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冷肅的殺意隨著決然言語尾音在空氣中飄飛傳遞,而正陷於迷惘中的封釋雲也突然感覺發現到了身體周遭那股無序無情的風中竟是多了許多青黃不一的竹葉,甚至於還有更多的竹葉正在從腳下那片黑濕微軟的土地上緩緩升起,然後變得像一場壓抑得極其壓抑的秋雨,將他包圍在裡。“這也太可怕了……”麵對如此眾多的竹葉、如此怪異的能力,封釋雲也不禁感到頭皮發麻心口發涼,這些竹葉的數量要遠遠超過自己所控的飛針,而且強度也是不遑多讓,更為可怕的則是這些在平日裡看上去人畜無害唯美蕭瑟的落葉即便離開了枝頭也仍是那麼輕薄那麼鋒利,令他無從做擋,更令他不禁回憶起了當初在第一次遭到李清墨追殺時的那種無助無望。不再約束路旁封釋鳴的生死,封釋雲提起長劍全神貫注,將有限的目光有限的神念紛紛投到這些紛飛竹葉上。“死去吧!”——隨著李清墨的一聲大喝,封釋雲頓時變得像一朵裸?露於曠野正默默等待著被頭頂那場即將傾瀉而下的狂莽暴雨所欺淩的花朵,無數搖擺於無序風中的落葉更在這一刹那齊齊將葉尖指向封釋雲,衝其爆射而來。麵對如此強橫密集的攻擊,封釋雲雖感恐懼無力,然而他卻未曾就此放棄,畢竟他的生,是建立在許多關心他愛護他的人的死上,如果他就此死去,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將無顏麵對那些曾經付出生命就隻為換他一條生路的人,何況那生於曠野中的不顯豔麗的花兒,未必就有人們想象的那般嬌氣。鐺!鐺!——無數道飛針在封釋雲的操控下重新散於身周,不求擊破或擊飛這些落葉,隻求讓其稍稍偏轉一下尖頭便足以令他躲過一次大禍臨頭。激射而來的無數落葉就如同一柄柄受人操控的符兵,而且還是那種在襲殺過程中不會放出絲毫光華的符兵,就好像玉音山上那些強大無名殺手組織裡的人所使用的符兵,封釋雲此時真後悔自己沒有練至高階煉兵師的境地才來報仇,如果他有楊一清那般實力,也不至於在多控了一鼎小爐過後便再也分不出絲毫念力去防備那些透網而入的落葉。噗!噗!……數枚落葉透衣而入擊打在肩臂各處,帶起一蓬蓬血霧,如擊敗革,封釋雲強忍抽痛,感受著身周那些越來越少的落葉,內心深處卻是騰起一道道希望之火。“看來這靈兵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無限製的,李清墨剛融合不久,氣血虛弱且應該未能完全掌握!”雙目微微一凜,封釋雲繼續操控著飛針、煉兵爐甚至是手裡的長劍向身周那些所剩不多的落葉擊打而去,然而李清墨隨後那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將他心中那股剛剛升騰的希望之火滅了個徹底。“你以為,老夫就這點手段?”李清墨陰測測地望著被困於紛飛竹葉中正作困獸猶鬥的封釋雲,強大而又自信道:“實話告訴你吧,隻要有竹的地方,老夫便可不敗!”無論這話是真是假,但至少在眼下的封釋雲看來,還真是這麼回事,因為在這小屋竹林旁的小道上,不知何時又吹起了一道風,這是一道秋風,所以它有序有方向,然而當它路經小道旁的那片竹林時,卻不經意地刮走了幾片葉,這幾片落葉隨風而動,卻在經過封釋雲身邊時,不小心卷入了那股無序冷漠的風中,於是它們便由幾片極為普通的葉,變成幾片極其鋒利的刀或劍或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或其它什麼總之能讓封釋雲受傷流血因害怕死亡而恐懼的東西。“‘竹峰’誕生至今尚未見血,今日便讓它來嘗嘗你的血!”言罷,李清墨兩手遂即一招,隨後便見那無數片旋繞於封釋雲身周的竹葉中的某一片,竟是散發出了一層蒙蒙的青光。“原來……它叫‘竹峰’,且一直都隱於此處!”望著這道青光,封釋雲旋即釋然,如果說李清墨不需要招出靈兵便能讓這周圍的竹葉產生異變,他還真有點驚訝,可知道了又能怎樣,尤其還是現在才知道,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封釋雲當初便會不來,如果李清墨現在再來一輪亂射,他也唯有等著被宰,如果……“沒有那麼多如果!”微微搖頭,對於那卷土重來的竹葉尤其是那枚散發著與眾不同青芒的‘竹峰’,封釋雲則是嚴陣以待,雖然明白這隻是自己最後的掙紮,可他卻來不及思慮許多,畢竟作為一個男人,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光彩。噗!噗!……陣陣破響自封釋雲身上傳出,帶起的蓬蓬血霧即使連這漆黑如墨蕭瑟難耐的秋夜,也感到炫麗無比鼓風直歎精彩不已,封釋雲咬著牙,強忍身上各處襲來之撕痛,冷眼始終盯望著那枚懸於頭頂的‘竹峰’,因為他明白,那才是能夠讓他命喪黃泉的真正存在。無數飛葉襲殺撕絞過後,那枚散發著青光的‘竹峰’終於動了起來,破風呼嘯著發出陣陣如嬰啼般的鳴響,穿過道道由鐵母飛針所組成的荊棘障礙,帶著一路燦爛星花,直衝封釋雲所設下的最後一道防線,那鼎同樣散發著微弱青芒的煉兵爐而來。“且慢!”——嗖!……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鏗然但卻顯得有些缺乏底氣卻又令封釋雲覺得非常熟悉的喝止聲,卻突然自那蜿蜒小道儘頭處傳來,緊接著,封釋雲便見一道略顯閃爍隱晦的黃劃過夜幕、刺破蕭蕭秋風,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帶著一道拖長綺麗尾慧一頭紮進了那道由無序無情的風卷著無數蕭瑟殘敗的葉所組成的怪圈中,而它想要碰撞的對手,自然便是那枚正在疾刺向封釋雲的‘竹峰’。“這聲音是……師父!”聽著這聲熟悉的大喝,封釋雲心中先是猛然一震,遂即便被那一潮濃濃的無以名狀的複雜情緒所填滿,想想當初自己初入萬嶺城且被那一窩蛇鼠坑害以至於差點丟了性命之時,是師父及時出現並用那一枚堅定強大無比的‘橘’讓他免於被害,而今,又是這一枚堅定強大無比隻不過是換了些許光彩卻同樣讓人無以忘懷的‘黃’出現在了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卻又與上次一般為他擋下了一次致命的傷害。青,與黃之間,糾纏撕鬥直至最後發生了什麼,封釋雲已然不記得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去關注,他隻知道以往的自己的確是很自私很任性很無情,才會不計後果地去犯下了那些讓他身畔的親朋好友們不得不挺身而出、鋌而走險與他一起承受的惡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有因必有果,而這一切後果的因,便是他封釋雲所犯下的錯,他悔過。“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怒眼直指來人,李清墨忿忿地看著那道出現在小道壯碩身影,卻讓封釋雲得到片刻喘息的時間。“師兄,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徒兒……”壯碩身影漸行漸近,腳步依稀有些晃動不穩,語調聽上去也有些乏力空洞,然而卻至始至終不曾鬆動,“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呃,這個……”清臒的臉上宛如降下一層寒霜,李清墨目光閃爍不定,不時從在場的眾人身上掃過,良久才不得已道:“這可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怨不得我!”“師弟明白……”壯碩身影已行至李清墨身畔,像是在看著封釋雲,然而封釋雲卻一點沒有感受到被人關注的味道,他此時真的很想喊上一聲‘師父’,可又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令趙遙蒙羞以至於不得不強行壓抑著。“師弟,你才剛成為兵武師,境界尚未穩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李清墨似乎不想再在這問題上糾結下去,便即出言打斷了趙遙的話頭,然而趙遙卻從他這番話中感受到了強烈的敵意以及威脅之意,所以更加不肯回頭。“無妨,多謝師兄關心了。”朝李清墨拱了拱手,趙遙便即又道:“師弟我雖初入此境,卻也不是誰都可以拿捏得住的,更何況這兒不是還有師兄你麼?”“你……”懸於封釋雲頭頂的青芒閃爍不已,李清墨臉上更是陰晴不定,趙遙言語之中的威脅與反諷之意已是如此明顯,但他二人之間卻似乎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約定,所以李清墨忍了又忍,最後講道:“好,既然他是你徒弟,那如何處置皆由你定……”說著,李清墨狠狠一拂袖,散掉那一圈圍住封釋雲的葉,遂即忿然轉身,不過在離去之時他又對趙遙說了一句,“彆忘了,當初你是如何答應我的!”“哼!……”看著李清墨遠去,封釋雲不由鬆了一口氣,雖然李清墨離去時掃向他的那眼還是那麼冰冷無情充滿殺意,然而他此時的注意力卻早已集中在了身前不遠處的那道壯碩身影上。“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