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關施詩可能網絡視頻看多了。鄧雅淳對程文彥會出現在這裡表現的雲淡風輕,照例和封絮打招呼,照例像在公司一樣朝自己的員工點頭示意,照例送她上了樓梯,照例……不對,這個沒有照例!為什麼一向都不會停留在琴室看她練琴的表哥會跟著走上台階?關施詩大驚失色地看著鄧雅淳,心想著這人該不會是打算看她練琴吧,那她不是要露餡了,這陣子她可根本什麼都沒學啊,封絮在教她是沒錯,可她的腦子一直在走思,要被他發現就完蛋了。為了保命,關施詩停住了前進的腳步,在琴室外對鄧雅淳道:“表哥,你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快回去吧,你也挺忙的。”鄧雅淳沒有很快回答,他在封絮好奇地注視下回眸瞥了一眼程文彥車子開走的方向,幾秒鐘後回過頭用食指按了兩下自己的鼻尖,淡淡道:“你學的時間也不短了,今天我在這看你練習,驗收一下你的學習成果。”說罷,他邁開長腿走進大門,把如臨大敵的關施詩丟在原地。“完了……”關施詩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看著封絮道,“這下可怎麼辦,我表哥他那人特彆喪心病狂,平時看著對人挺好的,要是發現我不按照他說的做,還騙他,非得把我大切八塊不可。”封絮詫異道:“不會啊,鄧總有那麼可怕嗎?我看他是個和氣的人啊。”關施詩白了她一眼:“他對你當然和氣了。”他想泡你嘛!“可是他對我不和氣啊。”關施詩苦著臉道,“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呆會他要是發火,封老師你可一定要攔著點。”封絮見她是真的挺害怕,便點頭答應下來:“放心吧,你學不好我也有責任,我教得太乏味了,讓你沒興趣聽,不能隻怪你一個人。”關施詩無奈地笑了,她的老師真是個善良的姑娘,不過以她對鄧雅淳的了解,真出了什麼事的話,封絮也夠嗆能幫的上忙。很意外的,鄧雅淳今天的每一個表現都出乎了和他關係很好的表妹的預料。關施詩發現在自己練琴的時候,鄧雅淳雖然看著,卻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他雙腿交疊坐在琴室一角,翹著的腿又長又直,腳上的皮鞋纖塵不染閃閃發亮,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他身上,他簡直整個人都在發光。關施詩時不時便偷眼瞄他,瞄了一陣子後確定今天自己可以逃過一劫了。鄧雅淳的眼睛,還要是望著這邊的時候,自始至終都在封絮身上。他斜靠著沙發背,一手抬著,手背上放著一枚一元硬幣,硬幣在他白皙的手背上隨著手指的高低來回翻轉,他即便不低頭去看,那硬幣也沒有任何掉下去的危險,技藝了得。封絮自然不可能完全感覺不到有人盯著她,但她覺得是因為自己距離關施詩太近了,鄧雅淳其實是在看關施詩,所以一直也沒去在意。等她準備離開一點,讓關施詩自己拉一段看看時,就發覺那股目光跟著自己移開了。有點不自在地順著視線來源望去,封絮與鄧雅淳四目相對,鄧雅淳並沒閃開視線,也沒任何不自然的表現,他光明正大地朝她微微一笑,笑得人心裡劈裡啪啦開滿了花。他把手背上的硬幣握進掌心,開口說道:“讓她自己拉吧,你也休息一下,我們聊聊。”關施詩忍不住“嘖”了一聲,這家夥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她還以為他能再忍一會呢。封絮回眸看看關施詩,關施詩立刻配合道:“你去吧封老師,我拉給你們聽。”封絮欣慰道:“好。”說罷,慢慢走到沙發邊,坐到了鄧雅淳旁邊。鄧雅淳側首望著她,耳邊是自家表妹不是很熟練的大提琴聲,他低沉磁性的聲音伴著琴聲傳來:“問個問題,可能有點冒昧,但實在很好奇。”封絮為他客氣的態度感到不勝惶恐,連忙道:“請問。”鄧雅淳微微抿唇,片刻後眉頭微蹙道:“你在我們公司做了投資?”“沒有啊。”封絮搖頭。鄧雅淳道:“這樣啊,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剛才看到了公司的員工,覺得有點意外,所以就問問。”他說得理由很有說服力,封絮完全沒想歪,對程文彥的事覺得也無可隱藏,直說道:“我沒那麼多錢,沒在瑞亨做理財,我隻是和程先生見了個麵,相親。”“相親?”鄧雅淳挑起了眉,聲調不自覺提高,“這麼快?”封絮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他這個“這麼快”指的是什麼,一時臉上有點掛不住。的確,在鄧雅淳看來,她這種情況,應該要療傷個幾年才能走出來吧,而她居然這麼快就跑去相親,怎麼會不讓人驚訝呢。在他心裡留下如此輕浮的印象,真是感覺很無地自容啊。封絮摸摸臉,尷尬地沒有言語。其實她哪裡希望去相親,她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情,但架不住父母最近電話裡的小心試探以及桑尋的熱情安排。她這輩子不願辜負了父母,也不願辜負了朋友,就隻能辜負自己了。隻要爸爸媽媽和真心關懷自己的朋友親戚放心,她自己感覺好像也沒有多重要。走到這一步,她已經徹底對感情這個東西失去信心,將來要和誰在一起,已經沒什麼所謂了。生命中總會出現那麼一個人,讓你覺得喜歡他時,除了他誰都不行,但討厭他時,又變成了隻要不是他,是誰都可以了。鄧雅淳剛才說完話就知道自己說錯了,現在看她不言不語就知道後果有點嚴重。他有點煩躁地彆開頭去看其他地方,眼神掃過關施詩時,收到了對方似笑非笑的注視。他立刻瞪了回去,嚇得關施詩直接站起來跑出了琴室。封絮瞧見這一幕,笑著站起來打算去把關施詩追回來,順便緩解一下她和鄧雅淳之間尷尬的氣氛,但鄧雅淳先她一步開了口,轉移了話題:“剛剛說到理財投資的事,你說你沒錢做,其實是個誤區,你要是想做的話,可以找我。”封絮受寵若驚道:“不是的,不是誤區,我是真的沒錢,我聽桑尋說過,瑞亨給客戶做投資的最低限額是一百萬美金。”鄧雅淳挺直脊背,從西裝口袋取出手機,低頭按了幾下後封絮就收到一條短信,她拿起來一看,是兩段數字和英文交叉的字符。“這是什麼?”封絮疑惑地問。“我幫你開的理財賬戶。本金已經打進去了,算是小關的學費。剛剛在你教她練琴的時候,我閒來無事在紐交所轉了幾圈,現在本金應該已經翻倍了。”他兩片薄唇開開合合,便是一筆巨款。封絮整個人都淩亂了,以前她聽說銀行家收入過高受人非議,還覺得那也是人家血汗賺來的,憑什麼非議人家啊,可是現在,不禁與那些人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她現在去學金融還來得及嗎?“不用覺得多收了錢,你多收的也不是我的錢。”鄧雅淳朝她眨了眨眼,拿起西裝外套道,“走吧,那丫頭估計早就嚇跑了,我送你回家。”封絮道:“不必了,太麻煩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鄧雅淳背對著她朝前走,頭也不回道:“不麻煩,助人為樂乃快樂之本。”“……”她還真的沒開車,來的時候就是程文彥送她來的,他記性真好。見盛情難去,封絮也沒矯情,收拾好大提琴便鎖了門離開,跟在鄧雅淳的身後走出了琴室大樓。這是頭一次見鄧雅淳自己開車,他開車非常慎重,安全帶係得一絲不苟,表情也很嚴肅,好像開車對他來說比麵對大客戶還要嚴峻,這讓封絮有點好奇,為什麼?車子開起來,很穩,豪車貴不是白貴的,坐在裡麵封絮覺得走在哪外麵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路上的車都避開他們走,生怕碰一下,那種感覺挺好的,也挺不好的,太累……親自開車時,鄧雅淳不會主動說話,封絮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太沉悶,主動道:“我家在前麵的……”她的話還沒說完,鄧雅淳就打斷她道:“我記得。”封絮果斷閉嘴,點頭應下。鄧雅淳轉過頭來對她斯文一笑,沒言語,卻打開了廣播。車子駛過一座大橋,橋下江水潺潺,封絮望著,耳邊是廣播的聲音。廣播裡在說英文,說的是富翁的傳奇故事,其中也包括愛情。身家億萬的富翁愛上了貧民姑娘,在對方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跟她相愛,然後再表明身份,最後幸福到老。這個故事讓封絮有點感慨,不自覺地歎了口氣道:“社會真現實,富翁為了真愛假扮窮小子被揭穿後會被原諒,還很令人感動,但窮小子為了留住愛人假扮富翁,結果卻完全不同。”鄧雅淳側目瞥了她一眼,道:“所以說錢是個好東西,是我唯二喜歡的東西。”唯二?那麼他另外喜歡的那個是什麼?封絮很想知道,卻也知道自己沒身份去問,於是隻是附和他的話:“嗯,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錢買不到的?又有什麼東西是不能用錢買的?錢真的是個好東西,像鄧先生這樣有錢的,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鄧雅淳並不同意她這一點:“錢也有買不到的東西,比如真感情。既然你拿我打了比方,那我就說說我的觀點。今天的我是很有錢,可以擁有一切,但哪天我沒錢了,為錢而來的女人絕不會留下來。”封絮笑道:“你不會沒錢,你的話不成立。”鄧雅淳沒有笑意地勾著唇:“我不會用雙手賺來的錢去買女人,這既不尊重我的錢也不尊重女性,所以你的話也不成立。”封絮神色複雜地望向鄧雅淳,正在兩人陷入沉默的時候,十字路口的另一邊突然有一輛車闖紅燈,幾乎擦著鄧雅淳的車而過,令鄧雅淳不得已急刹車。因為擔心坐在副駕駛的封絮碰到車前麵,鄧雅淳在情急之下橫出右臂擋在了她麵前,防止她磕到。這樣一來,等兩人都緩過神,就發現他的胳膊緊挨著她胸口的某處,那觸感柔軟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