸宮發出法術了。秦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慕行秋,“再等一會,如果你不想連自己的泥丸宮和龍魔、慕冬兒的魂魄一塊摧毀的話,就再積累一點力量,它不是用來摧毀的,而是用來保護。真正的法術如同雕刻,有削去的部分,也得有留下的部分。一招過後屍骨無存,那是野獸的蠻力,不是法術。頂級的法術要隨心所欲,移山填海之力可以隻擊一塵,這就是法術與蠻力的區彆。再等等,你現在還不能完全控製再滅之法。”秦先生對法術的要求極高,像慕行秋從前那樣施展再滅之法,去除魔念的同時卻要減損許多壽命,在他看來簡直就是野蠻行徑。慕行秋繼續積聚力量,他尤其在意龍魔與慕冬兒的魂魄,絕不想誤傷到他們兩個。魔劫之力越聚越多,慕行秋紋絲不動,身體的忍耐能力卻已達到極限。“行了!”秦先生終於滿意,話一出口,整個人就像泄了氣一樣矮下去一截。“我贏了!”同一時間,異史君歡呼出聲。“你輸了!”沈昊也叫出聲,結論與異史君截然相反。慕行秋向自己的泥丸宮施放再滅之法,可是效果與秦先生事前描述得不太一樣,魔種在迅速衰弱,整個小酒館也突然扭曲搖晃起來。完美的魔族法術是不會產生任何附帶效果的。搖晃很快停止,可是周圍的狀況變得詭異:小酒館仍在,桌椅板凳一切未變,躺在地上的所有昏迷者卻都不見了,附近桌上的金罐也消失了,與此同時,清醒的龍魔坐在慕行秋身邊,迷惑地眨眨眼睛,慕冬兒站在桌麵上,神情更顯困惑,手裡緊緊抓著一根像蛇一樣扭動的藤條。“你創建了一個虛空。”左流英說。慕行秋真的創建了一處虛空,還將左流英、沈昊和異史君帶了進來,隻有秦先生例外。“不是我。”慕行秋想了一會,十分肯定地說。(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