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麼落後的招待所竟然還有。晚上熱水澡還得拿熱水瓶到下麵去裝熱水。這麼一個塑料桶裝的水,能洗一個澡麼?”趙瑞平敲開張叫花的房門抱怨道。“我聽服務員說,來這裡住的人基本上都是到旁邊那河裡去洗澡的。來的時候我看了,那河水還真清澈。跟井水一樣。”張叫花說道。“可惜沒帶遊泳褲。”趙瑞平搖搖頭。“這都晚上了,到河裡洗澡穿什麼遊泳褲啊?穿個褲衩就行了。我待會去,你去麼?”張叫花問道。趙瑞平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去就去,長這麼大,還沒在河裡洗過澡呢。張叫花,你家是乾什麼的?我家本來給我安排了一個工作,我想到農村裡來體驗一下生活。再說有了這個下基層的經曆,以後在履曆上也有這麼一筆。本來還以為靠著家裡的關係,弄點錢過來,搞點政績出來,以後提拔的時候,咱也有這麼光輝的一筆。可這山溝溝裡,又還缺水的,能夠乾什麼啊?”張叫花笑道:“你不是來體驗生活麼?不到這樣的山溝溝裡來,你能夠體驗到什麼?這裡雖然窮,但是這裡的空氣好啊。吃的東西也乾淨。今天在那個小餐館裡吃的肉,就跟咱們在城裡吃的不一樣吧?”“那是。這裡的是純天然無添加綠色有機食品。”趙瑞平點點頭。張叫花又說道:“再說,村子裡其實也不是缺水,而是水利設施缺乏維修。隻要村子裡有了水,農民用水工程解決了,莊稼種下去,吃飯問題也解決了。一個原來一千多人的村子,為什麼現在連幾百人吃飯都成問題了呢?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吧?你要是能夠拿到資金過來說不定這些問題都能夠解決。這裡窮是窮,一窮二白,但是白紙好啊,白紙上還寫文章啊。隨便寫出來,都是作品了。彆人都是亂寫亂畫的紙,怎麼畫都是塗鴉。”趙瑞平如夢初醒,一拍腦袋,心情好了不少:“對啊,我怎麼就沒這麼多呢?我跟你說,我家稍微有點門路,這一次分到這裡來,主要還是因為我不想因為一個村官動用關係。到時候,我去給咱們兩個村子拉筆資金來,絕對比他們那些去好一點的村子的搞得有聲有色。”“行,先謝了。”張叫花說道。“謝什麼謝啊。這麼多大學生村官,就我們兩個分到這窮山溝裡來了。咱們現在是難兄難弟,以後咱們就是兄弟。”趙瑞平搭著張叫花的肩膀。雖然人生地不熟,但是走到河邊,兩個人不難找到田壩橋鎮洗澡的地方。田壩橋下有個碼頭,都是條形大青石砌的,因為以前婦女經常在這裡洗衣服,石頭都磨得光光的。現在都在家裡用洗衣機洗衣服了,這碼頭就成了孩子們戲水的地方,到了傍晚,男人們也到這裡來洗澡。“真下去洗澡啊?”趙瑞平還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真的,跑這麼遠來乾什麼?這裡洗澡總比在招待所裡提個桶子在澡堂洗澡舒服一些吧。“那是的。那個澡堂裡臭得不得了。根本進去不得。”趙瑞平想想都覺得後怕。“那還考慮這麼多乾嘛?”張叫花一邊說,一邊已經將衣服脫了下來,將手機放在衣服裡,然後放到一個顯眼的地方。趙瑞平也有樣學樣地將衣服放好,然後跟著張叫花跳進了水裡。“哎呀,好涼!”趙瑞平跳進水裡驚呼了一聲。“這裡的水是從山裡流出的泉水,就算是白天過來,這水也是涼涼的。你們兩個是外地來的?”有個中年男子問道。“是啊。過來玩幾天。這裡空氣真好。”張叫花說道。“這裡也就剩下空氣好了。唉,你們肯定待不了幾天就不習慣了。”“那可不一定,我們說不定要在這裡待上一兩年。”張叫花說道。“你們是來這裡工作的?哪個單位的?我是種子站的。”那個男子說道。“我們是去村裡工作的。”趙瑞平說道。“哦,你們是不是新來的大學生村官?這個我聽說了,聽說把你們分到最窮的兩個村去了。鎮政府的人也真是夠損的。明知道你們下來鍍鍍金的,竟然把你們扔到那山衝衝裡去了。”“大哥,你怎麼稱呼啊?”張叫花問道。“我叫吳建軍。以前是種子站的,現在自己乾了,還是賣種子,以後你們需要種子,可以來找我。我絕對會給你們最好的種子。”吳建軍笑道。“你們千萬彆到吳建軍家買種子,他的種子不行。他堂客娶進門好多年了,都還沒開懷呢。”一旁有人大聲嚷道。吳建軍也不生氣:“朱遠鵬,我的種子不好,那你兒子怎麼跟我一模一樣呢?說起這個,我都覺得對不住你。”吳建軍笑了笑,又向張叫花與趙瑞平說道:“那家夥是我鄰居,叫朱遠鵬,就是喜歡開玩笑,人倒是不錯。不過你們千萬彆去照顧他的生意,他是開藥店的。專門賣假藥。”“我去,治不好你的不孕不育,你就說我賣假藥。”朱遠鵬遊了過來,朗聲一笑。“你們就在邊上遊,水沒多深。千萬莫遊到中間去了,彆看這水很平緩,其實中間的水流是很湍急的。不小心到了中間很危險的。”吳建軍說道。“沒事,我們就是過來衝下涼。”張叫花笑道。待吳建軍與朱遠鵬走遠,趙瑞平說道,“哎,其實這裡的人還是很淳樸的。”張叫花笑了笑,“淳樸是淳樸,但是再淳樸的人也會有狡猾的一麵的。”趙瑞平點點頭:“這個我知道。這裡水質這麼好,應該有很多魚吧?”“應該有。有空可以到河裡釣釣魚。不過讓人說出去不好聽。彆人還以為我們不是來工作的,而是來度假的。”張叫花笑道。“隻要把工作做好了,我才不管那麼多呢。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村裡?”趙瑞平問道。“這兩天就下去吧。總是住在鎮上也不行。”張叫花說道。“嗯,我就是擔心到了村裡,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趙瑞平很是悲觀地說道。張叫花知道這種情況還真是有,不過他小時候在也是在窮山村裡生活,就算遇到這種情況,他也能夠習慣。但是趙瑞平這種從小在城裡生活的人就很難了。張叫花與趙瑞平第二天便去鎮裡提出去下村裡,看看他們接下來工作的地方。祝慶東對他們兩個的這種表現也不意外,年輕人剛過來的時候,一腔熱血,表現積極也非常正常。但是在農村裡艱苦的環境中工作一段時間,碰了釘子,他們的熱血就會慢慢冷起來。祝慶東估計,這兩個年輕人下去待不過一周,就會哭著跑回來。“行,你們工作熱情這麼高,是非常好的。我希望你們能夠在村裡乾出成績。營盤村與彎腰樹村兩個村沒有安電話,也沒有手機信號。所以,我也沒辦法通知村裡來人接你們。我送你們去吧。”祝慶東說道。走了一段還算平整的路之後,就來到了坎坎坷坷的道路上。“這路晴天還勉強可以走,一道下雨天,這種老吉普車都沒法進來。這兩個村的路這麼長,鎮上也沒辦籌集這麼多的錢來修路。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更不可能拿出錢來修路了。俗話說得好,要致富,先修路。現在營盤村與彎腰樹村是越窮越修不起路,越修不起路越窮。周圍的村子慢慢地富裕起來了,隻有這兩個村是越來越窮。”祝慶東說道。營盤村與彎腰樹村兩個村子相鄰,正在在一條路上的兩個分支。分叉口到彎腰樹村是三四公裡,到營盤村也是三四公裡。“今天就先去營盤村,在營盤村吃了飯,再送小趙去彎腰樹村。把你們兩個都安排好了,我才回鎮上。”祝慶東在車上點起了煙,還拿煙問趙瑞平與張叫花兩個吃不吃。趙瑞平不客氣地接了煙,也抽了起來,張叫花沒有接,也不在意他們兩個抽煙。營盤村村支書顧百水聽到車輛的動靜就迎了出來,笑嘻嘻地朝著祝慶東說道:“早上起來,我就聽到喜鵲在屋簷上叫個不停,我就曉得有貴客要來。正好今天在山裡整了一隻野雞。你們真是有口福的。”“顧書記,我今天過來可不是衝著你的野雞來的,是給你們村裡送人才過來的。這都是市裡給你們安排的大學生村官。是專門到你們村裡來,帶領你們村裡發家致富的。”祝慶東將張叫花與趙瑞平介紹給顧百水。“祝鎮長,你開麼子玩笑。就咱們村裡這情況,上麵要是不撥款下來,連飯都吃不飽。你派誰來都沒得用。再說,我們村裡這情況,哪個能夠在咱們村裡住得下去?”顧百水笑了笑。顯然從他的態度裡看得出來,他對張叫花這個新來的村官並不看好。“反正上麵要這麼安排,我也隻能夠執行。你就先安排小張同誌在你們村裡住著。你沒有辦法帶領你們營盤村致富,說不定小張有辦法呢?”“什麼辦法。你們先坐著。我去幫我婆娘弄幾個菜。”顧百水搖搖頭,往廚房裡走去。顧百水家是一棟六排的磚瓦房,在村子裡已經算是很亮堂的房子裡。村子裡很多都是木屋。有些屋子上麵,蓋的不是瓦,而是樹皮或者是茅草。“小張,你彆擔心,這個顧書記雖然對上麵派村官下來不是很支持,但是他這個人本身還是很好的,很熱情。營盤村要不是他,很是工作根本搞不起來,現在村裡村委班子,就隻他一個人在村裡。你現在下來了,首先就是建設村委班子,爭取把村委班子建起來。這樣才能夠方便開展工作。當然,這個是上麵的說話。要是我們私下裡說呢。你們到了村裡,儘量跟村裡打好關係,儘量彆給村裡添麻煩。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這裡窮成這個樣子,可折騰不起。老顧也是給折騰怕了。不過你們要是有什麼門路,能夠搞經費下來,怎麼搞都隨便你們。懂我的意思吧?”祝慶東說得很直接。“祝鎮長說的話正是我想說的。你們下來也不容易,吃的什麼的,我們村裡可以負責。但是千萬彆亂折騰。我們這家底可折騰不起。你們要是能給我們村裡弄來資金,我們村裡人都感謝你們。”顧百水說道。顧百水其實也是一個試探,他想知道這一次派來的村官,能夠給營盤村帶來多少資金。祝慶東卻是知道上麵的村官政策,派大學生村官下來,可不單純是想扶貧,而是加強基層組織建設。村官最大的任務時建立村委班子。然後才是帶領村民致富。根本就沒有什麼資金配套。除非是下來的大學生村官本身有能力弄到資金。但是,人家有關係的,早就派到情況最好的村裡去了。怎麼可能會分配到田壩橋鎮來呢?山裡雖然生活簡樸,但是柴火飯菜還是很香的。野雞肉炒朝天椒,又香又辣,吃得大家都是滿頭大汗。山裡人自家炮製的藥酒,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酒很柔和,喝起來,也是味道特彆。本來顧百水準備將張叫花安排在自己家裡住,但是張叫花自己想更自由一些。最後住到了村小的破屋子裡。營盤村的小孩子太少,一個年級不到十個人,根本沒辦法開班,前些年,營盤村小撤掉了,村裡的孩子要上學,得到十幾公裡外的中壩鄉中心小學上學。一點點大的小屁孩,就得開始在小學寄宿了。隻有每個星期五才回家,星期天下午就得去學校。或者是星期一趕個大早,走二十幾裡路去學校。村小的房子空了出來,不過已經荒廢了幾年,狀況有些不太好。顧百水說等吃了飯,就去村裡喊幾個人給張叫花修繕出一間不漏雨的屋子出來。彎腰樹村那邊情況跟張叫花這邊差不多,祝慶東得趕在天黑之前回到鎮上,所以吃了飯,也沒多坐,就送趙瑞平去彎腰樹村了。“張叫花,我就先過去了,改天我過來找你。就是這路太遠了一點。”趙瑞平拍了拍張叫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