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推開天地間的黑色,官道上旌旗獵獵,黑壓壓的軍隊延綿沒有儘頭,激著漫天塵埃前行。退到田間的驢車、牛車,南來北往的商販聚在一起,麵麵相覷的看著眼前長龍蜿蜒過去,也有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這是要打仗了?”“不知啊,南麵哪裡還有敵人?”“下去就是富水縣,也沒聽說有人作亂。”“那就怪了,軍隊來這裡乾嘛?!”……哐哐哐……是高舉的長兵、腰間的刀鞘與甲葉碰撞的聲響,延綿隊伍前方,幾麵大旗下,促馬緩行的幾員將領走到路邊,回頭看去蜿蜒的長龍。名叫孔範的將領撫過下頷短須,披膊上的鐵片都在手臂彎曲中摩擦發出聲響。“陛下讓我等軍中大將去捉一個山野之人,就算有妖術傍身,也未免小題大做了。”一側,還有任忠、陳弼之等將,二人對視一眼,任忠摸過圓潤下頷周圍的絡腮胡,促過一個馬頭,靠近拱手。“話也不能這麼說,驃騎大將軍也在此人手中吃了苦頭,三言兩語就被蠱惑,不得不防。”三將中,麵容相對消瘦的陳弼之,在後麵點頭附和。“任將軍言之有理,那建春門還在都還有修繕的痕跡,陛下的承雲殿也在修複,可見那妖人陸良生修為高深,聽說就連護國法丈也不敢輕易出手。”“那諸位有想法?”軍人以執行命令為準則,三將也都果斷勇猛之輩,自然不會就此罷手,長龍前進中,快騎從前方呼嘯而回,戰馬還未停下,人已上麵跳了下來,在三將麵前單膝拱手。“啟稟三位將軍,不足二十裡,就到富水縣。”騎棕黃戰馬的孔範撫了撫馬鬃,眯起眼思慮片刻,轉頭看去另外二將。“既然對方妖法厲害,那就要做寫準備。”旋即,朝那名令騎開口吩咐。“帶我命令去富水縣,告知縣令,收羅城中黑狗,然後,再讓他打聽附近可有高人,請來隨軍前往棲霞山助我等破陸良生!”“是!”那令騎領命起身,飛快上了戰馬,招呼了幾名同伴沿著行進的‘長龍’一側,奔向前方的縣城。踏踏踏……富水縣城門,等候盤查入城行人、商旅聽到馬蹄聲,驚得匆忙退到兩側,本來的騎兵揮舞鞭子、信物。“讓開!讓開!”守城的士卒不敢阻攔,仍由五騎衝入城中,攆出長街一片雞飛狗跳的畫麵。‘籲!’戰馬在縣衙駐足停下,富水縣令、主簿看著傳令的快騎,感覺頭都大了一圈,一邊著人滿城收羅黑狗,一邊說起請高人之事。“黑狗還好說,可這高人……這富水縣除了一個陸良生,還能有誰?”那主簿也有些無奈,坐在一側,拂袖敲了敲膝蓋。“是啊,有這本事,哪個高人還會窩咱們這種地方?哎……對了,城中不是有個王大仙嘛,就請他吧。”“你說的是王半瞎吧……他隻會算命,哪裡算得高人。”“孔將軍又沒說什麼樣的高人,縣尊啊,我倆也算是交差了,好過拿不出來,對不對?”縣令歎口氣,點點頭:“那就他吧。”富水一條長街,熙熙攘攘之間,有處攤位圍了數人,黑邊裡白的布幡輕搖,半闔眼簾的老頭撫著山羊胡,另隻手掐著指尖飛快給問吉凶的人演算。“色乃刮骨鋼刀,一定切忌不要過度。”“那男色呢?”“……”喧鬨的街道當中,幾名衙役穿梭張望,看見高掛的小幡,指了過去,王半瞎被嗆的發愣,剛想說話,模糊的視線裡,幾道身影走了過來,二話不說伸手將他架了起來。“哎哎,你們乾什麼?!”“縣尊請你過去一趟。”王半瞎保持坐姿,兩條腿都還卷曲著,就被兩個衙役架在半空,過往、圍觀的行人見是縣衙中的公人也不敢阻攔,隻得眼睜睜看著老頭被帶離了長街。這邊,王半瞎還沒進縣衙就被帶進了一輛馬車,車上主簿將事情始末講給他聽,但不管他答不答應,車轅已經駛出了城門,往南而去。“好端端街頭算命,怎麼就弄出這般禍事來了啊……”王半瞎坐在車廂內一動不敢動,敏銳的聽覺裡,外麵好像多了人在走,不時還有許多狗吠聲傳來。汪汪汪……犬吠一陣淒厲,緩行的車架隨後跟著停下,模糊的對麵,主簿將他攙下來,有旁人過來接應,一路走去腳步聲密集的方向。王半瞎側了側臉,無數腳步走過官道,不久,好似馬蹄聲過來,就聽主簿的聲音與對方交談。“孔將軍……這位就是咱們富水縣有名的高人……”“那可是料事如神,遠近聞名,家中要是遇到鬼祟,許多人都會來問他。”……聽了一小會兒,王半瞎渾身一振,不由挺了挺胸膛。噗……戰馬噴出粗氣,馬背上,孔範勒著韁繩聽完這主簿的話語,目光看了過去,一身灰袍老者,輕撫山羊須,正頷首望去遠方山勢,那雙無神半闔的雙眼,平添神秘。“端的高人啊……”暗讚一聲,孔範頗為滿意,讓那主簿回去,又讓人好生照顧王高人,沿著官道繼續往南過得五六裡,與另外二將按作戰的計劃分開。任忠攜五千人跋山涉水翻棲霞山西麵,陳弼之率一萬自北麵而圍。“我自領一軍,與王高人從正麵過去,就算那陸良生能走,他陸家村村民豈能跑得掉?”戰馬上,孔範自有股豪氣,在馬背上傳開。天舒雲卷,林立的旌旗在路口分離,跟著自家將軍的旗號漸漸向西、北延伸開去。沉重的腳步聲裡,王半瞎大抵已經猜出自己身在軍隊當中,但到哪裡卻還不知,不過被人左一個高人,右一個高人的稱呼,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高深莫測的臉上,露出笑容。‘反正裝下去就好了,隻要不是去打棲霞山的陸良生就行,嗬嗬……也不對,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去打一個人嘛,想多了想多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