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秋之前無法長久飛行,不得不騎著跳蚤進入妖都的塔林裡,在濃重的不潔之氣中跳蚤不受影響,非常願意展示自己的飛行速度,饒是如此,仍花了七八個時辰才找到辛幼陶等人。聽到慕行秋的聲音,沒有誰比殷不沉更高興,說是喜極而泣有些過分了,但他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比平時更顯水潤,聲音也顯出幾分嗚咽,“啊哈,終於到了,你這個肮臟醜陋的人類,我的大救星,終於到了!你一定在天上飛來飛去,專等我快要淹死的時候才出現吧。好吧,你贏了,我對你……”幾大片血水同時向他潑來,豪萬古和豪常青高舉手臂異口同聲地喊道:“先救我!”隻有漆膽仍有些失常,興奮地衝天上大叫:“下來洗個澡吧,這是天下最好的水池!”四位異史君吵來嚷去,辛幼陶反而沒機會說話,心中一塊大石落下,再向遠方望了一眼,臉色又變了,聲音壓過了四妖,“慕行秋你得快點救人啦,你沒來我坦然受死,你來了我可不想就這麼死掉。”沒人想死,申己也不想,兩天多的時間裡,他對血海陣做過多次試探,早已找出弱點在哪裡,隻是身陷其中無力施法,這時大聲說:“打破周圍的妖塔,一座就行。”洗劍池發出的怒海潮越來越近,左流英能用一頂草帽擋住它的攻勢,慕行秋可沒有這個本事,他必須搶在法術到來之前救出被困者。第七層幻術發出的閃電擊中最矮小的一座妖塔,然後迅速將它纏住,妖塔劇烈地搖晃,掛在上麵的數十件妖器紛紛墜落,但是塔沒有倒,反而激蕩血水又上升數寸。殷不沉閉著嘴嗚嗚地叫喚。豪常青開心地大笑,“慕行秋,你可大錯特錯,妖塔的強弱與個頭無頭,你選擇看上去最小的一座,殊不知它經過眾多妖術加持,向地下紮根更深……”豪萬古就站在弟弟身邊,這時惱怒地用沾滿血水的拳頭在豪常青頭頂狠狠砸了一下,“什麼時候了你還囉嗦,快說怎麼打破妖塔!”豪常青一手捂頭一手反擊。“這個時候想起來我了?平時你是怎麼說我的?快道歉,你們幾個都得道歉,然後承認我是唯一的異史君……”申己平靜地說:“塔內必有妖物鎮守,從外麵擊不破就從裡麵試試。”慕行秋立刻換了一座妖塔,閃電從縫隙鑽進塔內,尋找裡麵隱藏的妖物,懸掛在外麵的妖器發出各種妖術試圖阻擋閃電,剛一靠近就被擊散。“咦,你怎麼會知道?”豪常青大驚失色。“誰告訴你的?你在偷學妖術?”申己不搭理他,辛幼陶儘量挺直身體以躲避蕩漾的血水,這時忍不住說:“笨蛋,這兩天你就沒閉過嘴。把妖塔介紹得清清楚楚……”血水湧起,辛幼陶也不敢開口了。洗劍池怒海潮正在迅速接近,連五妖也能看見閃動的成片微光了,最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極遠處的妖塔在這股力量麵前不堪一擊,頂多堅持七八次呼吸的時間就像狂風掃過的茅草屋一樣四分五裂。慕行秋的幻術閃電想要擊毀一座妖塔卻是難上加難,霜魂劍釋放的力量更為強大。但是需要芳芳的魂魄做出配合,慕行秋希望儘量少用,以免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眼看遠處的妖塔一座座倒掉,豪常青也沒心情吹噓了,大聲道:“不是第三層就是第五層,老君說過,三五乃妖之心腹……”怒海潮的震動已經傳來,血水翻湧,豪常青吞進去一大口,覺得味道不對,急忙吐出來,也不開口了。閃電在塔內轉了好幾圈,終於在第三層找到了鎮塔之物,隻有指甲蓋大小,懸在空中,極不惹人注意。慕行秋一開始試圖擊毀此物,發現它堅硬異常,立刻改了主意,用閃電將它纏住,用力拽出妖塔。轟的一聲,妖塔坍塌,血海陣露出一角缺口,血水大量外湧,總算解除了被困者的燃眉之急,可他們的法力與妖力仍然受限,腿腳可以移動,還是飛不起來。怒海潮帶起的濕潤之風已經到了,海嘯一般的法術充斥於天地之間,看上去如在眼前,殷不沉抬起手臂做出格擋的架勢,“我不想死……”慕行秋拿出空遁寶珠,在不潔之氣籠罩的範圍內進行空遁是極不明智的,可慕行秋沒有更好的選擇,他飛來的時候已經觀察過,往東四十餘裡是一片荒野,不潔之氣相對稀薄,看上去也沒有妖術的跡象,是一處可選的落腳點,也是空遁寶珠瞬移的極限。至於中間的大量妖塔會不會阻截這次空遁,慕行秋已經沒時間考慮了。“大家互相拉住!”慕行秋命令道,人類與妖族、散修與道士、半妖與獸妖毫不猶豫地互相握手,隻有羽王伐東選擇了一下,有意避開三名人類。跳蚤是靈獸,輕易沾不得妖血,慕行秋讓它降低高度,一手舉著寶珠,一手拉住辛幼陶的胳膊。怒海潮像一麵倒下的城牆傾壓過來,飛濺在前方的水滴在地麵上擊出無數孔洞,血海陣周圍剩餘的六座妖塔接連倒下……被困者消失了。這次空遁不是特彆順利,本該是眼前一片白光,隨後到達預想的地點,可這回持續的時間稍長,中間穿插了三四次黑暗,可它畢竟成功了,四位新君被甩在地上,滾出十幾步遠,嘴裡還能叫嚷出聲,羽王臉朝下墜落,立刻翻身起來,也沒有受重傷,慕行秋等四人的手臂仍然握在一起,無人摔倒。地點稍微偏北一點,不遠處橫著一條小河,離妖都塔林隻有百餘步遠,這裡不在怒海潮的進攻路線上,地下傳來的震動感卻更加強烈,河水甚至掀起了數尺高的浪花。慕行秋跳到地上,感到心驚不已,道統至寶的力量強大如斯。除非漆無上手裡還有跟妖火之山差不多的妖器,否則的話根本沒有抵抗的可能。震動漸弱,四位新君也跑回來了,慕行秋扭頭看向三名同伴,歐陽槊臉色忽紅忽白,顯然還處在震驚之中,申己神情略顯陰沉,跟他哥哥申庚更像了,辛幼陶臉上帶笑,額頭卻有汗珠滲出。“你怎麼了?”慕行秋問。“沒事。你知道我膽小……”辛幼陶笑著說,突然眉頭一皺,終於察覺到疼痛的來源,低頭看去,隻見腹部左側的衣服露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他用雙手將窟窿扯得更大一些,腰上有一個小洞,卻幾乎沒有流血,疼痛就源自處處。“這是……”辛幼陶身子晃了晃。慕行秋上前扶住他,“是怒海潮的水滴,左流英和小青桃在這裡不遠,我馬上召他們過來。”“左流英”三個字給予辛幼陶極大的安慰。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抓住慕行秋的胳膊,“等等……讓我喘幾口氣,我不想……彆讓我在小青桃麵前暈倒。”辛幼陶被起過“暈三兒”的綽號。對暈倒這種事比較敏感,他連吸幾口氣,穩定心神。衝慕行秋點點頭。慕行秋將辛幼陶交給主動過來幫忙的歐陽槊,抬手向天空射出一道閃電,這裡的不潔之氣比較稀薄,左流英應該能看到他發出的信號。殷不沉大難不死,立刻恢複本性,先在自己身上前後摸了幾下,沒有發現傷口,心情更加舒順,“這不算大傷,我有幾粒重生丸,對皮外傷有奇效,慕行秋,都在你身上吧,快拿出來。”豪萬古推開殷不沉,“這哪裡是皮外傷,法術分明已經進入體內,得用百足蟲將法術吸出來,然後……”“然後他就死了。”豪常青接口道,點點頭,“彆猶豫了,得將這塊肉整個剜掉,這是唯一的保命手段,其它方法都來不及。”四君當中隻有漆膽沒吱聲,他的妖力和理智尚未完全恢複,隻能呆呆地站在一邊。辛幼陶臉色連變幾次,向好朋友投去求助的目光,慕行秋立刻將殷不沉等人推開,也不多做解釋,遙望東北方,很快扭頭對辛幼陶說:“左流英給出回應了,很快就到。”辛幼陶長出一口氣,雖然已退出龐山,他對注神道士的信任卻一點也沒有減弱。慕行秋走到羽王伐東麵前,收回他身上的逍遙索,“你走吧。”羽王愣住了,比剛剛逃離險境還要驚訝,“道統和妖族的戰爭已經開始了,你竟然還要放我走?”“戰爭開始了,但這裡不是戰場。”慕行秋並非心慈手軟,而是覺得殺死一名飛妖毫無意義,還想通過他傳達幾句話,“如果可能,請勸告妖兵不要再殺無辜的俘虜,留一條後路,或許用不了多久,俘虜就會是他們自己。”羽王警惕地後退數步,指著四位新君,“他們呢?”“你們也自由了,可以走了。”慕行秋對四妖說,他服下化妖丸,巨妖王也需要他的化妖體驗,沒必要再保留俘虜。就連腦子還有點糊塗的漆膽也跟著一塊搖頭,“還沒拿到魔尊正法,我們不走。”羽王哼了一聲,轉身朝妖都的方向跑去,展開翅膀飛起數丈,沒多遠又落下來,如是反番數次,終於能夠穩定飛翔,消失在塔林中間。“你們為什麼不在原處等我?”慕行秋對這件事一直存有疑惑,這時才有機會問出來,可回答他的不是辛幼陶,而是申己,“是我的錯,我聽說……”“他聽我說百丈城裡有幾位傻瓜道士,非要去瞧瞧,我們都爭不過他。”豪萬古插口道。申己神情越顯嚴峻,卻有意避開慕行秋的目光,“我想我父親或許就在百丈城,我是為他而來的。”(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