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說錯話導致自己站在不利位置,封絮沒有直接回應王溫思。她隻是笑笑,很友善地打算揭過這個話題。其他同學也聞到了空氣裡的火藥味,雖然早知道王溫思此行不簡單,卻也有點招架不住這個陣勢,想跟著封絮一起轉移話題,但王溫思完全沒把他們的話放在眼裡。王溫思站直身子,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桌子對麵淡然處之的封絮,盯了半晌,輕哼一聲道:“窮酸的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因為他們隻知道貴賤,毫無自知之明。”略頓,話鋒一轉,語調溫和地問,“你說對不對啊,封絮?”封絮仰頭看向她,依舊笑著說:“其實我覺得還好,人都是貪心的,不止是窮人,有錢人也是這樣。有錢絕對不是最終目的,目的是要特彆有錢。帶著偏見去看人會錯過很多有價值的東西,你還是和念書時一樣沒耐心。”沒料到隔了這麼久,兩人的身份已然天差地彆,封絮竟還能這麼淡定地回話,這讓王溫思有一瞬間的語塞。但是,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微微笑道:“某人說過一句話,放在這裡回答你挺合適的。”她揚起長眉,“我的耐心隻給我在意的人和事。”這也就是說,她根本不在意那些與她地位相差懸殊的人與事了。封絮也不覺得身為豪門大小姐的她這麼以為有什麼不對,很和氣地點點頭,問她:“今天打算怎麼玩呢?先吃個飯?”王溫思冷淡地看著她:“你不好奇那句話是誰說的嗎?”封絮順著她的話說:“哦,是誰啊。”她用完全不好奇的語氣說出疑問句,其實挺讓人心塞的。畢竟在某種意義上,輕描淡寫也是一大殺器。王溫思並沒因此生氣,她凝視著封絮的眼睛,一字字地念出那個人的名字:“鄧雅淳。”封絮微微一怔,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這一點空白已經足夠王溫思來回味了,今天這場仗,她勝利了。王溫思滿麵笑意道:“我今天還有事,剛回國不久有很多人還沒見,就不和你們一起玩了。今天你們在這裡的消費都算到我賬上,儘情玩吧,不用擔心錢。”說罷,她提起奢侈的背包揚長而去,而她身後的封絮。依舊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看著前方出神。“封絮,你沒事吧?”同學詢問表情不太對勁的封絮。封絮回神,看向同學道:“我當然沒事,她走了吧。”“嗯,走了。”“那太好了。”封絮站起身來笑著說,“今天可以不用花錢免費玩,還等什麼,什麼貴點什麼吧,不點是傻子。”同學們見她好像沒事,也都放下心來,開始肆無忌憚地玩樂。有人幫忙買單,他們什麼都不需要擔心,玩起來也非常儘興。大家在玩的時候,封絮又翻出手機接著看鄧雅淳接受冰桶挑戰的微博。之前因為王溫思的打攪,她沒有看完,事情做到一半不做完,總會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強迫症吧。鄧雅淳並沒有在視頻裡說他要挑戰誰,隻是不苟言笑地呼籲大家從心底裡出發去關注漸凍症,不要把公益活動慢慢演變成炒作和玩樂,然後便一直沉默到澆完冰水完成視頻。而瑞亨官微在發布他的挑戰視頻時附上了文字內容,表示鄧雅淳會再捐出愛心捐款,並且也不會再挑戰誰。大家看過挑戰視頻後能自發地去關注als就再好不過,不去關注也沒關係,以免愛心公益活動最後演變成道德綁架。這個消息讓封絮不得不感歎鄧某人的做派與眾不同,他越發讓人欣賞了……隻是,再想想王溫思的那些話,她的心情又轉而變得複雜。那大概是一種微妙的遺憾和不甘吧,也許還有點心酸。而按理說,她平日裡是滴酒不沾的,但她今天卻喝了不少紅酒。照她的話說,是同學們難得聚在一起,也有人幫忙付錢,不喝白不喝。可大家也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不對。一直玩到晚上,所有人才陸續回家。封絮從計程車上下來,站在自家公寓樓下眯眼仰望著高樓,高高的樓層在夜幕中望不到頭,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那麼溫馨,可她站在這,卻那麼孤單……果然,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想什麼都會很悲觀。封絮忽然不想回自己家了,她調頭打算走出小區去父母家,即便如此一身酒氣地過去肯定會被罵,但此刻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呆著。漂亮的女孩喝醉了走夜路是很不安全的,但封絮已經醉了,哪裡有這個心思去想安全的問題?她身著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色長裙,披著一頭黑發漫步在夜裡,身材曼妙修長,微紅的臉頰被昏黃的路燈照的色彩誘人,讓人好想上去親一口。走出相對來說治安比較好的小區,封絮提著包有點晃蕩地在街上亂轉,眼睛迷迷糊糊地搜索著街上的計程車,但走了好一段都一無所獲。走得實在累了,她就靠在電線杆邊休息。這一停,忽然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立刻彎下腰吐了一地,惹來旁邊不少路人圍觀。收盤之後一直在公司開會加班的鄧雅淳下班後路過這裡,瞧見路邊圍著幾個人就多看了幾眼,靠近了發現被圍觀的人有點眼熟,那身材,那側臉,那……可不就是封絮麼。鄧雅淳立刻讓司機減速,打開車窗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確認了那就是封絮後馬上讓司機靠邊停了車。圍觀的路人以及不懷好意躍躍欲試的男人們見有豪車靠邊停下,都不自覺望了過去。鄧雅淳穿著襯衣西褲從車上下來,挺拔如蒼鬆的身影像一把出鞘的寶劍,立在那裡便無人敢靠近。封絮吐的差不多了,酒也醒了一點,她站直身子打算去便利店買瓶水和紙巾收拾一下自己,可抬起眼就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她,有幾個非主流的男人眼神還非常放肆,讓她感覺很不舒服。封絮不想惹亂子,轉過身打算朝反方向走,可剛轉過來,就瞧見了站在台階邊的鄧雅淳。他雙臂下垂站在那看著他,眉頭皺著,瓷白的肌膚單薄的唇,修長漆黑的眸子裡帶著不善的神色,一副“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嫌棄表情。封絮被他盯得有點慌,結結巴巴地解釋:“同學聚會,喝了點酒……”鄧雅淳微微挑眉,沒有言語,隻是抬手解了袖扣丟給身後的司機,然後挽起襯衣袖口,露出了白皙結實的小臂。這架勢,難不成是要打人嗎?封絮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後勁很大的紅酒讓她腦子有點懵,退了一步險些跌倒,但鄧雅淳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了她,單手攬著她的腰,把她按進了懷裡。“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喝酒。”鄧雅淳在她耳邊意味不明地說著,銳利的眼神掃過圍觀的人群,人群立刻一哄而散,他這才收回了視線。“……第一次喝,同學們難得聚在一起。”封絮倚著他悶聲說著,醉酒後反應遲鈍的腦子讓她不打算推開他。鄧雅淳似乎歎了口氣,須臾後道:“你第一次喝酒就醉了,然後在路邊碰到了我,知道這叫什麼嗎?”封絮後撤身子歪著頭問他:“叫什麼?”鄧雅淳望著她,薄唇開合吐出四個字:“天助我也。”語畢,他直接順勢把她扛到肩上,塞進了後車座。司機看見這一幕直接愣在了那,估計是以為鄧雅淳要趁美人酒醉行什麼不軌。鄧雅淳坐上車後,從車窗裡望著他道:“還想要薪水嗎?”司機倏地回神,竄上車儘心儘力地行使自己司機的職責,絲毫不敢朝後視鏡多看一眼。鄧雅淳把封絮攬在懷裡,她這個時候已經半夢半醒了,醉酒後形象倒是不差,酒瘋也不耍,直接就睡了,搞得他還有點期望落空的小失落。說實在的,封絮平日裡總是一副端莊正經的樣子,大家閨秀得不行,他實在很想看看她失態的模樣,就像他第一次去她家那晚,她犯二時的情形。讓司機載著他們原路返回,鄧雅淳又把封絮送回了她的公寓,並且直接把司機打發走了,讓司機明天上班時間來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在司機心裡坐實了他要“行不軌”的事實。封絮此時正睡得香,根本不知道鄧雅淳在她身上摸索著找鑰匙,吃了點豆腐。等鄧雅淳把她扔到她家的大床上時,她還在酣睡。鄧雅淳順勢躺到她身邊,單手撐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她微啟的唇上粘著幾根頭發,唇紅齒白臉頰泛著緋色,像可愛的水蜜桃。鄧雅淳抬起手在她的臉蛋上彈了一下,見她皺起了眉,又捏住了她的臉頰,直到她抬手去掃他的手才鬆開了她。看著封絮一臉不耐煩地轉過身去不搭理他,鄧雅淳勾著嘴角收回了手,調侃道:“你說我今天要是沒恰好路過那看見你,那幾個混混會把你怎麼樣?”他說著話坐起了身,彎腰幫她把高跟鞋脫了扔到地上,隨後解開自己襯衣領口的三顆紐扣,下了床雙手搭在腰間,望著床上睡得一塌糊塗的封絮,嘖了一聲道,“真是沒有防人之心,我現在可以理解你為什麼被費銘騙了。”說完了話,鄧雅淳幫她蓋了毯子便走出了臥室。他看了一眼客廳的掛鐘,現在是夜裡八點多,他在九點有個約會,如今封絮這樣子,估計還得再吐一次,約莫也就一個小時左右,他現在走掉的話,她這頭一次宿醉,恐怕要吃大苦頭。雖然很想讓她有個教訓以後不再亂喝酒,但鄧雅淳直覺一向在這方麵很有原則的封絮忽然喝酒肯定有什麼事,於是思索再三,還是拿出手機給今晚約會的對象發了個短信,取消了見麵。正在精心妝扮的王溫思收到鄧雅淳的短信,滿臉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她把手機重重地扣到桌上,將昂貴的化妝品全都掃到地上,滿屋子劈裡啪啦的響聲。遠在封絮家的鄧雅淳才不會去想王溫思會如何,和她見麵也是出於母親的吩咐,並非必要,推後也無不可,比起那個,顯然封絮重要多了。山高皇帝遠,母親就算再不高興,他隻要不接電話不回郵件就可以了。解決完一切,鄧雅淳去了封絮的廚房,在裡麵折騰了幾十分鐘,臥室裡的封絮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跑去衛生間吐了。鄧雅淳從廚房走出來,把手裡的粥、雞蛋羹和清炒雞毛菜放到桌上,摘掉圍裙漫步到洗手間門口,看著趴在馬桶邊的封絮淡淡道:“我伺候的好嗎,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