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你把我扔到河水裡去吧!”方瑾枝捂著臉不敢去看陸無硯。她甚至覺得雙手捂著臉還不夠,還要將臉埋在陸無硯的胸口。“嗬……”陸無硯低低地笑,笑到直不起腰來。“不許笑了, 不許笑了, 不許笑了!”方瑾枝生氣地去推他。陸無硯擒住她的手,捧到唇邊輕輕地吻, 反反複複。方瑾枝也安靜下來, 重新依偎在陸無硯的懷裡。“三哥哥, 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喜歡我。”“需要說嗎?”“那、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大概……從上輩子就開始喜歡了吧。”方瑾枝偎在陸無硯的懷裡,“咯咯”地笑, 她彎著眉眼說:“如果我們上輩子就認識, 那三哥哥上輩子一定對我很不好, 這輩子才來還債!”“嗯, ”陸無硯點頭, “恐怕這輩子都還不夠。”“那就下輩子繼續還唄!”方瑾枝說完連連打起哈欠。她本來就習慣早睡早起,現在已經過了子時, 早過了她平日裡入睡的時辰。若不是太開心了,說不定早就睡著了。“困了就睡一會兒, 等會兒船停了, 我抱你回去就好。”方瑾枝連連搖頭,她強打起精神來,吞吞吐吐地說:“三哥哥,我要回去洗澡、換衣服……”“嗯,無妨。你先睡一會兒,等船到了岸,我喊你起來。”“好!”方瑾枝又打了個哈欠,她依偎在陸無硯的懷裡,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睡夢之中的她緊緊攥著陸無硯的手,不肯鬆開。然而等到方瑾枝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她揉了揉眼睛,在陌生的床榻上坐起來。方瑾枝驚訝地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她心裡一驚,急忙偷偷摸摸去摸屁股。滑軟的月事帶係在身上,十分服帖。方瑾枝扭了扭身子,總覺得不舒服。她茫然地打量四周,確定這裡是她從未來過的地方。耳邊,有低吟婉轉的琴聲。寬敞的木屋裡,布置簡單。架子床上是竹青色的被褥和水色的輕紗幔帳,枕邊是疊好的乾淨衣服。床邊是很高的單開門竹製衣櫥。對窗前放了一張單人的臥榻,臥榻前麵擺放了一張小幾,小幾上的博山爐裡正燃著熏香,好聞的淡淡清香從博山爐的孔洞裡絲絲縷縷地飄出來。兩扇木門上懸掛了一支竹笛,斜斜地垂著。方瑾枝掀開被子下床,她探腳去踩床邊的繡花鞋,發現鞋子也是新的。她將放在枕邊的衣服穿好,才推開門,疑惑地走出去,站在門口朝外細細打量四周。這是一處七層的圓形閣樓。每一層的房屋圍成一個圈,將中間的空地留出來,那中間的圓形空地十分廣闊。方瑾枝此時正站在七層。方瑾枝向前走了幾步,扶著圍欄,朝下望去。隻見一名墨衣男子端坐在底層的大廳裡彈琴,方瑾枝聽到的曲子正是出自他的手。而陸無硯正坐在他對麵。方瑾枝原先在屋子裡的時候還聽不真切,此時站在圍欄邊聽得更清楚。那琴聲中的縷縷情深飄入她的耳中,竟是惹得她聽得入了迷。方瑾枝自小就跟陸無硯學過彈琴,她並非十分喜歡,可是兩個妹妹喜歡,所以陸無硯教她的時候,她學得分外認真,學好了才可以教兩個妹妹。所以方瑾枝在音律一途還是懂的頗多的。她能聽出來樓下彈琴的那個人正在懷念一個人。一曲終了,陸無硯抬起頭來,望了一眼七層的方瑾枝。他跟對麵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緩步走上七層。葉蕭抬起頭,打量了一眼方瑾枝,又低下頭,隨意撥動琴弦,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卻自有一番獨特的悠揚韻味。“三哥哥,昨天晚上你說了會叫醒我的!”方瑾枝迎到樓梯口,拉住陸無硯的袖子。“我是說過會叫你,可是你睡得太沉叫不醒啊。”陸無硯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一會兒讓下人伺候你梳洗,早膳也備好了。我有點事情,處理完了就來接你回家。”“三哥哥,這裡是哪兒呀?”方瑾枝拽著陸無硯的袖子不肯撒手。“入樓。”入樓這個地方,方瑾枝還是知道一些的。曉得陸無硯真的有事情要做,她也不再纏著他。她鬆開手,甜甜地說:“那三哥哥要早點來接我!”“好。”陸無硯又囑咐了方瑾枝兩句,他等兩個侍女過來,才轉身朝樓下走。葉蕭已經收了琴,立在門口等著陸無硯。方瑾枝又依依不舍望了一眼陸無硯,才轉身回去梳洗。肚子漲漲的十分不舒服,方瑾枝皺著眉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姑娘,這是少主吩咐過的紅棗烏雪湯。”“還有乾棗。”兩個十四五歲的伶俐小丫鬟端著食托走進來,將東西放在方瑾枝麵前的桌子上。她們兩個一個叫入剪,一個叫入折,是陸無硯留下來伺候方瑾枝的。方瑾枝在白瓷葵口腕裡抓了幾顆紅棗來吃,她問:“我可以隨便走走嗎?”入剪低眉順眼,乖巧地說:“少主吩咐過,隻要不離開入樓,姑娘想去哪裡都成。不過奴婢兩個要跟著您。”入折拿來一件絨毛鬥篷,說:“少主交代過姑娘不能著涼,如果要出去的話,得多穿一點。”方瑾枝閒著無聊,便穿好鬥篷,在入樓裡四處瞧看。明明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卻安安靜靜的,像是沒有人似的。隻是後來方瑾枝遇見入樓裡的一些姑娘家才明白這裡不是沒有人,而是入樓女兒走路都是沒有聲音的。沒過多久,陸無硯便一個人回來了。他走到三層,正巧碰見從琴室走出來的方瑾枝。方瑾枝本來神情有些懨懨,可是一瞧見陸無硯,她的臉上立刻出現一抹明媚的笑容。“三哥哥,你回來啦!”她歡喜地疾步小跑到陸無硯麵前,她仰著頭,用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每當方瑾枝用這樣一雙眼睛望著他的時候,陸無硯心裡都會有一種釋然的輕鬆感。他深刻明白這個樣子的方瑾枝是與前世的她完全不同的。前世的時候她也喜歡他,可是從來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用這樣一雙充滿了欣喜的眼睛明目張膽地望著他。“回來了。怎麼不在房裡休息,不累了?”陸無硯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樓下走。“不累呀,哪裡有那麼嬌氣。”方瑾枝低著頭,有些不自在。她明白陸無硯問她累不累是因為她來了月事的緣故,隻要一想到昨天晚上將他的衣服弄臟了,方瑾枝就羞窘得不敢看他。陸無硯知道小姑娘臉皮薄,也不好再提起。索性沉默著牽著她往外走。方瑾枝想了想,忙找個話題,說:“三哥哥,早上在大廳裡彈琴的那個人彈得可真好。就像三哥哥曾經說過的,琴音中包含了深情。”“哦?那你聽出來什麼深情了?”陸無硯側過臉望著她。“我聽出來他在想念一個人。嗯……懷念、遺憾,還有……猶豫不決!”方瑾枝挽著陸無硯的胳膊,“三哥哥,他是不是很喜歡一個人?”陸無硯默了默,才說:“是,他曾經是很喜歡一個人。可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嫁給了彆人。”“唔,真遺憾。”方瑾枝沉默了一會兒,“可是他的琴音中為什麼會有猶豫不決的情愫呢?是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現在過得不好,他在猶豫要不要再去爭取一下?”陸無硯有些驚訝,“怎麼聽出來的?”“真的是這樣?”方瑾枝眨眨眼,“我不知道呀,我猜的。話本裡的故事都是這麼說的……”陸無硯頓時哭笑不得。方瑾枝仍舊在說:“我覺得……如果他喜歡的那個人現在過得很不好,那麼他應該去爭取一下。”“爭取一下?還是彆了……”陸無硯苦笑。“為什麼呀?”方瑾枝詫異地問。陸無硯停下腳步,他轉過身來望著疑惑的方瑾枝,說道:“因為他心裡喜歡了二十多年的那個人是我母親。”方瑾枝立刻捂了嘴,再不肯亂說話了。陸無硯笑著說:“他叫葉蕭,和我算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但是日後你見到我父親的時候切不可跟他提起葉蕭。”方瑾枝忙不迭點頭,又問:“那他教三哥哥什麼呢?琴?”“射箭。”當初陸無硯難得在府裡露了一手射箭的本事,立刻被陸申機看穿。隻因他的箭術實在太過眼熟。這些年,陸申機自認為箭術高超,然而隻敗給過一個人,那個人就是葉蕭。回到溫國公府以後,府裡一下子炸開了鍋。誰曾想到一個投奔過來的表姑娘頃刻之間被封了郡主,又指婚給了陸無硯。這兩件事情無論哪一件事情都足以在整個皇城掀起軒然大波。對此,陸佳茵鼻孔朝天,冷哼:“沒那個好命偏要享那個福,小心折壽!”陸佳茵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卻還是要準備一份頗為貴重的生辰禮物給方瑾枝送去。畢竟如今的方瑾枝身份比起往昔不知高了多少,那明麵上的友好總是要保持的。是以,方瑾枝今年的生辰收到的禮物竟是比起以往要貴重許多。送走這些人,已經是傍晚時分。方瑾枝是高興的,她將府上各處送來的禮物點了點,將值錢的東西挑出來,等吳媽媽下次來的時候一並拿出去換銀子!榮國公府也有大禮送過來,還定好了明日來接方瑾枝過去小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