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沉還是被半魔抓回來了,綠色的魔甲包裹全身,離將他完全吞噬不遠了。慕行秋隻盯著殷不沉看了一眼,目光就穿透他的身體看向躲在身後的東西。半魔知道自己被發現了,慢慢探出頭來。那是一張恐怖的臉,半邊如人類少年,嘴角微翹顯露笑容,另半邊卻是骷髏,上邊還沾著一點血肉,“我在這隻妖族的腦子裡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記憶,都是關於你的。”殷不沉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救我……”半魔少年大笑數聲,“他真的是非常非常信賴你,以為你無所不能,明明已經逃走卻又跑回來找你。慕行秋,是這個名字吧?”慕行秋沒吱聲,他在默默觀察,包裹殷不沉的魔甲並非某人發出的法術,它就是那名半魔少年的身體。站在水柱上的殷不沉慢慢轉過身,露出更真實的情況,半魔少年的頭顱就長在魔甲上,脖子伸得很長,也是綠色的。“瞧瞧他把我的臉弄成了什麼樣子。”半魔少年轉過頭,與殷不沉後腦勺對後腦勺,“他的法術很奇特,都是從你這裡學來的吧?”“沒錯。”慕行秋回道,動了動手指,示意跳蚤不要輕興妄動。“我之前應該聽說過你的名字。”半魔少年正常的臉上顯出一絲困惑,“這隻膽小的妖倒是挺頑強,還沒有交出全部記憶,在他之前,我肯定從彆的地方聽過‘慕行秋’這個名字,但是我覺得不太重要,所以沒有特彆在意,現在竟然想不起來了。你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嗎?”“我做過的事情都很普通,你呢,從前也是普通人類吧?”“嗬嗬。有些人的普通是一輩子的事,有些人的普通隻是在等待,我的前半生都在等待,一直到我十六歲這一年,也就是十四個月之前,魔族選中了我。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昏睡了十幾年,突然睜開雙眼,發現一切都是夢中所見,就連熟悉的親朋好友。也都是幻象……”“你總是這麼哆嗦嗎?”半魔少年正常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殷不沉猛地轉回身,麵對慕行秋,伸出右手,“我不想……”殷不沉的想法已經不重要了,他正在被半魔控製,失去了從魂魄到身體的一切主導權。“自然道法術,真是個怪名字。”半魔少年的聲音從殷不沉背後傳來,話音未落。綠色的手心裡射出一柄火焰形成的長劍。準確地說,這柄火焰劍不是“射來”,而是“傳遞”到慕行秋麵前,這是一招自然道法術。一股不潔之氣早已停在殷不沉與慕行秋之間,它既是法術的材料,也是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慕行秋就已察覺到這股不潔之氣的存在,對他來說不存在通道的問題。周圍的一切天地靈氣和不潔之氣都能用來施展法術,唯一的困難是如何保住殷不沉的性命。一麵光盾出現在慕行秋身前,擋住了火焰之劍。半魔少年用殷不沉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怪笑一聲,發出第二招法術,這回是魔族自己的法術。慕行秋沒有看到任何法術的痕跡,泥丸宮、絳宮、下丹田卻同時遭到攻擊,那是一股純粹的力量,三田受到壓力的擠迫之後他才察覺到力量的存在。拓勇的三田非常脆弱,隻在絳宮裡有一枚妖丹,抵擋不住魔族法術的進攻,慕行秋暫時還不想失去這具身軀,因此他稍微調整了一下,以真幻之軀的三田承接全部壓力。他有三枚性質全然不同的修行丹,從未加持過道統的三田護持之力,隻能以修行丹本身接戰全部攻擊。這是一個十分冒險的舉動,三田護持之力是一種緩衝,即使失敗,也能保住三田不毀,慕行秋卻沒有這種緩衝,一旦沒能擋住攻勢,結局就是丹毀身亡。慕行秋敢於冒險是因為他曾在踏浪城與魔先生鬥過法,對半魔的實力大致有數。砰,像是兩塊裹著厚布的鐵板重重地撞在一起,聲音沉悶而又高亢,慕行秋接住了這一招,真幻之軀卻被震得連晃三下,脫離了拓勇的身軀。半魔少年操縱殷不沉猛地轉身,自己麵對敵人,正常的半邊臉上透著興奮,“我看到了,你更不普通。我有點想起來了,你……應該是一個死人?”半魔少年的實力比麻先生還要高出一截,趁他說話的工夫,慕行秋出招了,首先是一招自然道法術。噗,聲音輕微得像是捅破一層窗戶紙,殷不沉與半魔少年卻同時發出尖叫。慕行秋調集大量天地靈氣圍住殷不沉與半魔的腦袋,然後將靈氣全都轉化為聲音,在外人聽來這是一聲輕響,對於靈氣中間的四隻耳朵來說,這卻是一連串鑽進耳中的炸雷。綠色魔甲與殷不沉分離了,半魔少年恢複原身,一手抓住自己的頭發,滿麵怒容,就連骷髏那半邊臉孔都顯出幾分怒意,他伸出另一隻手,準備再次施法。慕行秋不再給半魔機會,主動離身,顯出真幻之軀,隨即施放第八層幻術。一道閃電擊中半魔少年的額頭,他正要反抗,一道務虛幻術已經進入他的腦海。這是一名好學的半魔,當他還是普通人類的時候就喜歡讀書,常常廢寢忘食,成為魔選者之後,更是孜孜不倦地魔種的記憶。這些記憶都是寶貴財富,慕行秋掃了一眼之後,卻隻能將它們全部摧毀,這名半魔比麻先生強大一些,就連記憶中都附著魔族法術,任何複製行為都可能遭到反噬。慕行秋有過幾次摧毀他人記憶的經曆,數這一次最困難,就像是用一把鏽鈍的柴刀砍伐盤根錯節的荊棘,看似刀刀砍中,卻遲遲不能開出一條道路來,反而要提防自己不要被困在其中。半魔少年雙手抱頭,厲聲喝道:“出來!”綠色的魔種湧入腦海,尋找入侵者。保護自己的記憶。務虛幻術摧毀記憶的效果不佳,慕行秋立刻改換戰術,由七分虛三分實變成三分虛七分實,赤紅色的閃電將半魔整個包裹,撕裂皮膚、燒焦血肉、擊斷骨骼。同時遭到兩種形態攻擊的半魔再次尖叫,可他還是比麻先生堅強,不僅沒有認輸,還向敵人發起了反擊。慕行秋的三田又一次遭到毫無預兆的攻擊,半魔有些慌亂,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敵人。因此兵分兩路,同時攻擊拓勇和真幻之軀。慕行秋施展了逆術,這是自然道法術最重要、最核心的招數,簡單地說,它能中和並消解其它法術。半魔的進攻被化解了,慕行秋的念心幻術也消失了,半魔本身沒有受到影響,他很驚訝,更多的是憤怒。他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再次變成綠色的魔種甲衣時卻完整無缺。早在踏浪城與麻先生鬥法時,慕行秋就已經發現逆術對魔種本身無效,它隻是不能施法。卻仍然能隨意變形、隨意發起直接的進攻。半魔少年對殷不沉已經不感興趣了,綠色魔甲頂著頭顱衝向船上的敵人。慕行秋能用的法術不多,身邊的跳蚤倒是躍躍欲試,慕行秋沒有讓它迎戰。而是讓拓勇的手掌舉起一直帶在身上的出雲角。出雲角裡還有四道舍身國王族的妖術,據說是專門用來對付半魔的。身為“盟友”,舍身王一定更了解半魔的弱點。二品妖術師漆巡天曾經用出雲角發出第一道法術。是一條紅白互相糾纏的蛇,出雲角的第二道法術也是蛇,也是紅白兩色,卻不是截然分明,而是互相混雜在一起,像是冰層裡的血液。慕行秋犯了一個錯誤,竟然忘了收起周圍的逆術,紅白混雜的長蛇剛一離開出雲角就消失在空中。他白白浪費了一道法術,還耽誤了寶貴的時間,半魔少年衝過來了,綠色魔甲裹住他的一條手臂,與純粹的魔種不同,半魔舍不得將自己的魔種讓給他人,隻是想控製敵人的行動,並將其殺死。慕行秋臨危不亂,仍然不允許跳蚤參戰,也沒有收回逆術,而是操縱拓勇轉身,將手中的出雲角刺進半魔的脖子裡。“我有不死之軀!”半魔吼道,可是綠色魔甲卻不聽指揮,裹住淡藍色手臂之後,就再也不肯繼續前進。“你早就已經死了。”慕行秋通過這場搏鬥對半魔的了解更多了,“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魔體,魔族需要的是你們的魂魄,半魔就是魔族的煉魂之術,你們的身體已經變成法器。”半魔少年冷笑不已,他的魂魄有點特彆,但是跟普通的死去魂魄有一點相同:他們失去了與外界溝通的能力,除了魔族法術注入的思維,再不能接受任何勸說。出雲角輕輕劃過,頭顱與綠色甲衣分離,少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恐,在掉至地麵之前,一切神情都消失了。慕行秋立刻收回逆術,施展念心幻術將剩餘的綠色魔種全部消滅,失去魂魄之後,它變得不堪一擊。“道尊,一共來了十名半魔。”百步之外的殷不沉癱坐在水柱上,他被嚇壞了,連飛都飛不起來,隻能提醒慕行秋最重要的事情。慕行秋看向海中的鯨魚,知道戰鬥還沒有結束,但他非常疲憊,必須回拓勇的泥丸宮裡休息一會,可出乎意料的是,手握出雲角的拓勇正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他。魔選者的魂魄死而不散,拓勇也符合這個標準,他的魂魄沉睡多日,終於醒來了。(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