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尷尬。被迫吃坐上和鄧雅淳鄰座的飯局,封絮非常手足無措。她不適地換著姿勢,怎麼坐都覺得不舒服。她想和鄧雅淳拉開點距離,可另一邊的人在她挪動椅子的過程中已經看了她四次,眼神若有所思。她要再靠近,人家恐怕要以為她對人家有意思了。封絮最終還是放棄了亂動,認命地坐在那盯著滿桌子的菜肴發呆。她尋思著,這酒店的廚師是打算把全世界最好吃的菜都擺上來吧?這一道道菜色不要說是吃了,隻看著就讓人流口水。她方才那七分飽的肚子瞬間縮水到零分,產生了一種很餓的錯覺。封絮悄悄瞥了一眼鄧雅淳,他正在聽彆人說話,手上端著高腳杯,輕輕搖晃著,身上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很淡雅的鬱金香味道。彆人說了幾句話後,他也開始說話,他說話簡練直接,句句戳中關鍵,聽他說話和聽彆人說話時感覺完全不同,大概是因為他從不說廢話。沉澈的嗓音沒有了第一次見麵時的鼻音,想來他的感冒早就好了,此刻他微垂著頭,嘴角微勾地和人寒暄,白底灰色條紋的襯衣領口紐扣解開了,露出裡麵羊脂玉般的鎖骨,很好看。或許是封絮的眼神太炙熱,鄧雅淳忽然轉頭看向了她,她今天會出現在這也是因為主辦方想討好他,說到底都是被他牽連進來的,身為男人他不能讓她那麼灰溜溜地離開,也應當負責照顧她。鄧雅淳看向封絮時,封絮迅速把眼神移到了一道菜上,眼神直勾勾的,鄧雅淳看到就湊到她耳邊低聲問:“想吃這個?”封絮懵懵地點頭。鄧雅淳拿起筷子,隨口附和了一下查格的話,然後替她夾了菜,道:“吃吧。”做完,又加入到了談話當中。中國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現代中國人卻很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這些大老板們也不例外。封絮拿起筷子夾起盤子裡鄧雅淳幫她夾的菜,吃的過程中感覺好幾雙眼睛盯著自己,她也算是上過不少次舞台的人,所以還能撐住場麵,頗為淡定地吃了下去。哎,幸好沒被鄧雅淳發現自己偷看他,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以為。封絮慶幸了一下,慢慢喝了口果汁。鄧雅淳很體貼,在其他人要為她倒酒的時候阻止了,給她上了果汁,因為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她不喝酒。想起那次在會所的事,封絮的視線就又控製不住地飄到了他身上,她看著他端起酒杯和其他人碰杯,即便身價可能是在場所有人加起來的數倍,但他表現得絲毫不高傲,平易近人,給客戶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他要是談不成生意,世界上就沒人能談成了。在賺錢方麵,鄧雅淳真的很有一套。封絮很佩服他的頭腦和能力,可也有點擔心他再次喝多。雖然查格會偶爾為他擋酒,但次數也並不多,他自己喝下的還是大部分。想起上次電梯裡的一幕幕,封絮有點想勸鄧雅淳少喝點,而他也剛好照例轉頭來照顧她,見她一臉欲言又止,很好說話地問:“有事?”封絮忙道:“你少喝點,我記得查副總說過你酒量不好。”鄧雅淳聞言表情有點微妙地變化,白生生的一張臉,喝了酒後帶上了點紅暈,英俊得都不像個商人。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真正有錢和有頭腦的商人大多年紀不小,麵貌也很平凡,英俊的很少。鄧雅淳的存在真是顛覆了許多人的想法,證明了偶像劇也有真實的一麵。“放心,今天來之前我吃過藥。”他這樣說道,聲音很輕,足以她聽見,又不足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封絮愣了一下,嗯,出門記得吃藥,是好習慣……不對,她有點想歪,要趕快把話題正回來,她滿臉正直地問:“吃的什麼藥?”“酒前服下就不容易醉的藥。”他沒有明著回答,說完話就不再理會她,封絮隻好自己吃飯。其實他們對話的過程還是有有心人發現的,大家請封絮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討好鄧雅淳,如今看鄧雅淳心情不錯,言談親切,自然覺得自己做對了。對於封絮之前那麼信誓旦旦的解釋,大家也都當做是欲蓋彌彰,笑而不語了。封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前已經掛上了“鄧某人”的前綴,正全身心地在跟美食作鬥爭。她吃得不少,但吃相斯文,吃得也慢,所以並不顯眼。這種男人占多數的飯局,基本沒人是真的來吃東西的,他們的主要目的是喝酒和談事情,那麼食物就便宜她了。在飯局上熬到了夜裡十點多,他們終於有了收尾的意思,封絮正在心裡大呼解放,就聽見主辦方負責人滿麵笑容道:“鄧總彆急走,我們還安排了包間唱歌,大家一起放鬆一下。”鄧雅淳手臂上挽著他自己的外套,封絮就站在他身邊,他想走出椅子外,立刻有人幫他把椅子拉開。他走了幾步,忽然把外套遞給了跟著他的封絮,封絮下意識接過,他轉身對提議去唱歌的人說:“今天時間也不早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準備合同的事吧。”那人道:“鄧總,這也是我們的一片心意,我們難得有機會和您吃飯,您就賞個臉吧,讓我們儘儘心。”他說完話忽然看向封絮,說,“封小姐是搞音樂的,是藝術家,一定很喜歡這些吧。”封絮的思緒還停留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上,沒有很快回答對方的問題。她的片刻沉默被鄧雅淳誤以為認同,他抿唇思索片刻,點了頭:“那去吧。”說罷,朝查格揚揚下巴,“你也來。”查格微微頷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和封絮,鄧雅淳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眼神如出鞘的利劍,查格立時便不敢再做出那副“我懂”的表情了。封絮反應過來就發現大家已經準備出發了,她尷尬地扯扯鄧雅淳的袖子,硬著頭皮小聲道:“我能先回家嗎?”鄧雅淳一直慵懶半眯著的眸子睜開了一些,問她:“不是你想去的嗎?”“我沒有……”“那為什麼不拒絕。”“……沒來得及。”“那也是沒拒絕,自己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沒有立刻拒絕,就說明你心裡還是想去。”鄧雅淳的話封絮沒辦法反駁,因為她發現他說得有道理。她沒有第一時間去拒絕,在心裡其實對這件事也沒有絕對的反感。她想要先走的要求被他直接駁回後,她也沒太多失望,看來還真是想去,隻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去罷了。一路心情複雜地到達包間,差不多人十個人進去,屋子卻還顯得很空蕩,足可見房間有多大。不止大,房間的氣氛和裝修也都很好,在封絮見去過的會所中首屈一指的。幫鄧雅淳掛好衣服,封絮又走到了他身邊,這裡她隻認識他,去彆處也不像那麼回事。想當然的,到了這種地方就一定要唱歌,鄧雅淳是今天的主角,大家必然會盛情邀請他唱歌,隻是都被他拒絕了,理由是他不會唱歌。“我五音不全,你們還是不要自虐了。”鄧雅淳玩笑般地說完,坐在那裡閒適地看著一群人點歌唱歌,忽然對封絮道,“你唱個吧,你是搞音樂的,人家說你唱歌肯定好聽。”封絮尷尬道:“我會演奏樂器,不代表我嗓音就好聽。”鄧雅淳勾唇,漫不經心道:“你嗓音挺好聽。”“……”這是誇獎吧,封絮遲疑半晌,紅著臉道,“謝謝。之前也一直欠你一句謝謝,這次一並說了吧,我知道我的新聞是被你壓下來的,多謝你。”鄧雅淳不在意道:“小事一樁,這件事對我也有影響,我不是為了你,你沒必要謝我。”他點了根煙,抽了一會,又開口道,“其實你看起來是個聰明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挑男人的眼光那麼差。不過這是你的事,我一個外人不宜多說,對這件事你心裡也不要太怨恨,感情這個東西,全看對方領不領情,說到底,還是個緣分。”封絮沒料到鄧雅淳會和她提起這些事,沉默了一會,才點點頭說:“我知道。”鄧雅淳見她表情不太好看,放緩聲音說:“你也不必為這種事太難過,國人的想法就是太過保守,沒有膽量,不管是做投資還是在個人感情上都是如此。而人類皆有的一個缺點就是喜新厭舊,念舊的人不多,你的事很快就會被彆的事代替,到時你就會發現自己之前的介意多蠢。”封絮知道他說得對,但是能真正做到不被外界影響的人又何其少,她隻是強撐笑容道:“鄧先生說得都對,是我自己摘不清,眼光也不好,以後再嫁人,會挑像你這樣的。”這是恭維的話,沒多少真心,鄧雅淳多聰明,自然也聽得出來。他抬手彈了彈煙灰,姿態優雅,有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風流倜儻:“對,照著我的標準找就不會有錯了,畢竟比起人民幣,人們更喜歡美金。”他半真半假的玩笑著,微笑時風度斐然,模樣落在人眼中讓人心裡控製不住的升起愛慕之意,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勾引人吧。封絮有點恍惚,眼神定在他吐出的煙圈上,她聽見他說:“最後說一句,真的彆太放在心上,開始總是很辛苦,就像戒煙,不是戒不掉,隻是最開始的辛苦讓人產生‘我做不到’的錯覺。”封絮望著他,麵上沒什麼表情,黑發垂在耳側,臉色被燈光照的蒼白得很。鄧雅淳看了她幾秒,倏地站起身走向了查格,很快查格手裡的話筒便到了他手裡。他掐了煙,站在眾人麵前瀟灑道:“想了想,我還是獻個醜吧。”封絮坐在沙發上望著他筆直高挑的側影,他的側臉更加英俊,那雙湛然若神的眸子不看著你時讓人覺得失落,她感覺自己鼻息間依舊有他身上淡雅的鬱金香味道,但他已經不在這裡了。鄧雅淳是真的五音不全,他唱了一首老歌,'t takeeyes off you》,至今翻唱了已經有至少四十個版本。他的英文很好,非常好聽正宗的美式口音,但他的歌真的唱的不在調上。封絮聽他唱到“i love you baby andit's quite all right~i need you babywarm the lonely nights”( 寶貝,我是不是可以愛你~寶貝,我需要你來溫暖這寂寞的夜~)這句時幾乎是念出來的,這讓在座的女孩子們都紅著臉笑出了聲,其中也包括封絮。封絮忍俊不禁地看著鄧雅淳伴著音樂有節奏地微微晃動身體,所有人都跟著他很不對調的歌聲翩翩起舞,場麵滑稽又風趣。那句曖昧的歌詞,讓封絮感覺臉上發燙,她使勁往光線暗的地方躲避,期間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鄧雅淳。而他也似不經意地對上了她的視線,衝她眨了一下眼左眼,封絮瞬間沒法動彈了。美男子就是美男子,一個媚眼都能讓人有被點穴的感覺……封絮不敢想,或者說是不敢自作多情。她不敢以為,他是為了讓她高興點才願意去“秀”他那實在不怎麼樣的歌技……這樣不切實際的事,隻會發生在夢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