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秋收回幻術,扭頭看見左流英遠去的背影。飛祖既困惑又惱怒,兩步衝到慕行秋麵前,壓低聲音說:“這是什麼意思,左道士不需要檢查嗎?就算是道尊也得承認左道士的嫌疑不小吧。”慕行秋的目光在眾妖臉上掃過,看到的儘是困惑,還有不太明顯的戒備。“不用檢查了,是我放走魔像的。”林間再度鴉雀無聲,誰也不明白道尊此言何意,飛祖眨了眨眼睛,退後兩步,突然笑了,“道尊是在開玩笑吧,你想要魔像,開口就是,誰會阻擋?”“我施法打破了禁製,放走了魔像,但那都不是我想的。”慕行秋知道這樣的解釋會讓眾妖更加困惑,可這是實話,他的腦子裡居然有一段自己從未察覺到的記憶,不要說道士,就是記性一般的普通凡人也極少會發生這種事情。沉默片刻,眾妖爆發了。“道尊為什麼放走魔像?”“魔像不是死了嗎?怎麼會走?”“道尊有什麼計劃嗎?”……隻有萬子聖母最早明白了慕行秋話中的真實含義,“道尊不小心中招,被什麼東西給控製住啦。”眾妖陸續收聲,羽王納悶地問:“有東西控製道尊?什麼東西有這樣的本事?”萬子聖母搖搖頭,“這是道尊自己說的,你得問他,不要問我。”眾多目光又都轉向慕行秋。“給我一點時間。”慕行秋腦子裡隱約看到一條線索,卻又很難準確描述出來,“我會找回魔像,也會找出到底是誰對我動過手腳。”他停頓片刻,思量一下眼下的處境,“三天,給我三天時間。我希望在這段時間內。誰也不要離開戰魔山。”眾妖都承諾不離開,無論信與不信,陸續告辭離開,剛一轉過彎就開始互相議論起來。老撞拎著半癱的殷不沉走過來,大咧咧地說:“一尊死去的魔像而已,有它沒它都無所謂,你會留下來跟我們一塊跟冰魁打一架吧?”老撞隻是普通獸妖,還不知道魔像的重要性,因此對它的失蹤也不在意,甚至還有點高興。因為那意味著異史君能夠重獲自由了。“我會留下。”“那就好……呃,不管你在我的記憶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彆當真,那就是我胡咧咧。”慕行秋笑了笑,“隻要你願意,咱們隨時可以再打一架。”老撞眼睛一亮,隨即暗淡下去,“嘿嘿,我現在可打不過你。你一拳把我打死了,我上哪吹牛去?”“如果你覺得我還行,我可以教你一些拳法。”老撞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真的?那我……等你不忙的。嗬嗬,等你不忙的。”老撞拖著殷不沉離開,殷不沉衝著慕行秋一會諂笑一會苦笑,也不知道到底想表達什麼。戰魔山妖王飛祖特意留下。“道尊,有些事情咱們得到說說。”慕行秋讓禿子、飛飛和跳蚤回左流英那邊去。“不管怎麼說,我是戰魔山妖王。道尊承認這一點吧?”飛祖有些生硬地問。“當然,你是戰魔山的主人,我們都是客人。”慕行秋習慣性說出了“人”字,飛祖沒有在意,換上懇切的語氣,“道尊到底是怎麼想的,您可以告訴我,我絕無異議,就算您要放棄戰魔山,我……我也沒有怨言,我會另想辦法,守衛戰魔山畢竟不是您和道士們的義務。我得罪過道尊,我們都得罪過道尊,請道尊懲罰我,但是放過整個戰魔山……我隻要一句實話,真的,我隻要一句實話。”“我剛才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飛祖顯然不信,事關戰魔山的存亡,他寧可懷疑過頭,也不願上當受騙,但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兩雙眼睛互相對視了一會,飛祖退卻了,“三天,我等三天,我相信道尊一定能……一定能找回魔像,我……”妖術形成的天空中傳來數聲長短不一的雷鳴,飛祖終於露出一絲喜色,“靈王回來了!”楊清音堅持要打這一仗,因此成為唯一受飛祖信任的道士。飛祖匆忙離開,有意不邀請道尊跟自己一塊去迎接回山的道士。慕行秋留在紅杉林裡,再次調出那段記憶。當時他正好在泥丸宮裡嘗試魔族幻術,他以為幻術並未離身,其實不知不覺間向紅杉林釋放了。魔族幻術沒有閃電一類的形態,行進方式像草叢中的蛇一樣蜿蜒曲折,速度非常快,轉念間就飛過不到一裡的距離。在貯存魔像的紅杉附近,幻術停留了一會,它好像知道自己打不破禁製,所以在等待援兵。慕行秋在泥丸宮裡試過了魔族幻術,又試了一下念心幻術,這是務虛幻術,同樣沒有形態,同樣離身而去,而且是第八層幻術,速度更快,它比魔族幻術淩厲,一到紅杉樹邊就向陀螺陣法發起進攻。念心幻術第八層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從前務虛幻術隻能挑動人心,現在卻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它能摧毀記憶殺傷活物,也能攪亂那些看似無形的禁製。陀螺陣法造成的禁製很特彆,所有禁製都包括大量法術,卻很少有像陀螺法陣這樣旋轉不停的。務虛幻術衝進禁製,像一根堅硬的鐵棍插進正在行進的車輪裡,眾多法術停止旋轉,包圍進攻者,要將它毀滅,等候在一邊的魔族幻術趁虛而入,附著在魔像身上。魔像能動了。關於這一點慕行秋有些疑惑,無法確定驅動魔像的是魔族幻術還是異史君的眾多魂魄。總之魔像出手打破了所有禁製,然後走進樹林深處,很快消失不見。左流英顯然知道或者猜到了什麼,慕行秋正想去找他詢問,林外傳來一片喧嘩。第一個衝進來的是小蒿。據禿子說,小蒿當時對慕行秋的離去毫不在意,重逢之後卻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連飛帶跳,撲到慕行秋身邊,抱住他居然號啕大哭起來。小蒿即使是感情最充沛的時候也沒這麼外露過,慕行秋不由得大吃一驚,拍拍她的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七八名道士走近,看到這樣的場景全都笑了,辛幼陶對慕行秋說:“彆擔心,小蒿是被老娘管怕了,天天盼著你解救她呢。”小青桃拉開小蒿。“你的道心不是比誰都堅固嗎?左流英不是說過你有心無情嗎?昨天還跟我說慕行秋一點都不像道士,我瞧你更不像。”小蒿止住哭泣,大滴的淚珠仍然一顆接一顆地溢出來,“就因為他不像道士我才哭啊,跟左流英哭、跟你們哭都沒用,誰也不肯幫我。”道士們大笑,圍在慕行秋身邊,卻都沒有多說什麼。慕行秋看到了甘氏兄弟和幾名熟悉的道士,他必須承認。站在這群人中間,讓他感到多日未有的安心和舒暢,他們更像是親切的夥伴,而妖族的敬畏與猜疑無不顯示出距離與區彆。“見到你們真好。”慕行秋沒有道歉與解釋。並非不好意思,而是道士之間不需要這些東西,即使接受再滅之法以後失去了道士之心,從前的許多習慣還是保留下來。“楊清音在跟飛祖談話。待會就能過來。”辛幼陶笑嘻嘻地說,目光在慕行秋身上掃來掃去,“你真打敗了望山禁秘科首座周契嗎?他真入魔了?我還記得當初去望山灌魔……”小蒿擦去眼淚。打斷辛幼陶,“先說最重要的事情,慕行秋,以後還是你教我念心幻術吧。”小青桃摟著小蒿的肩膀,“這是一個懶丫頭,楊清音不過督促她練功嚴厲了一些,她就受不了了。”“嚴厲一些?”小蒿瞪大眼睛,“她不讓我睡覺啊,我已經……三天沒好好睡過一覺了,閉眼就是存想,睜眼就是練拳,連飛行的時候都不能閒著。”即使是對吸氣三重的道士來說,三天不睡也屬正常,何況存想本身就是一種休息,小蒿卻嗜睡如命,寧肯放棄修行,也不放過大睡一覺的機會,楊清音的要求在她看來就是一種虐待了。慕行秋嚴厲地說:“以後也得這樣修行,念心幻術不是隨便就能練成的。”小蒿一愣,隨後笑了起來,“我不怕,我要是真睡著了,你還能像她一樣用火球把我打醒嗎?哈哈,解脫了,解脫了。禿子呢?跳蚤呢?他們兩個不在,群妖之地就更無聊了,我要去找他們,讓他們看我訓練的小烏龜……”不等慕行秋回答,小蒿就直奔左流英的洞府而去,笑聲不絕。慕行秋直到這時才能回答辛幼陶的疑問,“不隻是周契,有一批道士在望山入魔,數量還不是很清楚,各家道統可能都有,就是他們製造了冰魁。”“原來傳言都是真的!”辛幼陶臉色微變,“那祖師要求道統整體退隱就更不可理解了,道統完全有實力消滅這些入魔者啊。”慕行秋也很納悶,甘知泉在一邊說:“這麼說來,攻打望山就更難了。”“不會比我之前預計得更難。”楊清音從林外走來了,道士們讓路,辛幼陶衝慕行秋使了個眼色,好像在為什麼事提前道歉。楊清音沒有黑凰所說的變化那麼大,要說她跟慕行秋有哪裡相似,就是頭上戴著一頂草帽,這讓她多了一份英氣。“歡迎你回來。”楊清音停下,語氣更像是致用所時期的老娘,有高傲,也有熱情,接下來她的聲音就顯得嚴肅了,“可是你把魔像弄丟了,破壞了我的計劃,你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嗯……”慕行秋正想著該怎麼說,突然笑出了聲,怎麼也忍不住。(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