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拯救(1 / 1)

兵變 仁弋 1541 字 1個月前

“師父……”封釋雲弱弱地喊了一聲,也不是弱弱,倒好像有點害怕的感覺,但也不是害怕,更像有點離家多時的小犬又重新找回了屬於自己的那口食槽時的那種撒歡的味道,一種很複雜的味道,一種無論是在符中殘魂或是在楊一清身上都未曾品嘗過的味道。青衫下傷口處滲出的熱血還在不停的滲著,順著那許多片深嵌於肌膚中的竹葉所露出的尾端滴落在這漆黑靜默的夜裡,宛如那時而墜下一滴的秋雨,盤旋於身周的竹葉不知何時也已找到了那風的足跡,隨著那幾道或不甘或怨恨或蹣跚的身影紛紛遠去,隻留下小屋門前那一地婆娑依稀蕭瑟的光亮,以及小道上那兩道相視沉默許久回憶許久的影,當然,還有某人那一顆滿懷感激的心。然而,令封釋雲感到極其詫異甚至於有點憤怒不爽還有點悲傷不可置信的是,他的這聲‘師父’仿佛並沒有得到身前那道壯碩黑影的關心嗬護甚至於是同情,因為那黑影在沉默注視了他良久之後,竟也沉冷恍惚讓他不知所措地說了一句……“竹門門規,同門之間不得相互殘害,你已不是某徒兒,煩請速速離去!”驅逐的話語說得如此果決如此冷漠,封釋雲羞愧至極不得不低頭緘默,遂即想出一些辯駁之詞或是懇求之詞,以求重頭來過再不濟也要換來對方幾句恨鐵不成鋼的數落,然而當封釋雲再度抬起頭時,卻哪裡還有對方的蹤影,於是他徹底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嵌於肌膚中的竹葉依然嵌著,行走之時偶爾牽動會讓人覺得有些撕裂抽痛,然而對此封釋雲卻並未在意,因為相對於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疼痛憋屈,這點傷痛反倒能夠讓他保持清醒不至於誤踏了小道旁邊那朵未謝的花朵,散落夜幕之中的飛針任其散落,他也未曾上心去收束一番,而是拖著踉蹌絮亂的腳步重新邁回了小屋,在那兩個驚傻青年的畏懼注視下默然注視著油燈照耀下的那扇窗,心想著怎麼來的還是該怎麼去,畢竟在那高牆腳下還有著一頂折簷的鬥笠曾經被他遺落。翻窗,順牆落下,拾起那頂折簷鬥笠,封釋雲依著牆根,默默拔著身上那些已然變得軟柔無比但卻讓他心有餘悸的竹葉,牆頭上不知何時竟也竄出一隻正在舔舐·著爭食時所不小心留下的傷口的小貓,眯眼望著天上那兩輪剛剛露出眼眉的圓月,痛苦地瞄了幾聲,或許也在感歎這世事為何如此難料,亦或是在嘲笑著牆腳下那人的情形看上去居然比它還要糟糕。“徒兒,剛才那人便是你師父吧?”光影慎然而言,方才情勢緊張所以他也不便多言,然而在感受到封釋雲心中的消沉頹廢之意後,他卻不得不出來寬慰幾句,畢竟封釋雲才經此大難,肉?體上的創傷可以待時而愈,可精神上的創傷卻不是時間可以消磨的,而且他也知道,這小子表麵上看似深沉漠然渾不在意,內裡實則卻是傲氣得緊,若不加以開導,指不定將來還會怎麼地,而且他最近剛好有些發現,還需靠這小子去化為實際。“嗯……”甩去一片粘著稠紅的竹葉,封釋雲點頭輕聲應到,並沒有對光影的突兀而表現出絲毫詫異。“噢……”光影陰陽怪氣地應了一聲,遂即出言嗤笑到:“看來你這第一任師父似乎也不咋樣嘛?撞見自己多日未見的徒弟被人欺淩,不說替你撐腰出氣了,竟然連好話都不曾帶上一句,很是無情冷漠啊!”“胡說!”——咋聞此言,封釋雲先是一愣,遂即卻是勃然大怒,辯駁道:“師父才不是那樣的人,沒見他剛才還出手救了我麼,況且這事本就是我有錯在先,竹門早有規定,這也怨不得師父……”帶著怒意的聲音越變越小,封釋雲的辯駁之言也是越說越沒底氣,此次前來竹門尋仇,他本就有著報仇之後再向趙遙請罪的打算,然而事情未成,最後卻反倒要讓趙遙出麵來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而且從趙遙和李清墨之間那簡短的對話看來,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活著,除了神殿那莫名其妙甚至連他這個當事人也不知是何時伸出的援手外,趙遙和李清墨之間似乎還有著某種協議,這才是逃過此劫的關鍵所在。離開故地的這些年,他要不是就在軍中,要不是就在清峻高山上,更多的時候則是掙紮於回憶現實痛苦平靜之間,實乃很少有時間去關注那些塗墨於故土家鄉間的滴滴點點。“好吧、好吧!你那師父好,估計他也是有難言之隱才會對你如此冷淡。”語帶妥協之意,然而光影卻是暗自得意,他還就怕封釋雲失落得連辯解都不會,那可就真的玩完了,不過眼下看來,倒是他多慮了,於是光影又道:“走吧!徒兒,此地不宜久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哇!”“是啊!師父……”勉力撐牆而起,封釋雲深吸一氣以緩解渾身之刺痛,然而當他正準備邁出步子,踏緊那一地蕭瑟枯葉時,卻忽然變得有些茫然無措起來,“師父,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又是做什麼?”“什麼去哪裡做什麼!?”聞言,光影先是一愣,旋即哈哈道:“當然是回竹花村苦練技藝,以圖他日報仇雪恨啦!”“是啊!苦練技藝,可是徒兒我現在連個師門都沒有,煉兵士的傳承又不是隨意可得,您讓徒兒上哪去苦練技藝啊?”封釋雲苦笑著搖頭,本來進入關家傍上這棵大樹他也無需再為後續擔憂,雖說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需要替人賣命,然而關家對於他們這等人的待遇還是非常優厚的,可關家毀了,他現在固然可以靠著自己煉兵師的身份手段賺取大量財貨或是結交天下好友,甚至可以籠絡大量兵武前來竹門報仇,然而他卻不想這麼做,畢竟報仇這事再也沒有比自己親自動手來得痛快解氣。而且像他這樣有著師門出身的煉兵師,並不能得到其他煉兵師家族的信賴,所以人家自然也不會拿出什麼像樣的傳承來幫助他提高境界實力,至於神殿,封釋雲想想也就罷了,不說自己對神殿並無好感,就說族中老者對他說的那番辛秘,便足以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呆子,難道你忘了為師嗎?有為師加以指點,你還怕甚?”但聞此言,光影不由氣結,和著自己勸說一通,到最後卻是入不得某人的法眼。“呃!師父,您……”不是封釋雲看不起他這便宜師父,而是這便宜師父從來就沒做過什麼讓封釋雲瞧得上的事,雖然光影在煉兵一道上貌似還有些研究,可除了這點有用之處,他便隻會吹牛。“哼!你居然敢瞧不起為師。”冷哼一氣,光影便即慍怒道:“實話告訴你吧!為師……它最近又隱隱感覺到一片殘符的所在之處,若是將這幾片殘符湊齊,為師那時便讓你看看,何為‘身到山前山折巔,屐踏海時海無顏’。”對於光影那偶爾不曾流露的霸氣無雙,封釋雲那是屢見不鮮,所以也隻當是一句笑言,然而對於那銅符的神異之處,卻是令他眉眼之間多出了幾分凝重謹慎好奇之色。“師父,‘它’又說什麼了,難道‘它’感應到了其它殘符的確切位置?”彆的不說,封釋雲是真想看看這銅符聚齊之後到底會變成啥樣,而且也想看看光影在找回其他殘魂後是不是真能變得如他所吹噓的那般厲害。“這個……咱們走著、走著說,此地不是談話之地。”光影遲疑著說到。“好……”訥訥地應了一聲後,封釋雲在回往了身後那片高牆以及高牆上那一框散發著微弱亮光的窗戶後,遂即帶上鬥笠,遮著月光手杵雙劍頃刻沒入前方那片竹林瀟瀟。………………“唉!徒兒,你可千萬不要怪為師無情,為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一間雅致精舍中,趙遙目神怔怔地望著桌上那盞燭火,渾黃的燭光搖曳在臉上,使其看起來分外蒼老落寞。他雖在竹門僅於一人之下,且年剛不惑便已如兵武師之境,但要說起門人捧缽倒還真沒幾個,封釋雲和巨木雖未能成為兵武,然而這兩人卻與他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俱皆由他扶於危難之中,且還隨他生活過一段時日,說起來感情倒也並非淺薄。巨木去了,他很是傷感也很後悔,畢竟巨木是無辜的,而且當時他也身在遠方無力阻止,封釋雲雖犯了殘害同門的規約,而且所害之人還是他師兄的獨子,按理來說他本應親自操刀清理門戶卻又不忍再見門人就此凋落。“呼!徒兒,為師所做的也隻有這些了,但願某天你能一飛衝天,也不枉為師違背門規違背原則為你擋下這一次殺身之禍!”推開窗,趙遙目視遠方,天際處似有一流行滑過,然而卻於瞬間被那夜幕或是那片漆黑的竹海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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