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昂揚的公雞打鳴,喚醒了沉寂在晨曦之中的山村。張叫花睜開了眼睛,窸窸窣窣地穿起了衣服,雖然正是炎熱的夏日,山村的早晨是涼爽的。清新涼爽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帶來了小鳥清脆的吟唱。這種熟悉的環境,讓張叫花感覺到溫馨。推開門走了出去,幾隻在院子裡踱步的斑鳩顯然對張叫花這個不期而至的家夥沒有任何準備,被嚇得倉皇飛起,撲騰撲騰奮力飛向遠方。張叫花這邊什麼都還沒有,這幾天吃飯說好了在顧百水家裡吃。不過顧百水家裡什麼時候吃飯,張叫花隻能將就顧百水家。好在張叫花現在對吃已經沒有普通人那麼迫切了,他吃飯純粹是因為暫時還不想擺脫這個習慣。因為那樣太驚世駭俗了。“這營盤村倒是個修行的好地方。”這樣的窮山溝裡,注定了不會有太多的勾心鬥角。大家都過著樸素的窮苦日子,雖然物質上很貧困,卻少了太多的攀比之類的俗世的紛擾。張叫花倒並不想在這裡隨便打發掉時光,他還是準備做點事情。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自己安定下來。一些要購買的日常用品,在下一次趕集的時候去置辦好。由於在村裡路程都很遠,沒有交通工具也是不行的。不過張叫花並不想配車,而是準備去買輛摩托車。營盤村雖然貧困,但是馬路上也還是有摩托車轍的痕跡,說明村裡一些富裕的農戶家裡是配了摩托車的。自己購買一輛摩托車,也不會太紮眼。有了摩托車,張叫花購買的一些物資也能夠很容易地帶回來。過了沒多久,村裡的就有小孩子牽著牛走出了村莊。營盤村依然保持著很傳統的耕作方式。牛依然是非常重要的農業畜力。村子裡的牛也不是很多,很多都是幾家共養一頭牛。“咦,你們看,村小住了一個街霸佬(街霸佬,城裡人),皮膚真白,比我們家肥豬還白。”這屁孩真是該打死啊!張叫花往那邊看了一眼,那幾個小屁孩立即嘻嘻哈哈大笑起來。張叫花卻不惱怒,想要儘快了解營盤村的情況,這些小孩子就是突破口。“哎,你們幾個小朋友,過來一下。”張叫花喊道。那幾個小孩子往張叫花這邊看了一眼,都是猶猶豫豫不敢過來。“我這裡有糖吃,你們吃不吃?都是從城裡帶過來的。你們隻要幫我做一點事情,這些糖就是你們的了。”張叫花像個騙小孩子的灰太狼一般。那幾個小孩子更是挪不開步子了,糖果這東西,對於營盤村的孩子們來說,那隻有過年過節,或者爹娘從城裡回來的時候才能夠吃得到。“那你會不會讓我們乾壞事?”有個膽大的一點的小孩子大聲問道。“當然不會,我是上級派到你們村裡來的村官,怎麼可能要你們乾壞事呢?我現在對你們村子還不熟悉,想問你們一些事情。隻要你們幫我幾個忙,你們就經常有好吃的了。”張叫花笑道。張叫花小時候是一個人孤孤單單長大的,對於小孩子的心理可是非常地熟悉,自然知道他們的弱點在哪裡。三兩下就讓這幾個小屁孩繳槍投降。“你叫什麼名字?”張叫花問那個最膽大的小孩。“我叫顧傳貴,他叫顧大華,她叫顧金芳,他叫顧廣平……”那個小孩子直接把幾個小屁孩的名字全部說了出來。“你們這裡的水井在哪?你帶我過去,我就給你糖吃。”張叫花說道。“要得。我還以為你要我們去乾壞事。那我可不乾。水井在山上。現在都快乾了。你們幫我放一下牛,我帶他去水井那裡,待會弄到了糖,我分給你們。你們要是讓我的牛跑了,糖就沒你們的份了。”顧傳貴說道。“傳貴,我給你放牛。”顧大華搶先說道。顧金芳也連忙說道:“我也給你放牛。”顧大華見顧金芳搶生意,連忙說道:“明明是我先說的。”顧廣平也連忙說道“傳貴,我也可以給你放牛的。”顧傳貴連忙大聲喊道:“吵麼子吵?你們幾個一起給我放牛,莫吃了彆人家的莊稼。待會弄到了糖果,我們一起分。”這個顧傳貴其實跟另外幾個小孩子年輕差不多,但是顧傳貴明顯比彆的小孩子要膽大得多,而且很仗義,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領導能力。顧傳貴安排了那幾個小孩放牛,就轉身向張叫花說道:“你跟我走。山裡路不好走,那裡路好遠呢。以前有竹澗將水引下來,後來水越來越乾涸,竹澗就引不來水了。每次挑水都得走好遠的路。”“你也取山裡挑水麼?”張叫花問道。“當然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爹娘又沒在家裡。我是男子漢,得照顧爺爺奶奶。我爹出門的時候,這樣跟我講的。”顧傳貴人雖小,眼睛裡卻流露出堅毅的目光。“你們這裡的水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水的啊?你們怎麼沒在房子附近打井呢?”張叫花問道。“好多年了,聽爺爺奶奶說,我還沒生下來,這井就開始枯了。以前水好大的,村子裡的稻田全靠這裡的澗水。後來村裡人在山腳下打了好幾口井,可是都沒出水。就隻好走到那個出水口去挑水了。”顧傳貴說道。這條路不太好走,雖然經常有人從這條路去挑水,但是由於山勢陡峭,很多地方又是岩石,一路行來,很是艱難。想想回去的時候,還得挑著一擔水,真是很不容易。“這附近有河沒?”張叫花問道。“怎麼沒有?可是那邊建了水電站,把我們這邊的水給攔了。本來以前有條水渠可以把水灌溉過來的。現在那條水渠也荒廢了。”說起這個,顧傳貴眼睛裡就露出仇恨的目光。這種仇恨讓讓心驚,也讓人感歎。是什麼樣的仇恨,才能夠深種在小孩子的內心之中。在山裡走了足足有三四裡路,才走到了顧傳貴所說的那個水井。說是水井,不如說是一個小水窪。水窪上有個山洞,洞口不是很大,人不容易鑽進去,岩洞裡流出一股小水流,叮叮咚咚地落在水窪裡。水窪裡的水很清澈,四周被人用石頭圍成了一個水池,將這一水窪的水保護好。“就是這了。聽爺爺說,以前這裡的水可大了,沿著竹澗流到我們村裡,水還是很大。但是現在就隻剩下這麼一點水了。”顧傳貴神色黯然。“那你們村裡人吃飯、洗澡、洗衣服怎麼辦?”張叫花問道。“還能怎麼辦。我們上學的都是在學校裡換衣服洗澡,回到家裡來,儘量不洗澡。村裡人能夠搬走的儘量搬出去了。”顧傳貴說道。張叫花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營盤村的人口。也許人口根本就沒有祝慶東說的那麼多。“村裡總共有多少人,你曉得麼?”張叫花問道。顧傳貴搖搖頭:“不知道。我們院子裡總共隻有五十多個人。”“村子裡總共有多少個你們這麼大的院子?”張叫花問道。“五六個吧?”顧傳貴也不是很確定。五六個這麼大的院子,如果情況都給營盤村差不多,那留守人口大約就是不到三百人,與祝慶東所說的四百多人,相差了不少。不過這個問題不重要,無論留守人員有多少。這個村子要改變,困難是非常大。最大的問題就是水源問題。現在兩個水源都幾乎斷掉了,可能河裡那邊放水過來,更容易解決。但是涉及到的問題也是不少。那條水渠重新修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另外一個辦法,就是找到這個山澗水枯的原因。彆的地方是要致富,先修路。而對於營盤村來說,要溫飽,先引水。沒有水源,村子裡人畜的生存都是非常艱難。更彆說種植莊稼了。等等,不對。張叫花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麼高的山,下起雨來,山裡肯定會形成溪流的。這溪流彙集起來,肯定會流到山下。如果村子裡在山穀裡修建池塘蓄水,應該可以解決農田灌溉問題的。難道營盤村會沒有想到這一點麼?“你們村子裡沒有水塘?”張叫花問道。“有啊。不過水塘裡的水很臟。都是給牲口喂水。還有種田。人喝不得。池塘關不了多少水。天一乾,水就沒了。”顧傳貴說道。那是漏水!張叫花又想到了另一個解決營盤村缺水的途徑,那就是修蓄水水庫。如果能夠有一個小型水庫,將每年雨季的水蓄積起來,也是可以解決營盤村缺水的問題的。但是張叫花有些不明白,如果問題這麼容易解決,為什麼拖了這麼多年,營盤村的問題卻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呢?“叔叔,你以後也要來這裡挑水麼?”顧傳貴問道。張叫花點點頭:“是啊。”“你要是要水,我可以幫你來挑。”顧傳貴說道。張叫花看了顧傳貴一眼,看看他有什麼要求。“隻要你給我錢。”顧傳貴低著頭不好意思看著麵對張叫花。“你要錢乾什麼?”張叫花很是好奇。“我想給我爺爺買點止痛藥。我爺爺腳痛的時候,全身冒汗。肯定痛得很厲害。”顧傳貴說道。“好。”張叫花點點頭。“除了這裡,這附近另外還有出水的地方麼?”張叫花問道。“有是有,翻過山頂,到了那邊,就有一個出水口,那支水很大,可惜地勢很低,引不到山這邊來。也到不了我們村裡。”顧傳貴說道。“可以帶我過去看看麼?”張叫花問道。“好。”顧傳貴帶著張叫花繼續往前走。接下來的路就沒有一開始那麼好走了。因為很少有人去那邊,幾乎沒有一條現成的道路。還好顧傳貴腰間彆著一把用來割草喂牛的鐮刀,一路走過去,將所經之處的灌木割掉。生生開出一條路來。“叔叔,你在城裡也經常爬山麼?”顧傳貴問道。“沒有,不過我小時候也是在農村。我們家鄉的山可不比你們這裡的矮。”張叫花說道。“難怪你能夠跟得上我呢。”顧傳貴說道。翻過山頂,要往下走了很久,才走到了顧傳貴所說的那個山澗。水果然很大,嘩啦啦地從一個小山洞裡湧了出來。這個山洞似乎要大一些,洞口稍微躬著腰可以鑽進去。“誰去過裡麵沒?”張叫花探頭往山洞裡看了看。可以隱約聽得到裡麵叮咚的水聲。顧傳貴搖搖頭:“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來。我們小孩子哪裡敢隨便往裡麵鑽啊。我爺爺說,以前有人鑽到岩洞裡就沒有出來。讓我們小孩子千萬不要鑽岩洞。”張叫花點點頭:“嗯,這種山洞都是四通八達的,要是在裡麵迷了路,怎麼繞都繞不出來。很危險的。小朋友千萬彆到裡麵去。走,我們回去吧。”“叔叔,你以後不會去鑽那個山洞吧?”顧傳貴問道。張叫花搖搖頭:“不會,太危險了。我很怕死的。”顧傳貴咯咯笑了笑。回到村小的時候,顧百水的孫子顧成林已經過來喊張叫花去吃早飯了。張叫花拿出一些糖果給這些小孩子分了又多給顧傳貴抓了一把。“我以後還會找你的。”張叫花說道。“你要挑水,就喊我啊。”顧傳貴最關心的還是挑水賺錢的事情。“好好。”張叫花說道。“其實你可不給他們那麼多糖果的。”顧成林覺得張叫花是他們家的客人,這些糖果應該屬於他一個人。現在張叫花卻分給了彆的小孩子。他有些不滿。他們家還招待張叫花飯哩。“我找他們幫忙哩。”張叫花笑道。“我也能夠幫你的忙啊!”顧成林不滿地說道。“他們說了幫我挑水,你能挑得動麼?”張叫花問道。“我長大了也能。”顧成林抓了抓腦殼。“那你還是快點長大了,還有,鼻涕也得擦乾淨。哎呀,不是讓你用衣服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