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覺得這樣很好,其實那孩子的眼神他早就應該看得懂了,不是一個孩子看著個敬愛的長輩的眼睛,纏綿的柔軟的癡戀的一雙眼,他閱人無數怎麼能看不懂?有些事情悄悄改變了,他們之間莫名疏遠了許多。隻是苗桐沒想到會在家裡看見吳小芳。這是周末,她在屋裡睡懶覺,睡得更酣時,她聽見外頭有明亮的笑聲。除了張阿姨和小莫,家裡從沒來過其他人,苗桐迷迷糊糊爬起來打開門。客庁裡的沙發上放了個棋桌,白惜言和一個女人盤腿對坐,那女人笑得花枝亂顫撒嬌道:“白叔叔大人大量就讓我一次嘛。”白惜言將棋子放在唇邊,笑得天然又無害:“我都讓了你幾個子了,還不算讓你啊。”他一轉頭,苗桐正在門口怔著,便喚她,“小桐,快中午了,小芳難得過來一趟,快梳洗下準備吃飯。”吳小芳衝著她招手:“嗨,苗大小姐。”簡直是沒見過比她臉皮更厚的人了,苗桐衝吳小芳擺了下手回屋坐在床上,這下是睡意全無。謝翎對她說,白少不知道是你,他沒問我們也沒敢說。如今他把吳小芳招家裡來了,是要做什麼……苗桐抱住頭,他最近太不對勁了,她現在越來越確定白惜言其實什麼都知道,隻是不想承認罷了。這就是她闖進去的後果,白惜言沒有辦法再把她當做疼愛的家人,這是她應得的。她並不後悔,隻是有些茫然無措,把她送走就好了,為何要這樣留在身邊零碎地折磨她?苗桐換好衣服走進客廳,身上裡著白惜言從上海給她帶回來的針織大披肩,臉色不太好看,又是害冷的樣子,半垂著眼懨懨的。白惜言看她將張阿姨盛好的雞湯推到一邊,忍不住地惱火,養來養去倒養出個病秧子出來了,便把雞湯又推回去:“喝,人家貼膘越貼越圓潤,你倒是好,養成把柴火了,走出去人家外頭還不說是我白家虧待你。”吳小芳咯咯笑:“哪裡啊,苗桐是在減肥吧?這湯熬得真香,我想天天喝都喝不到。”白惜言說:“那就經常過來,一個雞湯還是管得起的。”吳小芳抱住白惜言的胳膊晃了晃:“白叔叔真好,那我就不客氣啦。”邊說邊用眼角得意洋洋地斜著苗桐。苗桐看著那碗雞湯,拿過勺子喝了兩口,不知道是油膩的雞皮讓她反胃還是吳 小芳的嗓音讓她反胃,她突然推開碗跑到衛生間乾嘔起來。張阿姨聽見了忙端著水去照顧,嘴上叨念著,唉,怎麼吐成這個樣子,跟害喜似的。白惜言心中一顫,把筷子放下:“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小芳,出去吃。”“哎!”吳小芳脆脆地應了一聲,又跑到衛生間門口喊,“苗桐你好好休息,我和白叔叔出去啦。”苗桐回頭看了她一眼,涼涼的,帶著點警告。吳小芳一抬下巴,走著瞧。其實白惜言出了門就後悔了,苗桐並不是個吃不到糖果就撒潑的小孩子。可回去又磨不開麵子,況且身邊還有個吳小芳。他並不喜歡吳小芳,她太鬨了,可是吳小芳說要來看他,神差鬼使的,他就讓她來了。車上吳小芳唧唧喳喳像隻小麻雀,靠著他一口一個白叔叔,撒嬌的樣子像個孩子。“小芳,讓小莫陪你去吃飯,我突然想起有點事。”“……啊?這樣哦。”吳小芳好像被噎住了,“那我下周末還能過來嗎? ”白惜言心煩氣躁:“好啊。”她高興得眼睛眯著一條線,叫小莫從路邊停了車,自己打車走了。白惜言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小金櫃。周末幾個公子哥基本上是全員到齊的,他進了包廂往角落裡一坐,胖劉幾個都在賤兮兮地吆喝,謝翎那天買的那個女孩兒怎麼樣?夠嫩的吧?白惜言扯起嘴角一笑,夠嫩啊。周圍一圏猥瑣的笑聲,都覺得白少開竅了,人生得意須儘歡,那麼禁欲做什麼。胖劉說,今晚留下不?再給你找個好的。白惜言懶洋洋的,行啊。陳柏風聽他們這麼一說,幾乎要撒腿就跑了。作為知道真相的人,已經被謝翎拽著領子威脅,要吐露出半個字就打折他的腿。他真的有點肝兒顫,忙趁人不注意跑出去給謝翎打電話:“不好啦,出大事兒啦,胖劉又給白少拉皮條呢。”謝翎正談完樁生意,在酒桌上聯絡感情呢,聽他這麼一說,懶洋洋地笑:“他又不是付不起錢。”陳柏風委屈地說:“我隻是心虛麼。”“把你的狗嘴閉緊就行。”謝翎想掛電話了,“還有事麼? ”“那你來不? ”“胖老劉在那呢,我這麼明目張膽是想讓他再把我楸到老爺子那抽一頓啊? ” 謝翎頓了頓,又說,“算了,你勸著惜言些,他現在這麼糊塗指不定苗桐怎麼難受。”話裡都說些灰心的意思。人家嫌他臟,嫌他爛,嫌他惡心,他還怕她難受,犯賤這個東西果然是沒底限的。“……謝翎,你你你還惦記著那誰啊? ”陳柏風回過味兒來了,囁嚅著,“她都跟白少這樣了,就算這紙真能包住火,那你心裡就不彆扭? ”謝翎幾乎暴跳如雷:“閉上你的狗嘴,就你腦袋上那摞綠帽子都能開仨帽子店 了,先管好你自己吧。”陳柏風被謝翎一頓罵跟個小媳婦似的委屈得要命,不過他也欠虐。謝翎罵他,可是也真的對他好。而且現在謝翎是他爹。畢竟因為冷落家裡的陳列櫃導致不能傳宗接代,想抱孫子的陳家老爺夫人正斷著他的口糧。現在他養小嬌娘,哄小相好的錢都是謝翎支援的。他乖乖跑回包廂去,一進門就見白惜言在喝酒,幾乎要跳起來:“你怎麼喝酒 啊,誰讓你喝酒的? ! ”胖劉心虛地笑笑,“沒人叫他喝,他自己要喝的。”白惜言笑眯眯地看了他一 眼,攬住身邊坐得規規矩矩的姑娘,在香腮上“叭” 了一口。陳柏風扶住額頭,覺得心力交瘁:“你還給他找姑娘? ”胖劉很無辜:“他自己叫的。”陳柏風坐在一邊哭喪著臉,白惜言拍了拍他的臉:“彆怕,我喝死玩兒死算我的,要不要給你立個字據? ”一群人都被他搞瘋了,胖老劉怕他這如珠如玉的身子骨撐不住,親自打電話要謝翎過來一趟。大舅子發話,謝翎隻能來了小金櫃,白惜言擠在姑娘堆裡玩篩子。 他皺眉:“你快回去吧,這裡烏煙瘴氣的。”白惜言往沙發上一靠,眼神迷離,能把人骨頭看酥了: “你平時不是總叫我嗎,我來了,你怎麼又攆走我?又不讓你花錢,怕什麼? ”謝翎說不出話來,把煙拿出來,卻沒點又放回去了。他臉憋得通紅,吭哧了半晌,突然拉起那個黏著白惜言的姑娘連推帶搡地弄到門外。姑娘沒站穩摔在走廊裡,一下子哭出來。幾個姑娘忙出去把那姑娘扶起來走了。白惜言收斂了笑意,帶了點怒氣地看著他。“惜言,回家去。”白惜言好笑地指了指門外:“我叫的姑娘不會讓你付錢的。”“你非讓苗桐覺得是我在帶著你嫖妓? ! ”白惜言拿起酒瓶子摔在地上,惡狠狠的:“謝翎彆擺出妹婿的嘴臉來裝孝子賢孫,你已經帶我嫖過了!是你找的姑娘!是你送我屋裡的!而且你搞清楚,我跟她還沒在一個戶口本兒上呢!而你馬上就是劉煙煙的老公了!你管好你自己! ”謝翎氣得雙眼發黑,站了一會兒,竟直挺挺地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