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師父,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準備,我下去替你拿吧。”“不用去了,老蛤蟆除了吃的,還能拿什麼,你看老陸挎的那包袱,估計吃的都裝差不多了。”“陸良生,裡麵都裝了啥,讓俺老豬看看。”“去去,那是老夫的,都彆看!!”蒙蒙細雨落下山道,打在油紙傘上,走在眾人後麵的陸良生撐著紙傘停了下來,感到後背有些發癢,難道之前太久沒洗澡,皮膚乾燥?“……小蛤蟆真的要去閉關啊,出什麼事了?老妖老妖,你告訴我啊。”聽到木棲幽的話語,書生扭了扭肩膀,挪了下衣袍將癢的地方蹭了蹭,感覺稍好一些了,才走過去跟上,臉上還帶著笑容。“沒出什麼事,師父他妖丹破損太久,就是想要加快恢複過來。”樹妖神魂天真,這段日子以來,與陸家村的人相處日久,沾了些煙火氣,若是讓她知道那日是被圍困,自己丟了修為,師父才不得不閉關修複傷勢,說不得真會打上門,惹出亂子。這件事上,師父有過錯在先,無論什麼借口,殺人就是殺人了,可又不能像尋常妖怪,讓宗門修道中人處置。畢竟那是師父,作為徒弟,不能坐視不理的,眼下,也更不能節外生枝,將好不容易稍按下來的事,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麵。‘明年到了長安,還是去那個叫洛河鎮的地方去看看,給當年死在那裡的人豎碑,替師父還債……’想著時,走過褪色的紅線指引的山道,來到當初第一次見師父的那塊大青石前,蛤蟆道人吧嗒吧嗒踩著腳蹼走近,仰起臉看去如同大山的岩石,一揮蹼。“開!”轟——巨石拖著沉重的聲響,緩緩向一側平移,露出後麵漆黑的洞口,道人掏出一張符紙打進去,懸在半空燃燒,照亮裡麵,古色矮幾,放著幾卷竹簡,那是往日陸良生閉關修煉元嬰時,放在那裡,忘了拿走。一旁還有長柱油燈立在地上,進去後,陸良生向道人借了個火,將燈芯點燃,除此外,整個石窟,就剩一張空蕩蕩的石榻。蛤蟆道人蹦跳兩下,攀著床沿懸在半空的雙蹼使勁蹬了幾下,方才好不容易爬上去。“良生,把東西放下,你們就走吧。”“也說請我們坐坐,小氣!”道人白了一眼,與豬剛鬣將這石窟打量一番,覺得沒什麼看頭,甩著袖口一起走出去等候。紅憐將石窟打掃一番,木棲幽也跟來幫忙,兩人揮著長袖,使著法力爭鋒相對的清掃灰塵。氣流對卷,煙塵彌漫。咳咳!蛤蟆道人嗆的咳嗦兩聲,趕忙讓還想叮囑幾句的徒弟帶這一妖一鬼離開。書生剛走兩步,身後響起師父的話語。“良生,你等等!”將葫蘆放去一旁,蛤蟆道人站在床沿叫住陸良生,看他臉色嚴肅,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囑托。卻是小聲道:“若是有好吃的,記得給為師送過來,放到石門那裡就行。”瞥了一眼去到門外的其餘人,補充了一句。“彆告訴他們。”“我們都聽到了!!”洞外,道人、豬剛鬣、紅憐、木棲幽齊齊朝這邊大喊一聲,他們哪個都不是常人,距離也不過五六丈,再小的說話聲,都能聽見。“哼,老夫就好這一口,還不許說啊。”蛤蟆道人嗬斥一聲,背過身去,蛙蹼垂在腿側不停的示意徒弟快些出去,大抵還是被眾人識破哄笑,弄的有些尷尬。“那我就出去了,每日我都會過來看看,師父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外麵哄笑聲裡,陸良生點點頭應下,幫忙整理了一下石榻,將師父的被褥鋪好,這才告辭離開,看到拖著轟隆隆聲響的巨石合攏,收拾了一下心情,與大夥說笑著回到村裡,回到籬笆小院。吱嘎~~推開房門,畫架還立在那裡,看著上麵青墨勾勒的山海異獸,搖了搖頭,將它收起來放好。‘沒了法力,再如何栩栩如生,也隻能是一幅普通的畫罷了。’雨漸漸收住,飛來院中老樹的鳥兒,落下枝頭,婉轉啼鳴,母親抱著柴火走去灶房,道人在院裡與豬妖比劃拳腳,紅憐幫忙摘菜,不時與樹妖爭搶,將整顆青菜連根拔了起來,懸在二人手中掰成了兩半。隔著窗欞看到這畫麵,想到如今已是常人之軀,陸良生頓時打了一個寒蟬。‘還是繼續看我的書吧,書中自有顏如玉……’垂下視線,投去《山海無垠》時,表情忽然愣住,畫幅上,川蜀之地的祭壇,卻是多了一個王八的形狀。嗯?這……不就是我之前畫的玄龜?指尖移過去,輕輕一點,那龜的形狀,紙麵上蕩開一小圈漣漪,陸良生幾乎本能的翻手一攤,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個手勢,然而,下一刻,掌心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彙聚。“鳴昂~~~”一聲尖銳的嘶叫在光芒中響起,待到白光褪去,手掌沉了沉,就見一隻青黑的龜殼在掌心,四肢小腿啪的齊齊蹬出,撐在陸良生手上慢慢立了起來,頭尾的位置,啵的一下,露出兩顆頭顱。前為鳥首頸脖有紅羽,尾部伸出一條長長的蛇身,最頂端,還有條青蛇張開獠牙吐出信子,嘶嘶鳴叫。還沒師父大……不過這小模小樣的,倒還有點意思。陸良生輕輕觸碰一下,是有實感的,將它拋去桌麵,嘭的一下化作白煙消失不見,等了片刻,也沒再出現。‘唔……不能離開我的手,難道就隻能用來觀賞?還是有其他方法,我沒發覺?’又試了幾次,跟之前一樣,待到母親在灶房門口喊他吃飯了,才暫時放下。‘或許跟畫也有關聯?不能急躁,欲速則不達,下午再探究一二。’拿了主意,又有了另辟蹊徑的修行之法,陸良生心滿意足的闔上《山海無垠》,關上房門,與跑來道人、豬剛鬣一起走進灶房。滴答滴答的雨簾外,通往富水縣的山道上,雨勢停下來,一輛馬車碾過泥濘的路麵,濺起一攤泥水灑開。不久,馬車停下來,一個枯瘦老僧掀開簾子,朝駕車的車夫稽禮。披著袈裟,托著金缽,大步走去前方雨中的廟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