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無論是和慕容複交手的天龍寺六人,還是和溪鋒交手的蕭峰,都距離甚遠,此時此刻,想要抽出身來,擋住段延慶這一杖,顯然是不太可能!等了許久的鐵杖始終沒有落下,各人的目光齊向段延慶的背後望去,卻見段譽出手快捷,反手抓住了這一杖,段延慶見他來得奇快,心下一怒,如此機會,怎能被段譽破壞,反手‘啪’的一下,左杖閃電般出手,朝其點去。此刻段譽根本就提不上內勁,心中連連叫苦,忙伸另一隻手抓向段延慶打來的鐵杖,突然間,段延慶‘咦’的一聲,隻覺持杖的手上一陣酸軟,忍不住便要鬆手,急忙運勁,再行緊握,但立時又即酸軟。段譽並未練全‘北冥神功’,根本無法自主吸取他人內力,許多時候都是無意識便吸取了內力,而此時兩人各自拚命使勁,段延慶的內力硬生生的順著鐵杖逼入段譽的少商穴中,有如酒壺斟酒,酒杯欲不受而不可得。段延慶感受體內奔騰鼓蕩的內力驀然間一瀉千裡,自手掌心送入鐵杖在被段譽吸入其體內,心下大驚:“啊喲!我內力給他這般源源吸去,不多時便成廢人,那可如何是好?”當即運勁竭力抗拒,可是此刻已經遲了,他的內力本就不如段譽渾厚,且其中小半進入對方體內後,此消彼長,雙手更是強弱懸殊,雖極力掙紮,但始終無法凝聚內力。不令其外流。僵持片刻。此消彼長。段延慶的內力便已及不上段譽,內力越流越快,到後來更如江河決堤,一瀉如注,再也不可收拾起,也不知過了多久,段延慶便覺雙臂一酸,好似沒了力氣。忙催勁上臂,立即又是一陣酸軟,連忙運氣,才發現體內空空如也。此時段譽已吸乾了段延慶的內力,便在這時,本來膻中穴已破的段譽無法再提內力,此刻卻突然感覺到內息順暢,一定神間,瞧得段延慶麵色蒼白,念及段正淳。隨即抖了一下段延慶手中的鐵杖,隻聽得喀喇喇一聲響。鐵杖猛地掉在地上。段延慶的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而出的身體,重重的射進牆壁之上,巨石滾動間,將其深埋其內,好好一堵板壁登時垮了半邊,比他出全力撞上十下,塌得還要厲害。此刻被自己的舉動驚得呆了,一時也無暇多想,更無暇去推想這些不合情理的事情,他做夢也想不到,段延慶一生數十年的絕頂內力卻是讓他吸了個乾淨!段譽三腳兩步,便搶到了段正淳身旁,望著那胯下鮮血,甚至都是凹陷了下去的段正淳,連聲呼喊,不見其反應,顯是昏死過去,段譽的臉頰陰沉得可怕,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段正淳受如此重的傷勢。此刻段延慶也是搖搖墜墜的從牆壁當中走了出來,腦子一片空白,身為四大惡人的老大,此刻卻無一絲內力,不由得臉若死灰,為惡多年的他卻突然失去所有內力,這份打擊著實太大。段譽亦是瞧見了段延慶,當下大怒,喝道:“都是你這奸賊,將爹爹傷成這樣,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霍的站起,搶起地下一根鐵杖,便要向段延慶間上劈落。巨大的落差讓段延慶一度沒有回過身來,哪怕段譽這一鐵杖朝自己打來,都未見其臉色有絲毫變化,就在鐵杖立即落下之時,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不可!”聽著這聲熟悉的尖叫,段譽即將打下的這一棒子也是倏然停止,段譽一怔,回過頭看著刀白鳳道:“娘,這人是咱們大對頭,孩兒要為爹爹報仇。”刀白鳳雖然擔心段正淳,但是此番見段譽要對段延慶出手,仍是尖聲叫道:“不可!你……你不能犯這大罪!”段譽眉頭急促,瞧著段正淳雖是昏迷,但依舊猙獰的麵龐,咬一咬牙,喝道:“非殺了這奸賊不可。”說完,又舉起了鋼仗,似是心意已定,任誰說都無用。此刻刀白鳳走到了段譽的身旁,眼神中閃過一道掙紮,似乎內心在做著強烈的鬥爭:“孩兒,這個段延慶,才是你真正的父親,你爹爹對不起我,我在惱怒之下,也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後來便生了你,你爹爹不知道,一直以為你是他的兒子,其實不是的。”緩緩吸了一口氣,聲音嘶啞的繼續道:“他並不是你真的爹爹,這個人才是,你若是殺了他,便是……便是犯這殺父的大罪。我雖然從來沒喜歡過這個人,但是他始終是你的親爹爹,我……我本來不想跟你說,以免壞了他的名頭,可是沒有法子,我不能讓你擔上這弑父的罵名……”刀白鳳的聲音雖小,但是在場哪一個不是內力深厚之人?如何會聽不清楚?是以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如晴天霹靂般將在場之人震了個稀裡糊塗。若說唯一沒有被這個消息影響到的那便隻有慕容複了,對於這些關係,他比誰都清楚,但是段譽如何,關他慕容複什麼事?他段家死絕了慕容複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隻是他亦沒想到,這不過百餘招拆將下來,段延慶那邊會發生如此多的事情,不自覺間,手上快如疾風的攻勢也緩緩停了下來。此刻,不管是和慕容複交手的天龍寺六人,還是還在交手的蕭峰與溪鋒,都不自覺的停了下來,把目光放向了場中的刀白鳳幾人,畢竟這件事情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讓他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戰鬥!段延慶呆滯的的眼神此刻不住的顫動,心若死灰的他猛然一回頭,與刀白鳳的目光相對,段延慶心頭大震,顫聲道:“觀……觀世音菩薩……”腦子中一陣暈眩,一片模糊,似乎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一幕。而聞得刀白鳳如此說道的段譽,淚水滾滾而下,他抱著刀白鳳的身子,叫道:“娘,娘,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刀白鳳對此隻有緩緩閉上了眼睛,無言可答,段譽明知母親說的話不假,但二十餘年來叫段正淳為爹爹,他對自己一直慈愛有加,怎忍去認一個毫不相乾的人為父?當下將手中的鐵杖丟掉,將段正淳扶到一邊,低沉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段延慶緩緩回過神來:“我隻當是菩薩,卻原來是鎮南王妃。”其實當年他過得數日,傷勢略痊,發燒消退,神智清醒下來,便知那晚舍身相救的白衣女人是人,決不是菩薩,隻不過他實在不願將這個幻想化為泡影,不住的對自己說道:那是白衣觀音,那是白衣觀音!不過,自欺欺人終會醒來!現如今聽得刀白鳳如此說道,段延慶瞧得段譽俊秀的形貌,和自己年輕之時倒有七八分相似,自是他段延慶的兒子無疑,隻覺世上什麼名利尊榮,帝王基業,都萬萬不及有一個兒子的尊貴。隨後仔細一想,又是氣惱,又是失望,心想:“原來,她隻是報複段正淳而已,什麼觀音大師,什麼菩薩,都是虛假!”看著段譽,眼中一片暗淡:“我雖有兒子,但兒子不認我,自然是沒有兒子。”心下一片茫然,喃喃道:“我吃了一輩子苦,做了一輩子惡,在這世上已無親人,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卻是不願認我,也罷,今日,便徹底的解脫吧!在短短不到一個時辰之間,大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紛至遝來,正如霹靂般一個接著一個,隻將段延慶弄得疲憊不堪,內力全失,本就是一個極重的打擊,加上此番段譽的神色,心下亦是生無所戀,默哀大過於心死,雖無內力,但也不至於動也動不了,立即拾起鋼杖,頓時就往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