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言看她這麼拚工作心裡總免不了擔心她的身體,可是看她這種認真樸實 的個性又打心眼裡覺得喜歡。他橫豎在家裡也是閒著,於是張阿姨學著做滋補的菜式,那些平日裡讓他看到就皺眉的中藥材燉出來的湯水,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喝了。這天不是周末,謝翎卻很稀奇地來了,一進門就被中藥味熏得差點吐了:“張阿姨,你這湯的味道真的會繞梁三日,天天讓惜言喝這個,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張阿姨笑著回他:“謝先生,你這回可錯怪好人了,不是我燉的,是先生親自燉的,人生有沒有樂趣你要問他。”進了廚房就見白惜言圍著個藏藍色的圍裙,一手拿著烹飪書一手拿著湯勺,臉上還戴著口罩。謝翎看他這麼個喜感的裝束笑得半死,非要用手機拍下來傳給陳柏風他們看。白惜言也不理他,挺認真地把火調小了問:“你今天來我家就是看我下廚的? ”“你不是從來都不進廚房的麼,以前我們在英國讀書都是我做飯的,你討厭衣服沾油煙味。而且你是被張阿姨虐待得味蕾變異了還是怎樣,怎麼會煲這種湯?” 張阿姨插嘴說:“怎麼又賴我,小姐病了,這湯是先生燉給小姐喝的。”苗桐跟著他們部門主編出差去了,前天晚上打電話就聽她帶著鼻音,昨天晚上鼻音更重了,說話也沒什麼精神。她是今天下午的飛機,於是在她回來之前照著藥膳食譜和張阿姨的指導煲了鍋湯。門外已經擺好了茶點,白惜言讓張阿姨看著鍋,走到門口才摘下口罩皺著眉 喘氣。謝翎看著他,心裡驚濤駭浪般一時間愣住了。白惜言倒了杯茶,也給謝翎添了:“你要加檸檬嗎?”對麵沒人回應,他才轉過頭去看他的臉,正好與他的眼神對上。這一眼讓白惜言也有些錯愕,這個眼神太冷了,並不善意。等想再看細些,謝翎已經用夾子往杯子裡添檸檬了,嘴角也掛了笑意,一雙風流靈動的眼睛跟平常也沒什麼兩樣。“你對這個撿來的孩子真是好啊,真是摘星星摘月亮的,我就看不出苗妹妹是哪裡好讓你白少這麼做牛做馬的伺候?”白惜言白了他一眼:“我家的孩子我自己看著好就行了,用得著你管麼。”謝翎嘖嘖兩聲,撇嘴:“狼心狗肺的,就知道護犢子。”“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罵我句狼心狗肺?”“我找你乾嗎,我是來找我苗妹妹的。”“你找她乾嗎?”你這口氣活像一個未成年少女的老爸在教訓在門口吹口哨的小混混。謝翎嘿嘿一笑:“你說乾嗎,我看著我苗妹妹可愛,想追她唄。”這句話說完他就後悔了,白惜言並不是個喜歡開這種無聊玩笑的人,謝翎本以為白惜言會毫不留情地諷刺回來。白惜言卻搖晃著杯子中亮紅的茶湯,懨懨地斂著睫毛,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沉默來得突兀,謝翎並不是個在尷尬的氣氛中也能遊刃有餘的人,正想著要說些什麼彌補,白惜言卻慢慢地說:“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於是這一頁就這樣從善如流地翻了過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公司瑣事。苗桐拉著行李一進門,就見白惜言與謝翎坐在從院外伸進來的巨大的龍爪槐的樹冠下有說有笑地喝茶。她在外地采訪時淋了雨又受了風,又沒能好好休息,臉色蒼白裡透著黃氣。白惜言臉色一下子黑下來:“幾天不看著你,就搞成這個樣子回來。”“不是跟你說了,就是沒休息好,感冒倒是小事。”苗桐就知道見了他總免不了這一頓的嘮叨,拉著他的手往額頭上湊,“你看又沒有發燒,我哪裡有那麼弱。”白惜言氣得笑了,又拿她沒辦法,隻能在她額上彈了一把:“你就會逞強讓身邊的人擔心,看來下次出差我得讓張阿姨跟著你去才行。”“我可真不敢了,出差還帶著阿姨那麼大的排場也太嚇人了。”苗桐轉頭對著謝翎笑,“謝翎來了啊,晚上在家吃飯嗎?”一直坐在哪裡看著他們沒有出聲的謝翎,笑著站起來,“我還以為自己變成透明人了,否則你們怎麼敢這麼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他突然繃住嘴知道用這四個字放在這裡是多麼的不合適宜,卻又莫名詞窮,隻能拋個媚眼,“算了,我今晚還有應酬,你看你這個樣子就先休息吧,等好些了我再來看你。”驅車離開時,謝翎不經意地回頭往院子裡又看了一眼,白惜言正半蹲著給苗桐解鞋帶,而苗桐單手扶著他的肩看著他,微微翹著的嘴角,那麼滿足又溫柔。一連幾天謝翎的眼前都會不經意地閃現出苗桐微笑的臉,原來一個人笑與不笑可以差彆那麼大,可惜她不常那麼笑。苗桐出差回來後有三天的假,白惜言那些補湯她倒是一口不剩地喝了,補得她晚上翻來覆去睡不。半夜起來喝水,她摸黑去找冰箱,經過沙發前拌了一腳,差點磕到書架上,被一條手臂攔腰撈住。“……小心啊,大半夜你亂跑什麼?”白惜言的聲音。“我口喝了。”苗桐懊惱地說,“明天那湯就斷了吧,我真想要離家出走了。”“我巴不得給你斷了,你以為那個味道我喜歡麼。”白惜言在黑暗中抓著她的手臂,無奈地笑道,“小無賴,彆跟沒骨頭似的。”“我就是沒骨頭。”苗桐堵氣壓在他身上,伸手去夠台燈開關。橘黃色的柔軟燈光落在他的臉上。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他不舒服地閉上眼,抬手拍了拍她的腰:“下去,太沉了,我可抱不動你。”苗桐沒下去,她像小孩子發現新玩具似的湊上去數他的睫毛,白惜言被那專注的眼神看得莫明慌亂,索性又閉上眼睛。隻是閉上眼睛,觸覺和嗅覺卻靈敏得好似長了觸手,她的呼吸像蒲公英的絨毛般落在他的皮膚上,呼出的氣息都是香甜的,讓他莫名地口乾舌燥。“你們家是不是有異國血統,這眼睛和睫毛怎麼才能長成這個樣子的?”“……我外祖母是葡萄牙人。”苗桐咯咯笑,翻身下去冰箱找水,怪不得他長了雙那麼招人的東西。白惜言身上一輕,舒了口氣:“你笑什麼?”她覺得白惜言有妖氣,苗桐搖搖頭,轉移了話題:“你怎麼不睡?失眼了?”“嗯,失眼。”“想什麼?”“結婚。”苗桐一愣,拿起杯子喝了兩大口水,結婚?跟誰結婚?什麼樣的天仙美人配得上他?反正以她貧瘠的想象力是想不出來的。“……我姐姐今天打電話來說,不結婚也可以,總要留個後。”白惜言微微一笑,“隻要一點頭,她們明天就能送個黃花姑娘過,給我生個孩子……我要孩子乾什麼?她們都是為了我好,可從不關心我想要什麼。”苗桐想,白惜言也是為了她好,卻從沒關心過她想要什麼,親人都是這樣盲目偏執,我行我素的。一時間她想不出什麼寬慰他的話,隻是詭異地沉默著。第二天上班果然是沒精神,去采訪也頻頻打瞌睡,回來的路上乾脆睡著了,到了報社停車場她發現自己將腦袋倒在了唐律的肩膀上,苗桐很慶幸自己沒有流口水和打呼的習慣。“你昨天晚上乾什麼去了?”“……失眼。”苗桐打著哈欠,“我什麼都沒乾。”唐律看了她半天,意義不明地笑了:“小苗,我發現你這個人其實挺有趣的。”“我是拉磨的毛驢還是給個蘋果就上躥下跳討好你的猴子。”“你做我女朋友好了。”苗桐隻當他在開玩笑,哈了一聲:“那我下周是不是就可以請婚假了?”唐律往前走,她迷迷糊糊跟在後頭,在電梯口等電梯時,唐律突然把她按在牆上蠻狠地吻下來。苗桐腦五遲緩了一步,就被他得逞了,被親了半天才知道反抗。可是女人的力氣在男人看來跟調情差不了多少,苗桐反而冷靜了,親就親吧,親完能怎樣?突然聽見“啊!”一聲氣憤的大叫,接著苗桐就被捏著手腕扯開了,是謝翎。他憤怒下也沒留力,捏得苗桐骨頭都碎了,咬牙忍著。“你做什麼!丫頭養的兔崽子!”謝翎罵起人來相當有氣勢,接著就捏起拳頭來,要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