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印刷廠乾嗎?兩個小時前我給鄭姑娘打電話,她說已經在路上了。”“……十點來的現場采訪錄音,我把頭版換下來了。”唐律看了看表,拽著苗桐就走,“三點十分了,不堵車的話四點前到能趕得上製版,我已經通知那邊等著了。”這種突發事件並不是第一次了,苗桐馬上點頭:“好,你專心開車,我路上把校對做完。”唐律把車當FI賽車來開,幾次險些闖了紅燈,到了印刷廠的製版車間,這周負責統籌跟進流程的小鄭姑娘已經在門口急得跳腳了,迎頭就罵:“唐律就你們部門每回耍不要臉,老娘今年才二十九連老年斑都愁出來了!老娘嫁不出去也搞得你雞飛蛋打!”邊罵邊接過稿子進了車間將母夜叉的聲音換成甜甜的調子,“來了來了,黃老師真對不起啊,又耽誤您的工作了……是啊是啊,謝謝您的理解,像黃老師這麼能體諒人又性格好的男人真是越來越少了呢。”站在製版車間兩個人匪夷所思地對望一眼,同時笑了。唐律鬆了鬆領帶,神經鬆懈下來他才發現苗桐隻穿了件及大腿的短風衣,黑色小魚尾擺下露出光裸的小腿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還有三天立冬,穿著這個樣子跟他一路狂奔卻絲毫沒抱怨任何,這就是苗桐在工作中令人敬佩的地方。“對不起,這樣就讓你出來了,沒事吧?”苗桐心裡叫苦不迭,這三十七碼的超高跟鞋也是師父借給她的,她比師父的腳大半個碼,其實穿起來也是合適的,可是一路狂奔下來就夠嗆了,忍痛皺眉,“穿小鞋跑步怕是腳趾頭磨爛也沒什麼稀奇的。”靠著牆脫掉鞋子果然幾隻細嫩的腳趾都染了血,分不清到底磨破了哪裡,簡直慘不忍睹。唐律嚇了一跳,已不能說歉意那麼簡單了。把苗桐送去醫院消毒包紮再原封不動地送回家,護士的包紮技術稍差了些,幸虧是唐律這樣身強力壯的男人可以抱起她,白惜言正拿著噴頭澆花,滿手都是水,看見苗桐被人抱回來臉色簡直難看到一個地步,也顧不上講究了,手在衣服上一抹,疾步走到門口去把人接過來,盯著那纏得像粽子的腳,語氣也惡劣起來:“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變成這樣了?”“穿著小鞋跑步的後果,是我趕去印刷廠忘記換自己的鞋了。”苗桐的解釋並不能讓他的臉色變緩些,於是又列舉了個好處,“唐主編批了我的病假,腳傷好之前不用去上班了。”“哦,那還要多謝唐主編了,要不要進去坐坐?”那口氣像是要給人的茶杯裡下毒鼠強。唐律心虛得要命忙賠了個笑臉:“不用了,我還要回社裡一趟,先走一步了,苗桐好好休息吧,社裡的事你就彆操心了,我會吩咐其他人跟進的。”不知這樣算不算因禍得福,竟然能在周三的白天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苗桐的身體在白惜言的監管下補得不錯,中成藥的蜜丸還是在吃,張阿姨換著花樣地每天煲不同的湯水,皮膚嫩滑得膩手越發的水靈。白惜言在儲物室裡推出他以前用的輪椅用抹布自己擦去浮灰,心情明朗的樣子:“我帶你去水庫那邊吃烤魚。”來溫泉度假村休閒的人還有項娛樂就是去水庫釣魚,附近的山民在空曠的地方遮著棚子,給遊客加工自己釣到的魚,還有山裡隨地長的野菜可以吃。雖說是周三,水庫釣魚的人卻是不少的,棚子裡的桌子已經坐滿了,沒想到生意會這麼好。白惜言推著苗桐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位置,隻能在他熟悉的那家拉了張椅子等位。初冬的風已是非常的涼了,白惜言把出來時蓋在苗桐腿上的大羊毛圍巾將她裹緊了些,手指碰到苗桐的臉頰卻是冰涼的。苗桐握住他的手拉進圍巾裡,小聲說:“太涼了,暖著。”“我入冬後手腳一向冰涼的,並不是冷。”雖然這麼說著,他卻沒將手抽出來,而是小幅度地摩挲著她的光滑的手心,一下一下,無心的小動作總會特彆的煽情。“我知道你不冷,但是我想你暖和一點兒。”我也是這麼想的啊,白惜言在近處望著她的眼睛,總覺得她似乎更冷一些,笑著搖頭:“我一向是這樣的,好像你最近比較擔心這些而已,為什麼呢?”“你不知道嗎?”苗桐看著他,“因為我愛你啊,對愛的人擔心過度也是正常的吧。”白惜言笑了,兩個人的臉離得太近,那雙直視他的眼睛和說出溫暖話的嘴巴讓他很心動,不自覺地就捧住她的臉,嘴唇落下去時,苗桐突然閃開了目光扭開臉。他坐直身子收住了笑容,苗桐倒是突然笑了:“哥哥,在公共場合要注意影響啊。”棚子裡空出了位置,老板差遣女兒將爐火搬到桌下,片刻便驅走寒氣。白惜言點了條烤魚,炒了個野菜,一罐蒸湯,不遠處的岸邊有個年輕女孩因為釣上了大魚而高興得手舞足蹈。身邊越是熱鬨,白惜言就越沉默,本來是他提出想吃水庫裡的魚,魚端上來卻興趣缺缺的樣子隻懨懨地撥了撥魚肚子上的肉。苗桐說:“這烤魚味道不錯,多少吃一點兒啊。”“我不怎麼餓,好吃就多吃點。”接著又無話了,苗桐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點,又烤了下火,就回去了。有些事情苗桐以為可以交給時間去消化。錢孟是條走到窮途末路的瘋狗,恨不得撲上來咬死白惜言。他的目的就是讓白惜言不好過,她根本就不會把他的話當回事,中圈套的隻有白惜言。他最近有些神經質的沉默,總是會故意忘記吃藥這件事非要苗桐去提醒。不肯好好吃飯,接手公司一些根本不需要他去勞心勞力的工作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畫圖。往往設計圖是看不見的,倒是每天都有團得亂七八糟的廢紙。苗桐對於他的不正常全盤接受了,她愛他,她願意守護他。閃光燈讓苗桐揉了揉眼睛:“林樂,我蓬頭垢麵的不要拍了。”林樂調整著光圈說:“你睡你的,我拍我的。”“唐律最近又把你當女超人用嗎?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睡眠不足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是累。”隻是壓力不是來自領導。“他這是要逆天啊他,怎麼說你也是總編愛徒,小心讓他小鞋磨穿!”林樂眼疾地看到酒店門口出現戴著大墨鏡的女郎,興奮地低叫,“出來了出來了,跟男人出來了……”林樂被娛樂部借去當狗仔隊,他本身就像所有宅男一樣心目中的女神除了老乾媽,還有童顏巨|乳的女明星,所以不以為恥反而沾沾自喜。苗桐本來每天早早回去陪白惜言,可是這兩天她有些累了,總是小心翼翼地應對他,每件事每句話都要斟酌,而他像個發現懷疑丈夫出軌的怨婦一樣用各種辦法試探她。苗桐雖然心甘情願,也會累的。所以她下班後跟林樂出來做狗仔,也隻為喘一口氣。電話響起來,她以為是白惜言催她回家,一看號碼是劉煙煙的,好像半輩子沒聯係的人,她直接問:“有時間嗎?出來喝個咖啡吧。”地點選在中央商場頂層的茶座,大落玻璃對麵有個音樂噴泉,在夜和燈光的陪襯下非常有情調。以前劉煙煙是不怎麼喜歡這種地方的,用她的話來說,一張桌子那麼寬隔著那麼遠,這麼金碧輝煌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割地賠款的。她比從前清瘦了些,打扮得倒是很素淨,坐下就開始點煙。“什麼時候開始抽煙了?”“以前跟同學一起好玩兒就抽了,隻是沒癮。”劉煙煙吐口煙,“現在總覺得手裡嘴裡閒著就難受得慌。我好歹也是個名牌大學法學碩士呢,現在每天在家蓬頭垢麵地看美劇。也怪不得謝翎幾個月都難得見我一回。”苗桐覺得自己應該說些寬慰的話,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笑笑:“輕鬆些也好,不用像有些人剛畢業要到處碰壁討生活。”劉煙煙笑了:“你現在名義上是白家的小姐實際上是惜言哥的情人,家世金錢和愛情你都有了,比我更有資格過得輕鬆。而且就連謝翎喜歡的都是你。啊,對了,你們主編那個叫唐律對你也很好,你還有個好朋友叫沈淨的,長得真好啊……看吧,天下的男人都愛你。”“這就誇張了。”苗桐喝了些水,有些困惑,“你好像聽說了我不少事。”“我當然關心你,你是我姐姐麼。”這種關心苗桐可消受不起,也懶得繞圈子:“煙煙,我還是勸你跟吳小芳不要走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