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風曾特憂鬱特純真地說,男人都是禽獸,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陳柏風是相信過愛情的,可謝翎完全沒有。愛情完全是費洛蒙作祟,而喜新厭舊、貪得無厭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性。詩經《關雎》裡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其實讓一個男人永遠都想著你的方式是有的,就是讓他求之不得——就比苗桐對他謝翎那樣。謝翎突然把麻將一推,打了個哈欠:“不打了,煙癮犯了,找點什麼給我占住 嘴。”陳柏風摟住他的脖子:“哥這麼照顧我,弟弟無以為報,這點小事兒,來,絕不讓哥的嘴閒著。”說著誇張地噘起嘴往上湊,謝翎被惡心得半死,拽下襪子往他 嘴巴裡:“滾蛋,少不要臉,你那臭嘴比廁所地板都臟!”白惜言把麻將一推,對陳柏風的狗德行很是無奈:“你們收斂點,彆汙了我家 孩子的眼。”陳柏風吐出襪子乾嘔,謝翎雙臂抱胸,吊兒郎當地笑道:“這才哪到哪兒啊?苗桐這個年紀,在農村跟她同齡的姑娘,孩子都抱了兩個了。白少可是專啃窩邊嫩草的主兒,啃完嘴巴一擦,隻嫌我們臟,其實自己能乾淨哪裡去? ”“……那也比吃著碗裡的,還攬著鍋裡的強。”白惜言口氣冷淡,相當不留情麵,“謝翎,你有氣彆衝著我撒,彆跟個小孩兒似的喜歡搶玩具,搶不到就鬨脾氣,搶到了玩兩天就厭倦,與其怪彆人不如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這裡沒玩具給你搶。”本以為易爆物的謝翎會借機跟白惜言大鬨一通,可他眼皮一耷拉,懨懨的,不說話了。酒店裡的人送菜過來,四個人開了一瓶紅酒,桌上也隻有陳柏風這個沒神經的嘴不閒著天南地北地胡侃,嗓門雖大,可氣氛沉悶。吃完飯謝翎一秒都不想多待,跟大爺似的,推碗就拉著陳柏風走了。白惜言臉色也不太好,吃過飯看了會兒電視,而後去院子裡的湯池裡泡著。在早春含苞的櫻花樹下仰頭看著天上的雲,他的氣消得差不多了,苗桐把半張臉都埋進水裡隻露出倆眼睛。“你也太會看人臉色了,其實你想問什麼就問就好,我又不會對你生氣。” 苗桐從水裡冒出頭,唇上泛著晶瑩的水光,下巴貼著水麵不好意思地笑:“我 是想知道什麼叫專啃窩邊草。”白借言把頭靠在池邊,微微笑著:“你啊,還真是職業病,這麼點話柄都能抓到。其實是在國外留學時,最開始認識我的前女友瑞莎的是謝翎,因為都是中國留學生互相照應,於是他介紹瑞莎給我認識,我們三個經常湊在一起。瑞莎是個中俄混血的美女,十分漂亮,謝翎很喜歡她,鉚著勁兒地追她。瑞莎其實對謝翎也有意思,你想啊,嘴巴甜又會製造浪漫的帥哥擱在哪裡不是搶手貨?”這個說法有點衝擊力,苗桐的下巴快掉到腳麵了,關於白惜言的前女友她根本沒打聽過,倒不是不想了解他的過去,隻是這種會讓她嫉妒的過去無法改變,作為聰明女孩還是乖乖的不問為妙。白惜言淡定地伸手幫她合上下巴,似笑非笑的:“怎麼?新鮮吧?關於你男人的前任的故事是不是與想象中有差彆?”苗桐乖乖地點頭,沒想到謝翎的獵豔覆蓋麵還挺廣:“他們在一起過?”“瑞莎當時是準備要和他在一起了,還挺幸福地跑來告訴我,她準備接受謝翎了。其實是很俗的玫瑰花加情書攻勢,可女孩兒們都愛這個。她是個挺好的姑娘,對感情也很慎重,還拉著我去做他們愛情開始的見證人。”白惜言笑了一下,攤開手,“你猜怎麼著?那時我跟謝翎合租一套房子,我帶著瑞莎回家去找他,結果一開門,就在客廳沙發上,謝翎正跟個熱情洋溢的法國少女用身體交流感情呢。”“真夠爛的。”苗桐忍不住笑了,“真像他會做出來的事。”“是啊,後來瑞莎躲了他一陣子,再出現時就當沒事兒人一樣,見了麵還是朋友。畢竟是謝翎理虧心虛,瑞莎肯理他就不錯了,他哪裡敢提交往的事?差不多過了一年多吧,我就跟瑞莎在一起了。在感情這方麵我比較晚熟,不太喜歡應付女孩兒,跟瑞莎算是日久生情,後來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當時謝翎還拉我出去喝了頓酒,哭著抱著我說,他愛瑞莎,可他祝福我們……搞得酒館裡的人都以為他是什麼萬年癡情種。”白惜言搖了搖頭,収氣,“他這個亂七八糟的性情,不吃虧才怪。”“那你為什麼跟瑞莎分手? ”“……不是我提出的,是她。不過也不怪她,那個時候的我,沒有人能忍受得了。”白惜言收了笑容,眼角眉梢帶了幾分倦意,出神地盯著水麵,樣子有掩飾不住 的難過。苗桐心下一驚,頭次看見他這麼失落的表情有點不忍,忙擺了擺手:“算 了,不要說了,反正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也不想聽。”雖然是這麼大方寬容的態度,可心裡卻酸澀得要命,一時也不知怎麼收場,而白惜言也沒有給台階的意思,話題一下子陷入僵局裡。半響還是苗桐去摸浴巾:“你渴嗎?我去給你泡茶。”白惜言站起身:“你歇著,隻會糟蹋我的好茶。”關於白惜言的前女友瑞莎的話題便是就此終結,誰也沒有再提了。過了兩天劉錦之和代理律師老周勝訴回來了,白惜言在江中小島上的玉京樓給 他們設宴接風。此時江中冰雪初融,岸邊垂柳吐綠,微風徐吹春光嫵媚,連鳥兒們都唧唧喳喳地在簷下成雙成對地嬉戲。春天到了,白先生的春天也到了,劉錦之注意到老板落座就捂著苗桐冰涼的左 手絲毫不避諱。“程飛誹謗罪成立有期徒刑一年,他那個不著調的小舅子故意傷害罪三年,醫 療費,誤工費,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十二萬。”老周笑著說,“不過就算他出來, 報社裡也不能再用他了,其實他那個爹是有點本事的,不過他老婆自殺鬨得沸沸揚揚的。成了笑柄,他爹氣得不認他。還有他那個相好的女的也被社裡開了,這種名聲散播出去,也沒有社肯要她。”白惜言端起酒杯:“真是辛苦了,我敬你們。”他不能喝酒,也就是象征性地抿一抿,之後便轉向其他話題了。飯吃了一半,劉錦之的手機響了三次,他索性關機。老周笑著調侃他:“査崗査這麼緊?我還以為老弟你這個四平八穩的性子也會配個賢惠淑女呢,沒結婚就這樣,以後結了婚不知道怎麼折騰你呢。”劉錦之笑著跟他碰了下杯:“我嫌她折騰,她還嫌我悶呢,都湊合著過吧。” 白惜言隨口問:“對了,日子訂下來了沒? ”“下個月初八。”老周一拍桌:“這不就眼前的事兒嗎,請帖有我的嗎? ”“當然啊,你幾年前結婚我隨的份子錢說什麼也要收回來的。”回來後,劉錦之就請了假專心忙結婚的事,婚紗照沒拍,蜜月旅行沒定,婚宴 地點沒定,宴請名單也沒確定,甚至連結婚證都沒時間去領,可還有不到二十天就是婚禮,隻有雙方家人和準新娘忙來忙去,就像一場缺了個配角的獨角戲。可這場戲缺了他,卻是唱不下去的。四月初八,婚禮那天下著細密的小雨,到了中午變成了瓢潑大雨,親戚同事們 抱怨,新娘的家人黑著半張臉怪親家選的日子不好。新娘子在車上因為這場倒黴的雨委屈地哭了一陣子,妝都花了,即使如此婚禮還是要正常進行,劉錦之穿著筆挺的禮服帶著微笑,帶著他的新娘子走在紅毯上。司儀在婚禮前放映用新郎新娘的照片做的小影片,苗桐敏銳地發覺這麼多張照 片,劉錦之沒有一張是笑的。新娘和雙方父母都感動得又哭又笑,場麵極其煽情。 而後在司儀的主持下,他帶著新娘走到紅毯的儘頭宣讀誓言,在司儀問你願意不願意時,他配合地回答願意,而後把嘴唇印在新娘的嘴唇上。婚宴上,在親朋好友的起哄下,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輪到苗桐這桌時,她如 何也無法坦然說出祝你新婚快樂這種話,可白惜言舉起杯:“錦之,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劉錦之笑著說:“承您的吉言,乾了。”回來的路上苗桐感覺出白惜言很不對勁,拉著她的手,歪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進了家門剛走到玄關處,苗桐就被白惜言攔腰抱了起來大步走進了臥室,兩個 人身上還滿是冰涼的雨氣。白惜言火熱地吻住她的嘴唇,雙手急切地撕扯掉她身上的衣服,孩子似的皮膚微涼濕潤泛著青草香,他饑渴無比,仿佛要從她的肌膚裡吮出鮮血來。他很暴躁驚慌,動作並不溫柔,苗桐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隻能用力地抱緊他。“小桐……小桐……”他在她耳邊喃喃地喊她的名字。苗桐眼圈發熱,應著:“惜言,惜言……”“我真怕有一天你像錦之那樣,能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可是心裡卻被個死人占滿了,唯獨不能幸福。”白惜言歎口氣,抵著她汗津津的額頭,“我終究還是太自私了,我要是為了你好,就不該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