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路就行,我帶你走!”葉真全身形一動,已至餘守身邊,左手探出,一把抓住餘守腰間衣服,微一使力,一百五十來斤重的漢子竟像無物般被他夾在腋下,身形再一動時,已經朝著西北方向飄出數十米。葉真璧冷著臉,帶著葉氏門人跟上,隻有葉真楓特意對著逐日門二師兄說道:“同是仙家一脈,不管能否找到那人,我都會平安將令師弟送回逐日門,得罪之處,多多海涵。”言罷微一拱手,身影便如那流星追月般遠遠遁走,隻留下逐日門又驚又怒的六人在原地不住的咒罵……“怎麼沒追上來?”仇九靠在一株古桑樹乾上大口大口喘息,內傷之後的一路疾行,使得他體內的血氣翻湧比那萬馬脫韁還要猛烈,一路上他已經連續吐了四口紫血,每口都有一小海碗之多。大量的失血,使得仇九隨時都有暈厥過去的可能。“真不甘心啊……”仇九仰頭,透過樹枝間的縫隙,他看到了悠悠碧空,白雲悠閒自在的浮於其上,顯得有些懶散。看著那浮雲閒遊,仇九心底不由泛起一陣苦笑,曾幾何時,他還隻是個胸無大誌的小子,最大的心願便是永遠過著那閒到死,廢到渣的混吃等死的生活。當年的他,又怎麼會想到,若乾年後的自己,竟然會在這種不毛之地。當年,他錦衣玉食,行有車馬,臥有軟榻,呼一聲千人應,叫一聲萬人答。身邊是鶯紅柳綠,手中是金樽美酒。那時,他又怎會想到,自己可以為了活下去,割死人的肉吃;在水蟲密集的爛泥地裡一動不動的埋上一天一夜,隻為了躲避那些猛獸及惡魔的追殺,更不要提數十次被砍的滿身是傷,疼的滿地打滾。一天天,一年年,都這麼熬過來了,難道,這就是儘頭了?“就是有點可惜了……這麼多年了,連《亂瘋魔心法》第一重都沒練成……真不甘心死在這裡啊……”“呸呸!”仇九用僅剩的力氣吐了兩口口水,努力把剛才的想法踏出腦袋,心中惡狠狠的想道:“老子是注定要過閒到死廢到渣生活的人,怎麼能在這種爛地方死掉。”又等了一會兒,仇九猛的一個激靈,心中驚駭道:“他們怎麼也來了!”不及細想,仇九掙紮著站起便要繼續跑,卻聽一聲龍吟響起於林間,回蕩於樹縫之間。眼前一黑,有一人已經站到了仇九的麵前。白衣勝雪,相貌俊朗,隻是臉上的表情如那萬年冰川般,叫人看一眼都要哆嗦上半天。“葉真晨!”來人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的把這三個字擠出了嘴巴。若是念名字時的語氣可以殺人,那這個叫葉真晨的人已經被人在嘴巴裡就磨成了粉,化成了灰。“你認錯人了,大冰塊。”三尺青鋒就在頸側懸著,提劍的又是一個天才型的高手,仇九現在的處境,比麵對五方角蟒時,還要絕上三分。可奇怪的是,當他看到這個冰塊男,又被他的劍頂著時,他放開了,甚至可以說有些肆無忌憚了。也不管那劍會不會在他亂動時給他開個口子,仇九貼著樹乾又坐了下來。然後,他就看到了那雙眼睛。這雙在夢裡曾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睛,哪怕忘記了自己全部的過去,他也忘不掉這雙眼睛。這雙眼睛,以及它的主人,已經被時間這把刻刀,深深的刻到了仇九的骨頭裡。身體裡每一滴流動著的血液,在經過他的骨頭時,都已記住了這些回憶,然後一點點的送到了他的心臟裡,天複天,年複年,從此,無論天涯海角,永不可能遺忘。仇九的眼眶慢慢濕潤,他隻覺得自己的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氣。在這層霧氣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深深的宅院,他看了那棵桔樹下,一對小小的身影,相互約定,海誓山盟。曾經輕狂的年少啊,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已經留你這麼遠了……“好久不見了……”仇九艱難的打著招呼,嘴角抽動,努力想在臉上擺出一個微笑,卻因此讓雙頰的肌肉不停的抽筋了。“好久不見了……”她的聲音依舊如此動聽,這麼些年來,時間帶走了他很多東西,卻讓他慶幸的發現,原來,時間還是留下了很多東西。有情人久彆重逢,這本是人間最令人開心的事情。但當仇九的目光落於另一處時,他聽到了東西破碎的聲音。好久不見了,等到再見之時,卻發現她的發勢……卻發現她已嫁做他人婦……仇九閉上了眼睛,身軀微顫,老天啊,你對我開的玩笑還不夠嗎。他深深的幾次呼吸,然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恭喜你了。”葉真璧冷眼看著仇九,又回頭掃了眼葉真雨,後者像隻受驚的小鹿,慌亂的把頭低了下去,不敢與他的目光碰觸。葉真璧把目光重投到了仇九身上,冷聲道:“葉真晨,你背族叛逃,罪不容赦,依族規門律,立殺當場。”青光閃動,劍尖已經頂上了仇九的咽喉,淩厲的劍氣先刺破了皮膚,一連串小小的血珠像紅瑪瑙般滾了出來。“彆裝腔作勢了,葉宏德真要殺我,就不會叫你來了。說吧,他想要什麼。”不知是無形的劍氣的緣故,還是心情激蕩的原因,仇九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發顫。但他的語氣卻像是抓了一手好牌的賭徒那樣,有恃無恐之餘,還微帶著些勝利者的得意。“啪”葉真璧收劍的同時,左手給了仇九一個響亮的巴掌:“堡主的名字也是你這叛徒可以叫的,如果再有下次,莫怪我的‘青蜂’無眼。葉真晨,三年前,你叛族私逃,帶走族內密卷地圖兩份,天級護身軟甲離彆傷一件,把東西交出來。”仇九哈哈大笑,眼中滿是不屑:“密卷地圖關係堡主正統傳承,就葉宏德這種以下犯上的小人,也配開口來要密卷地圖。”“葉真晨,你判族私逃也就罷了,還敢盜走密卷地圖,以行不軌。看在同族同宗的份上,我不為難你,隻要你交出密卷地圖,並永不走出十萬大山,我保你從此相安無事。”葉真楓朗聲勸道。“我要你們記住三件事。第一,葉真晨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所以,這裡並沒有叫葉真晨的人。第二,密卷地圖確實在我的手上,要我交出來也可以,出示傳位長老的信物,我便給你們密卷地圖。第三,我叫仇九,可千萬彆叫錯了。”“要傳位長老的信物有何難的,仇九,你可給我看清楚了,這是不是傳位長老的令牌!”葉真楓將一物拋到仇九懷裡,仇九拾起一看,頓時如被雷殛。手中令牌小巧不過兩寸見方,非金非石,通體火紅,正麵以浮雲流水法鐫刻著一個“傳”字,背麵則刻有“承天傳位,代祖監族”八個大字。仇九難以置信,翻來覆去看了四五次,猛然抬頭,目光之中衝出兩道凶光,聲音嘶啞如那瀕死的惡狼:“你們把雷叔怎麼了!!”他從地上一躍而起,右手匕首劃出一道青光,直取葉真璧麵門,身形矯健渾不似那重傷欲死的人。葉真璧看也不看,隨手一揮,勁力一吐即收。倒不是他想手下留情,隻是仇九是最後一個知道密卷地圖所在的人,且有重傷在身,萬一失手打死事小,壞了堡主大事,那才叫天塌地陷。仇九來勢雖洶,在葉真璧看來,也不過是臨死反撲而已,不值一提。葉真璧的眼光是很毒辣,仇九被他一擊之後,當即癱倒於地,葉真雨上前幾步,輕聲道:“葉宏雷長老在五天前被魔道圍攻,不幸身隕,目前停靈於葉家堡內,晨哥,雷長老的死,與葉族內部無關。”“我要回葉家堡。”趴在地上的仇九恢複了理性,提出了他的要求,“想要密卷地圖,就不要和我爭論。”“好,我帶你回葉家堡。”葉真璧一口應下。葉家堡主葉承德私下裡吩咐葉真璧在密卷地圖到手之後,立即將仇九滅口,但葉真璧覺得把仇九帶回去更為妥當。畢竟密卷地圖關係甚大,要是仇九在地圖上作過手腳,或是直接給份假的,那回到葉家之後更不好交待。而且這仇九被逐日門打傷,性命隻在旦夕之間,就算帶回葉家堡後死掉,也大可推到逐日門的頭上,一舉多得,豈不妙哉!想通種種關鍵之處,葉真璧轉頭對葉真楓道:“給他顆集氣丸吊命。”葉真楓應承著走上前來,從懷中取出個瓶子往左掌手心倒藥丸時,卻倒出了兩顆。仇九長於葉家,自然明白焦黃那顆是集氣丸,調理內氣,保命提神。但白色那顆……仇九嘴角微微扯動,馬上張大了嘴巴,飛快的咽下了葉真楓送到嘴裡的兩顆藥丸。倒藥喂藥都是在眨眼間就完成,加上葉真楓有意的擋住了葉真璧的視線,所以給仇九服下兩種藥丸的事情,也僅有他與仇九二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