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我也覺得耳熟。”方若彤放下手裡的書,想了一下:“京都前丞相柳城,便是姓柳。”李茵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那又如何?我相公與那家有何親屬關係嗎?等等,我想想,我們家似乎沒與柳丞相家有何嫌隙?”“柳衛這個名字,總覺得聽過。”方若彤支著下頜,用指尖敲著自己的鬢角。李茵倒是沒方若彤那麼執著:“都是京都來往的,自然聽過,是不是聽你父兄提過?我相公任鎮格門司佐也有些日子了,名氣還是不小的,就是在後院女子間,不怎麼流傳。”方若彤沒有頭緒,又覺得李茵說得也有道理,按下心裡的狐疑,算是默認。李茵趴在桌子上,又嘟噥:“好羨慕柳夫人他們,我家相公這兩日很忙,好像是城裡出了人命案子,青州府尹破不了,求到三王爺那兒了。柳夫人他們要一起去衙門看我相公,我不能去,可是,好想跟去。”方若彤盯著她:“我們不可去。”“我知道。”李茵撅著嘴:“我們是偷偷出來的,又在青州府遇過難,不可再出去拋頭露麵,至少得等著你兄長來,可你兄長何時來?到如今也沒消息,他是不是不來了?”“兄長自然會來。”方若彤說著,又叮嚀李茵:“不要亂走,住在驛館尚能仰仗三王爺庇佑,出了大門,你我不知還會遇著何事。”“可我覺得我相公一定早已將那些人伏法。”李茵對心上人很有自信:“當時救下我們後,相公不就說,他會處理?”“不知。”方若彤對那位柳司佐的感覺有些複雜,說不上好,但對方又的確行了善舉,讓她也說不出壞,隻能道:“且先等等,待我兄長來後,自有定論。”李茵撇撇嘴:“總之你兄長莫將我賣到我父親母親身邊,我便無所謂,隻要能跟著我家相公,就夠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們是天定良緣,跟著他我便能逢凶化吉,早生貴子。”方若彤敲了敲李茵的頭:“胡言亂語。”李茵不在意,一副知足常樂的模樣。看她這樣,方若彤又想到自己醒來那夜,與三王爺後院閒話時的情景,不禁垂眸,眼底略過一絲黯然,問:“你究竟鐘情柳大人哪裡?”李茵看著她,歪了歪頭:“我記得我回答過你這個問題。”“你說你們有緣,你就是看上了他。”方若彤不解:“可為何?為何他能讓你執著至此,你家都不要,就要他,值得嗎?”“若彤,我沒有鐘情過誰。”李茵突然平了平視線,這樣的她,不是平日嘻嘻鬨鬨的她,也不是以前自負驕傲的她:“可當我知曉自己要嫁給一個,我甚至排斥的人,我就迫切的想試試,試試鐘情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是你現在的感覺?”方若彤問。李茵搖頭:“不知道。”方若彤皺眉。李茵說:“在我急切的想要在周圍,尋找一個能讓我心動之人時,柳大人出現了,一開始我覺得他白淨,模樣好,脾氣也好,一時衝動想與他結交,卻被他避之不及,你不覺得有趣嗎?我從未見過哪個男子,這樣怕我,走的時候,甚至用一種這姑娘八成病的不輕的眼神看我,看我的心裡癢癢的。”方若彤看李茵的眼神變了:“你喜歡人家不給你好臉色?”“嗤。”李茵笑出了聲:“那不一樣,宮中盛宴好玩嗎?小時候覺得好玩,後來就不好玩了,皇後娘娘的稱讚重要嗎?以前覺得重要,後來就覺得沒那麼重要了,香車寶馬,驕矜富貴的日子舒服嗎?當然舒服,但過久了,就沒意思了,如果以後,一直都要重複以前的日子,重複以前的生活,好像,有些枯燥,若彤,我的性子你知曉,我什麼都想要最好的,可是,我已經有最好的了,更好的又是什麼?”“皇後。”方若彤看著李茵,突然覺得以前最不成熟的李茵,似乎真的長大了:“你有尊貴的父母,有前途無量的兄長,我以為,你以後想做皇後。”“那是阿紫的願望。”方若彤頓了一下,眨了眨眼。李茵驚訝:“你不知曉?阿紫想做皇後,一直都想,一開始我也想,後來知曉她想,我便不想了,我們三個中,如果阿紫都做不到的事,我們倆就更做不到了,反觀阿紫已經做到的事,我們又怎麼搶的去?”李家,方家,秦家,三家女兒一道長大,李茵嬌蠻,方若彤文靜,秦紫八麵玲瓏,三人互補,互相照應,在京都名媛中,赫赫有名。李茵說:“阿紫會做皇後,那於我而言,最好的又是什麼?我找不到。”“在我看來,你是被家裡胡亂指親氣著了,隨意找了一個,就魔怔了。”這是方若彤的見解。李茵笑了起來:“那能讓我魔怔,也是他的本事,我越來越魔怔,還隻對他魔怔,也是他的本事,若彤,我開心就好,你怎麼非要說他不好?”“我沒說他不好。”方若彤反駁,卻又解釋不出既然沒覺得不好,怎說話總帶著偏見。她不想與李茵爭了,這人是糊塗了,等到回到李家,有她兄長教導,慢慢就會好起來。有的人,你越是不讓她做什麼,她越是做什麼,叛逆,任性,乖張,李茵現在分明就是這種情況。……同一時間,青州北城外的官道上,徐徐前進的馬車,被車夫叫了停。前頭打探的侍衛跑了回來,對向那儀仗中間最大的官車說:“大人,前頭就是青州城門了。”官車的簾子,被撩開一個角,白皙乾淨的男人手指,彎曲著,擱在窗沿的邊縫上,他勾著晃動的簾須,從那小隙往外去看,果然看到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已經變成了庸庸碌碌的攤販。他知道,這裡的確離城門不遠了。“加快趕路,進城後直去青州府衙。”侍衛應聲,揚了揚脖子,招呼車夫繼續前行。馬車顛簸著又開始挪動,搖晃的車簾下,那白皙的手指已經收回。方若竹坐在車廂裡,眼睛,帶著一股尚未睡醒的迷蒙,他打了個哈欠,摸了摸手邊的盤子,盤子裡空空如也,隻有一些帶著焦味的烤屑。他撿起一塊大點的焦屑,放進嘴裡,嘗到了一股味道,喚外麵的小廝:“來人。”騎馬的小廝,將馬拉到車窗外,彎著身詢問:“大人,有何吩咐?”方若竹微涼的手指,將那空盤子遞出去。小廝接過,看懂了,轉頭“駕”了一聲,騎著馬去了後麵的小馬車,把盤子遞進去,過了會兒,裡麵遞出另一個盤子,盤子裡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放滿了香噴噴的烤魚。把烤魚送到前麵的官車裡,簾子垂落,車廂裡的方若竹看著新鮮的九條乾焦辣香魚,赤手撚起一塊最上麵的,看起來最瘦的,放進嘴裡,啃掉烤魚的腦袋,砸吧砸吧咀嚼起來,甚至連魚頭骨都沒放過,咬碎了咽進去。等到把魚都吃完,方若竹一邊意猶未儘的舔著手指,一邊看著再次變空的盤子,拿起絹帕,擦擦手,問外頭的人:“還有多久?”外麵有人回答:“大人,剛進城門。”方若竹看還早,就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抓過一個方形的枕,鎖在懷裡,用枕的一角,墊著自己的下顎,懶懶的眯起眼睛,渾渾吞吞的又睡了過去。等到他被叫醒,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吃飽喝足又睡了個回籠覺,青年看起來很精神。他伸了個懶腰,在侍衛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抬頭看著眼前宏偉壯觀的青州府衙大門,使喚小廝,拿官牌跟守門的衙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