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上天或許也知道今天會發生些沉重的事,所以一整天沒露出笑臉。封絮從車上下來,舉著傘走進瑞亨大廈,門口的保安立刻上來幫她收起傘。她謝過對方,謙卑地笑著送她到電梯,還幫她按了樓層,是鄧雅淳那一層。對方的殷勤讓封絮有點不自然,好在電梯門很快關上了,電梯裡就她一個,她可以鬆口氣了。今天是要去見鄧雅淳那位同父異母弟弟的日子,所以她過來找鄧雅淳。當年秦洛雲懷著鄧雅淳,鄧雅淳的父親卻在外和第三者也生了個兒子,算起來他們兩兄弟今年是同歲。真惡心啊,在妻子孕期出軌,還裝了那麼多年好人……雖然秦洛雲本身也有問題,可那也不是他孕期出軌的理由。最主要的是,這麼多年了,終於和名正言順的兒子見麵,卻在被揭穿後還當著孩子的麵指責生養他的母親……這廉恥度太高,一般人還真是接受不了。電梯停在高層辦公室這一樓,封絮隨手把墨鏡塞回包裡,徑自走向鄧雅淳的辦公室。辦公室外的秘書早就知道她會來,等她出現後全都站起來恭敬地鞠了個躬,封絮窘迫地也朝她們鞠了個躬,敲了下門,得到允許後趕緊開門走了進去。裡麵,鄧雅淳正在挑衣服,穿衣鏡就擺在辦公桌邊,旁邊是兩排衣架子,架子上掛滿了昂貴的西裝,品牌專門店的經理就站在旁邊給他推薦,他拿著一套套西裝在鏡子前比劃,眉頭始終都沒鬆開過。“你來了。”鄧雅淳直接把走到他身邊的封絮拉到麵前,指著被丟到沙發上的一堆西裝道,“幫我選一套。”封絮驚訝道:“這麼多就沒一套你喜歡的?”專門店經理聽見她的問題抹了一下汗,默默地看了看掛在這裡的店裡所有當季新款,深深覺得是鄧雅淳本人眼光太高了。“還行吧。”鄧雅淳也沒說全都不喜歡,隻是說,“很難決定哪套,還是你來選好了。”封絮放下背包道;“那也好,你穿給我看看。”鄧雅淳順從點頭,根據封絮的挑選拿了幾套西裝去休息室換了出來,封絮挨個看完,腦海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哪套好看?”鄧雅淳問。封絮道:“我覺得你長得這麼好看,穿什麼都不會難看。衣服選得好也隻是錦上添花。”鄧雅淳嘴角勾起,微笑著說:“真話?”“當然,你自己肯定清楚,彆好像你很謙虛似的。”封絮撇撇嘴。鄧雅淳莞爾,看了看身上穿的深藍色西裝,大手一揮道:“就這套吧,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出發。”封絮點點頭,彎腰幫專門店的經理收拾被鄧雅淳丟的亂七八糟的衣服,經理受寵若驚道:“封小姐不用忙了,我自己來就可以。”封絮道:“沒事,他弄得這麼亂,辛苦您了。”經理忙道:“鄧總能光顧我們是我們的榮幸,一點都不辛苦。”封絮與經理簡單地寒暄,很快幫他把衣服收拾好,轉回身就發現鄧雅淳正雙手抄兜靠在辦公桌邊看著她。深藍色的西裝襯得他膚色非常白皙,那張禍國殃民的臉配上了剪裁得體的西裝,的確愈發英俊了。他見她回過身來,便抬手看了看表,下午三點一刻,還有一刻鐘就到約定的見麵時間了,他們得出發了。“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沒有的話可以走了。”鄧雅淳道。封絮搖頭說:“沒有了,就看你還缺什麼不。”“那走吧。”鄧雅淳站直身子朝她伸出手,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兩人一起離開。臨出門時,鄧雅淳回眸看向仍然站在辦公室裡的專門店經理,客氣地說:“今天麻煩您了,非常感謝,一會查格會過來招待您,我先告辭了。”專門店經理不是第一次給鄧雅淳送衣服,但卻是頭一次被他這麼禮貌地對待,他有點恍惚地應下來,等鄧雅淳走了,查格都過來了,才慢慢回過神。看得出來鄧雅淳今天為了見那位弟弟準備得非常用心,他今天的座駕是一輛勞斯萊斯,這種有身份才能買到的車,配上打扮嚴謹、帶著白手套的司機,讓坐上去的封絮有點當公主的錯覺。不過,也談不上是錯覺,和鄧雅淳在一起之後,她那沉寂多年的少女心似乎又被喚醒了,總覺得和他在一塊的每時每刻都是公主般的待遇,當公主的感覺什麼的,這也的確就是事實。約定的見麵地點是一間高級會所,隻有這裡的會員可以進入,成為他們會員的要求也很高,可見鄧雅淳的弟弟發展得也很不錯。封絮不是這裡的會員,但她十分順利地進去了,因為鄧雅淳的會員級彆是頂級的。事實上,這樣的會所他本身就有足夠的能力開很多個,那這裡的老板自然也不會想得罪到他。鄧雅淳過來,有專門的經理來招待他。他挽著封絮的胳膊,報了與人約定的房間號碼,招待經理便禮數極儘完美地引著他前去。封絮在挽著鄧雅淳走路時,忍不住湊到他耳邊低聲問:“你會不會緊張?”馬上就要見到父親和彆的女人生的孩子了,作為一個多年來沒有感受過父愛,父親還一直在另外一個人身邊陪伴對方長大的孩子,鄧雅淳現在心情一定很複雜吧。會不甘心嗎?當然。會想要報複嗎?說不定。鄧雅淳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封絮的預料,他沒什麼非常激烈的言辭,隻是平靜地說:“孩子無法選擇是否要來到這個世界,錯的不會是他,而是帶他出生的人。”封絮意外地看著他,沉吟半晌道:“沒想到你會這麼……”“這麼講道理?”鄧雅淳幫她把後半句話補全,睨了一眼馬上要到達的地方,壓低聲音道,“其實到底要怎麼做,還要看呆會見到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不順眼,理論可以不遵循。”“……”封絮默默無言,他們的目的地到了,她的話剛好可以停在此處。“鄧先生,到了。”招待經理微彎著腰說,“您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叫我,我就在外麵。”鄧雅淳謝過對方,抬手想要去敲門,但門在他要敲門的一瞬間打開了。厚重的雕花木門打開,裡麵站著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本是比鄧雅淳還小的年紀,但看著卻比他還年長一些。他已經有了白發,如果去把白發染黑,或許可以更年輕些。“你好。”那人濃眉大眼,嗓音低沉,“請進。”他側開身讓路,行為舉止有些拘謹。鄧雅淳和封絮一起走進去,隨意地找了個座位坐下,房間裡的服務人員立刻上來詢問他要喝點什麼,他隨口說了,問封絮:“你想喝什麼?”封絮道:“和你一樣就好。”於是服務人員就去準備飲品,鄧雅淳和那位男士四目相對,一站一座,可身為旁觀者的封絮卻覺得被俯視的那個是那位男士。“我叫鄧嗣。”那人緩緩坐到鄧雅淳對麵,言辭簡練地做著自我介紹。“我知道。”鄧雅淳勾著嘴角,語調複雜,“嗣,好字,好字。”的確是個好字,嗣,有繼承、子孫的意思。他們兩個同樣都是鄧承允的兒子,一個叫雅淳,另外一個卻叫嗣,由此便可看出這位父親對誰更看重了。封絮略擔憂地看了看鄧雅淳,他的精神狀態她最清楚,她擔心他出什麼問題。不過,她好像有點多慮了,鄧雅淳表現得很平靜,沒有任何生氣或者不正常的地方。鄧嗣聽到鄧雅淳那麼說,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道:“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和你交換名字。”鄧雅淳諷刺一笑:“交換名字很簡單,可人生卻不可以交換。成功的永遠都是成功的,失敗者一輩子都是失敗者。”鄧嗣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地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雙手交握在一起緊張地擺弄著。封絮歎了口氣,很想到外麵等他們,但鄧雅淳明顯是不會允許的。“和我見麵有事嗎?”對方一直沉默,鄧雅淳隻好主動開口。鄧嗣短促地說:“有的。”“我很忙,有事直說。”鄧雅淳催促。鄧嗣道:“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你的存在。”他擰著眉道,“這些年我一直關注你的新聞,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希望可以超過你……”“這不可能。”鄧雅淳直接打斷他說。鄧嗣臉上有些掛不住,沉默了一會點點頭道:“是的,我知道不可能,但我也在努力。我今天找你來,是希望可以和你敞開來談一談,我看新聞上說……你母親精神方麵出了問題。”不提秦洛雲還好,提了之後鄧雅淳臉色就沉了下來。封絮趕緊握住他的手,他這才緩和了情緒。“怎麼,來落井下石?”鄧雅淳挑著眉問。鄧嗣道:“不,我隻是想道個歉,很抱歉多年前我母親對你們造成了傷害。剛才說了,這些年我一直在關注你,我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真相,絕對不會就這麼繼續平靜生活下去。我約你出來是希望得到你的原諒。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雙方父母都年事已高,你能不再追究這件事嗎?”鄧雅淳疊起雙腿拉開手臂靠到了沙發背上,他食指撫過唇瓣,淡淡地看了他一會,說:“不去追究過錯方,難道還希望我開個發布會祝你們全家幸福?”“你們全家”這四個字充分表現了鄧雅淳的態度,過去在他心裡那個神聖的父親形象已經不複存在,今天不管鄧嗣怎麼說,也不可能談出個圓滿結局了。鄧嗣歎了口氣,隻能說“對不起”三個字。鄧雅淳聽煩了,直接起身便走,連點的飲品都沒喝。封絮跟在鄧雅淳的身後離開房間,一路快步走出會所,回到了車上。坐在車後座,鄧雅淳沒有言語。他側首看著外麵,吩咐司機開車。司機開車離開這裡,周圍的景象隨著車裡移動漸漸變化,鄧雅淳忽然轉頭看向封絮,問她:“我這麼做你會不會覺得我不近人情?”封絮愣住了,問:“什麼?”鄧雅淳道:“即便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我還是不希望讓犯錯的人安然度過晚年,即便他已經年紀很大了,而且還是我的父親。”他語氣澀然,“你會覺得我不近人情,甚至不孝嗎?”封絮望了他好一會,才慢慢開口說:“你的決定我不能乾預,我隻能說說我的想法。”“你說。”鄧雅淳沒什麼耐心地催促。封絮道:“我認為,父親是在你出生後陪伴你長大、教育你、養育你、並且照顧你母親的人。”她遺憾地說,“鄧承允先生並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所以你那麼做談不上不孝。”自古便有你不仁我不義一說,可自古也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古語,鄧承允再不濟,也是鄧雅淳的父親,他真的做太絕的話,於情於理恐怕都會遭人口舌。封絮無聲地握了握鄧雅淳的手,鄧雅淳反握住她說:“隻要你支持我就足夠了。”他放眼窗外,“第三者固然是破壞婚姻的原罪,最無能的卻是男人,每個我都不會放過。”……靳明宋參加瑞亨酒會的事的確引起了費銘的不滿,更何況他還發了鄧雅淳和封絮合照來刺激他。對於此,靳明宋給出的解釋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要搞垮他,了解他的情況自然是最必要的。既然他邀請我,那我肯定要去的,你不要中了他的計,他就是想看我們反目。”費銘也不是傻子,明白鄧雅淳這麼做肯定有點這個意思,但他也不完全相信靳明宋。靳明宋能背叛鄧雅淳就也可以背叛他,更何況在商人的眼裡,隻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跟靳明宋合作開發的那塊地早已經開始建設了,預計明年這個時候就可以投入使用。這個項目的開發速度比正常項目快上一年,在受到好評的同時,也遭到了質疑。大家都很在意,既然速度這麼快,是否可以保證安全?費銘考慮得也很周密,特地去合作的建材公司親自看了建材樣品,每一樣都是最好的,他再三囑咐了施工負責人,才算安下了心。隻是,好景不長,沒多久,工地便出了事故,施工隊在搭建基礎時使用鋼筋出現問題,一期的樓還沒蓋好,便已經有了倒下的,施工隊有部分人員還因此受了重傷。媒體們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在費銘還沒來得及處理時便蜂擁而至,對這塊飽受關注的黃金地段的事故進行了詳儘報道。封絮坐在鄧雅淳家的沙發上看電視,鄧雅淳在廚房切水果,她換著換著台就看見了對那塊地出事的報道,於是她放在遙控器按鈕上的手就按不下去了。鄧雅淳洗好水果出來,就看見封絮聚精會神地看著新聞,他早就知道會這樣,一點都不驚訝,緩緩坐到她身邊懶洋洋地吃起了水果。“費銘和靳明宋開發的那塊地出了事故。”封絮跟他說,“這還沒蓋好呢,就出人命了,他們到底在蓋什麼豆腐渣,連施工隊自己人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鄧雅淳慢條斯理道:“這很正常,人品有多低劣,他們蓋出來的房子就有多低劣。”封絮道:“這件事要是鬨大,政府很可能會收回那塊地,到時候你就又有機會弄到手了。”鄧雅淳頗為意外地看向她道:“你看得倒挺清楚。”封絮意味不明地笑笑說:“所以,這件事和你有關吧。”鄧雅淳拿著蘋果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吃。當然,這不但和他有關係,還會讓所有人都查不出這跟他有關。鄧雅淳雖然收購了常和費銘公司合作的那家建材公司,但那間公司最後並沒和費銘合作。他改了彆的更保險的策略,放出了他收購那間公司的消息,故意讓費銘換了其他公司。而費銘換的那間公司的老板,恰好是個麵子工程做得很好,內子裡卻十足黑心的家夥。這家夥不但想吃黑心錢,還經常聯合施工方一起坑廣大民眾以及開發商,現在費銘就上了當。封絮見鄧雅淳隻吃蘋果並不言語,直接抬手搶過了他手裡的蘋果,在他不悅地皺眉下淡淡道:“想吃嗎?求我啊。”他這模樣,是有故態複萌的跡象,不調.教一下可不行呢。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鄧嗣看著很弱吧?不要被表麵現象給欺騙哦,我的文裡一般越看著弱的人其實越變態了誒嘿嘿。。。完了我好像劇透了Σ( ° △ °|||)︴昨天人家唱得那麼好聽都沒人留言,今天不唱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