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軸裡記載著分割、破芽、生根、修枝、減花、毀果、再滅七種魔族法術,正好是一株植物由生到盛再到衰的過程,周而複始、循環不已,整篇文字當中極少修煉方法,隻是一些細致的描述,若不是偶爾出現“魔種”兩字,倒像是一篇觀察記錄,而且是巨細靡遺、麵麵俱到的記錄。慕行秋原以為這隻是魔族法術的吹捧之文,另有相關法門藏於彆處,所以一直沒放在心上,隻在第一次時從魔種分割之法推測出妖丹也能重生。四位新君信誓旦旦地聲稱這就是老君挖掘的魔尊正法全部內容,練法就隱藏其中。“如果一看就懂,還需要我們研究嗎?”即將親耳聆聽魔尊正法,殷不沉激動得直跺腳,連自己剛被申己擊暈的事情都不在意了,“就是老君也花了上百年時間才真正明白魔尊正法的深意,你們這些道士根本理解不了。”“我在老君身邊待的時間最長、聽他**的次數也最多,正法一聽就懂。”漆膽將殷不沉擠開。“這種事是看悟性的,跟時間長短有什麼關係?老君親口誇過我的舌頭跟他最像。”豪萬古伸出細長的舌頭讓大家觀看,以此證明自己才是老君的傳承者。“哈,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從前的舌頭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就因為老君說了一句‘舌頭是心神最得力的工具’,你才辛辛苦苦將舌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豪常青從來不給哥哥留麵子,“道士,要說魔尊正法,沒有妖比我了解得更多。”四妖又吵了起來,慕行秋習以為常,並不理睬他們,四處遙望。“咱們再往北飛行一陣,離開蘭冰壺的活山再說。”飛行途中四妖仍在爭吵,羽王伐東不住地搖頭歎息,覺得這幾位新君比自己還要丟臉,原來單獨相處的時候,他還以為殷不沉的性格深不可測,現在才知道那是自己想多了。辛幼陶與慕行秋並肩飛行,“你真要將所謂的魔尊正法教給這四個家夥嗎?彆忘了漆無上的回丹之法就是從這裡生發出來的,隻是透露一小段也可能讓他們想出新妖術。”“如果魔尊正法真像他們說的這麼重要,妖族能從中想出新妖術。咱們就能想出破解之道,跟裴子函的鬥法需要這個。”慕行秋頓了頓,“以後跟魔族戰鬥或許也需要這個。”辛幼陶有些驚訝,“你已經開始關心魔族啦。唉,我既希望自己活得長久,又希望魔族不要在我活著的時候重返人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慕行秋笑了笑,申己牽著羽王身上的逍遙索追上來,“這是所有道士的希望。就連高等道士也一樣,他們嘴上說要抵抗魔族,其實是希望自己出主意,由後人執行。隻有左流英可能是個例外,起碼他嘗試過與魔族直接戰鬥。”申己扭頭看著慕行秋,“你呢,是像左流英。還是跟其他道士一樣?”申己語氣冷淡,加上與申庚一模一樣的容貌,慕行秋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厭惡。但他還是認真地考慮了申己的問題,“我跟其他道士一樣,希望找出一條正確的道路,然後讓彆人去走,我希望自己能在魔族殺來之前壽終正寢。但希望是一回事,行動是另一回事,我希望天下太平,可我不會與妖族妥協,更不會放棄戰鬥;我希望親友安全,能無憂無慮地生活,可我不會逃到無人的地方隱居;我希望芳芳能夠複活……”慕行秋一不小心說出了心事,馬上閉嘴。申己也不再開口,神情陰鬱,心事好像比慕行秋還多。慕行秋並非隨意飛行,他在找一處不潔之氣相對稀薄的地方,飛出數十裡之後,他終於找到了。這是一片平坦的荒野,六年前還是人類的良田,現在已是蒿草遍地,三處村莊隻剩下斷垣殘壁,留下明顯的火燒痕跡。此地的不潔之氣非常微弱,道士們甚至可以收起法器自由呼吸,但他們沒有這麼大意,落在一座略微鼓起的高地之上,慕行秋和申己立刻施放禁製,辛幼陶放出數隻飛符監視遠近,歐陽槊幫不上忙,就站在一邊看管羽王。四位新君還在爭吵,內容早已與魔尊正法和老君無關,而是互相指責對方血統不純,這令真正的獸妖伐東大為光火,臉色忽紅忽白。一切布置妥當,正值夕陽西下,最後一抹橘色的陽光橫掃荒野,頹敗之景消失無蹤,就連不遠處的荒蕪村莊也顯出幾分詩意來。慕行秋望向眾位同伴,突然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散修、妖術師、獸妖、符籙師、道士,還有我這個不算道士的道士,咱們人不多,種類卻挺全。”四位新君被稱為“妖術師”有點勉強,他們卻非常喜歡這個稱呼,隻有殷不沉覺得有必要糾正一點,“我們不是人,我們是妖。”慕行秋不理他,繼續說下去:“我不隻是要與諸位分享魔尊正法,還有一些疑惑請大家共同參悟。我偶然得到一些提示,覺得妙用無窮,可是也碰到不少問題。”辛幼陶更加驚訝了,因為慕行秋的語氣非常正式,好像真的要向大家請教,可請教的對象實在不儘人意:他這位符籙師學藝不精,歐陽槊隻是普通散修,申己不過是餐霞道士,都不可能提供真知灼見,至於四位異史君和羽王伐東,辛幼陶對他們說過的話一句也不相信。慕行秋的確是認真的,芳芳的第二頁記憶已經在他的腦海裡打開了,他也通過霜魂劍體驗過一次其中的法門,威力出乎意料地強大,心中的疑惑卻因此越來越多。四君終於不再聒噪,盤腿坐在草地上,熱切而殷勤地抬頭望著慕行秋,好像他是老君的化身。“萬物皆有本源,往往被塵埃蒙蔽,人眼……和妖眼都無法看透。道法分五行,可是境界越高,五行越不清晰,形態卻更加簡單,在注神道士那裡法術隻是一束光,五行泯滅,全無差彆。我在想,道法五行在更高的境界中混而為一,那道法和妖術呢?和魔族法術呢?是否也會在更接近本源的時候失去差彆?”四君擰著眉頭,好像沒有聽懂慕行秋在說什麼。辛幼陶也很糊塗,“這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問題?”慕行秋搖搖頭,“這是彆人給我的提示,她告訴我專心追求道法本源,向我描述了本源的好處,可是我做不到,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慕行秋曾經在山穀裡使出純光的法術,但那是借助霜魂劍和芳芳的力量,當他自己施展念心幻術的時候。仍然隻是閃電,沒有半點變化。“又是左流英吧。”辛幼陶首先想到的不是芳芳,而是禁秘科首座,也坐在地上。“要是他給你的提示,咱們還可以一塊想想,否則的話,你的說法可有點危險。道法自有體係,怎麼會與妖魔有同一本源呢?”“道火不熄,魔種永傳。聽上去確有一點相似之處。”申己開口了,語氣不那麼冷淡,好像對慕行秋提出的問題很感興趣,然後他也坐下,“道法隨境界上升而更加精粹,低等道士做不到並不奇怪,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與妖雲鬥法的時候已能將法術凝聚成光,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已經遠遠走在其他普通道士前麵。”申己的說法就是道統的觀點,慕行秋點點頭,“本來我也是這麼以為的,可這個提示告訴我,還有更簡單的修行方法,不一定非得等境界提升。”“這真是左流英給你的提示嗎?越來越有歪理邪說的意思了。”辛幼陶最關心的是安全性。慕行秋未置可否,不願提起芳芳的名字,“這隻是探討,不是定論。道法是在對抗魔族的過程中發展壯大的,總會有共同之處。歐陽修士,你有什麼想法嗎?”歐陽槊正低頭思索,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小小地嚇了一跳,“啊?我……我們散修連自己的法術是怎麼產生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本源了。”“那你在那裡冥思苦想什麼?”辛幼陶問。歐陽槊的臉一下子紅了,咳了兩聲才說:“我在想……咱們是不是應該先去妖山口鬥法,救出……被俘的道士們,再商量本源的事情。”辛幼陶撇下嘴,知道歐陽槊關心的隻是楊清音,忍住沒有開口嘲笑。“我希望能夠穩操勝券,如果能參透本源,我會更有把握。”慕行秋笑著說,他接受鬥法的邀請,也急於救出楊清音,但他不會魯莽地直接衝向老祖峰,而是想先解決心中的疑惑。“我明白了。”歐陽槊臉色更紅,開始認真思考,但散修對這種事不太關心,他的確提供不了有益的幫助。自視甚高的四位新君一直保持沉默,辛幼陶好奇地問:“你們怎麼不說話?”“**的時候不可隨意開口。”豪常青小聲說,顯然這是老君定下的規矩。“而且道士還沒說到魔尊正法,根本就沒什麼可討論的嘛。”豪萬古接口。“好高騖遠,本源是你該想的事情嗎?”漆膽不客氣地說,“路邊乞丐非要琢磨如何治理天下,那肯定是因為肚子太餓,用這種方法轉移腹中的痛苦,你呢?你想轉移什麼?”殷不沉嘿嘿笑了兩聲,“不用問,道士遇到劫了,瞧他魂不守舍的樣子,這肯定是最深的情劫。其實你直接說不就好了?非要拐彎抹角。放心吧,度情劫我最拿手了,讓我幫你。情劫一度,本源自清。”(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