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到理化辦公室門口,俞仲夏狗狗祟祟朝裡麵看了看。費老師不會記仇吧?萬一不理他,那他豈不是很丟臉?費辛的座位上沒有人。俞仲夏:……不會已經走了吧?!這命運一般的陰差陽錯?!等下,這麼言情的台詞,不合適不合適。辦公室裡隻有一位正在整理東西的女老師。他問人家:“老師,我們費老師走了嗎?”女老師:“沒呢,包還在。不知道去哪兒了,可能去衛生間了?”費辛的單肩包還掛在他座位旁邊。女老師收拾好東西,下班走了。俞仲夏進到辦公室裡,坐在了費辛的椅子上。費辛桌上的東西已經清空了,他應該還把桌子和電腦都擦了一遍,到處都乾淨得能反光。這桌子、這位子,俞仲夏太熟了,有幾周每天都來,和費老師一起吃午飯,來收作業拿作業,站這桌邊和費老師瞎白話幾句。以後這些零碎就都再也沒有了。俞仲夏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這禮拜就不該和費老師鬨彆扭,明知道費老師都要走了!怎麼還不好好珍惜這幾天,真特麼欠得慌,長得這麼帥,怎麼配了個豬腦子。聽楊柯說,這禮拜費老師也沒去打過籃球,總是說有事,很忙。就……該不會是想躲著他,不想見他?可費老師挺爽朗一男的,應該沒這麼矯情吧。也難說,俞仲夏平時也挺豪爽一男的,關鍵時候不也死鴨子嘴硬,舍不得費老師走,還不承認,非要嘴欠幾句。這周他也沒去過籃球場,本來就沒多喜歡籃球運動,這學期因為費老師常去,他才老是也去湊熱鬨。費老師這人,真的很好玩,有趣兒,人好,對他也一直都很好。就算以後再沒機會常常見麵,也該和費老師好好道個彆,而不該因為費老師沒按著他的想法待在七中繼續教書,就發那種莫名其妙的脾氣。費老師從來不是他的誰,不能因為人家對他好,他就飄成這樣,心裡一點AC數都沒有。費辛是去了樓下語文辦公室,找18班班主任許老師。昨天的早讀時間,他在辦公室複習看書,許老師來找他。他要離職的原因,學校沒有公開講,但老師之間難免聽說了一些,許老師當班主任的,知道得更清楚些。許老師那天來找費辛,竟然是來開解安慰他,讓他萬事向前看,體諒學校的難處,也不要記恨學生。這讓費辛很意外。許老師從師大畢業後就來了七中教書,這幾年教學成績一直都很好,也很講工作方法,連著當著三年班主任,帶的班級從成績到風貌都很不錯。今年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所有人都沒想到。她就像連續遭遇幾次大型水逆,從工作到生活都一落千丈。現在被學生家長投訴,更是雪上加霜。在這種情況下,她還來開導來教育界一輪遊的費辛。費辛不能不感動,忍不住也反過來勸她:“我真的沒把這事太放在心上。許老師你也是,凡事向前看,都會好起來的,平時對學生的教育方式,還是不宜太過激。”許老師當即就有些羞愧之色,說:“例會上書記點我的名,我當時真的耳朵邊嗡了一聲,我都不知道我怎麼這樣了?和學生一對上,就老是會有那種想法,我這麼儘心儘力對他們,為什麼換來這種結果?一到氣頭上,就老覺得,人間不值得,學生不值得,教育不值得。“等氣過去了,又感到後悔,到下一回還是忍不住。回顧這段時間做的很多事,我都不敢相信是我自己做的。”“可能我就是不小心鑽了牛角尖,以前沒這麼容易上火發脾氣,今後我會儘量控製的。”最後她說:“費老師,謝謝你,我知道其他老師也都這麼想,沒人敢和我說,我都好長時間沒和人說過這麼長的話了。”費辛道:“其實老師們都能理解你的情況,學生們也都很有同理心,我聽他們說過,大家都希望你能好起來。”他還沒有和父母說自己要結束實習的事,怕他們會擔心自己。反正這段時間也不住在家裡,等考完試才會搬回去。他住在公寓這邊,每天晚上都會和家裡打一通電話,當晚就和辛麗萍講了許老師這件事,感慨教育工作者的不容易。辛麗萍,這位有二十多年從業經驗的婦產科大夫,說:“我怎麼聽著覺得,她這情況像是產後情緒病?”費辛滿頭問號:“產後抑鬱嗎?可是她沒生小孩啊。”辛麗萍:“……你們男生不懂。”今天費辛來找許老師,離職前的簡短告彆後。他略微尷尬地說:“是這樣,我媽想和你聊點事,方便嗎?”許老師:“???”費辛撥通了辛麗萍的電話,把手機給了許老師,就去辦公室外等著了。這電話打了有十幾分鐘,許老師才出來,還了他手機,道:“謝謝。”費辛尷尬道:“彆這麼客氣。許老師,希望你沒怪我多事,更希望我媽的建議能幫到你。”許老師:“怎麼會怪你?不過……”費辛:“嗯?”許老師:“費老師,我也要給你提個建議,你總是對彆人這麼好,這很容易給彆人,特彆是給女生,某種錯覺。”費辛馬上道:“我絕對沒有彆的意思,千萬彆誤會。”許老師笑道:“我當然知道,你隻是想幫我。我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這點你放心。我是說……你總是這樣的話,可能會惹上很多讓你煩惱的桃花運。”她這純粹是像個大姐姐對年輕弟弟的友好建議。畢竟費辛確實就是因為“讓人煩惱的桃花運”才不得不離開七中。費辛被戳中了心事,憂鬱地回樓上拿東西,準備離開這個工作了近三個月的地方。俞仲夏坐在費老師的辦公桌前,那封江楚的信被他轉來轉去地玩,信封上麵布滿了他的指紋。要不要打開偷偷看看這娘娘腔寫了什麼?這家夥真不是gay嗎?直得那麼隱蔽。賈蓉蓉也狗狗祟祟地在門口張望。俞仲夏不喜歡她,食中二指朝著她一指,孫悟空上身般喝道:“呔!哪裡來的醜八怪女妖精?又來勾引我師父?”賈蓉蓉:“……”她從門口小碎步挨進來,小小聲問:“費老師已經走了嗎?”俞仲夏:“上廁所去了。你來跟他道彆?來領個愛的號碼牌吧,掛號費二十。”賈蓉蓉:“……”俞仲夏:“真愛不一定得花錢,可是不氪金一定不是真愛,你號沒了。”賈蓉蓉:“……”俞仲夏感覺出她表情不對,問:“你怎麼了?彆在這兒哭我可告訴你,敢哭我可真敢打你。”賈蓉蓉一抿嘴唇,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俞仲夏:救命!help!SOS!中國兒基會!春蕾計劃!快救救我!賈蓉蓉邊哭邊道:“俞仲夏,我真的很難過,這事沒人可以聽我說,彆人知道一定都會怪我,我很害怕。”俞仲夏腦洞大開:“是你爸……怎麼你了嗎?”賈蓉蓉不知道他腦洞歪到哪兒去了,還順著他說:“我爸沒怎麼我,他……費老師……嗚嗚嗚……”俞仲夏:“???什麼啊?你爸也看上費老師了?”賈蓉蓉:“……”俞仲夏腦子裡叮一聲,懂了。費辛上來,辦公室裡同事們都走了,裡麵卻有倆學生。俞仲夏拿著包紙巾,站在哭哭啼啼的賈蓉蓉邊上,一臉生無可戀地抽紙巾遞給她。費辛:“……你們?”俞仲夏道:“倒黴蛋兒,你回來了。”費辛:“……”俞仲夏道:“賈蓉蓉,你有話快點說吧。”賈蓉蓉轉過來,哭得整張臉通紅,她對著費辛鞠躬,道:“老師,對不起。”費辛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情況。俞仲夏道:“沒關係,費老師不怪你。”賈蓉蓉直起身:“你怎麼知道?彆搶話。”俞仲夏:“我是費老師官方發言人,我不搶話他就要他就罵你了,你確定想挨罵嗎?”賈蓉蓉:“老師你罵我吧。”費辛:“……”俞仲夏:“賈蓉蓉你個臭傻逼!臭傻逼!臭傻逼!重要的話說三遍。”費辛:“…………”賈蓉蓉:“我是該罵,可怎麼又是你搶話?”俞仲夏理所當然道:“費老師是斯文人,罵不出口。還聽嗎?我還有。”賈蓉蓉把眼淚一抹,仿佛慷慨就義:“好,你再罵我,更狠一點。”費辛感覺俞仲夏再罵下去就都是消音亂碼了,道:“好了,夠了。”他對賈蓉蓉道:“他說得對……”俞仲夏搶話:“你就是個臭傻逼。”賈蓉蓉哭道:“對,我就是!”費辛:“……都閉嘴。”兩個學生都看他。費辛:“我是說前麵那句,俞仲夏說得對。賈蓉蓉,我不怪你,你不用來道歉,真的沒關係。”賈蓉蓉:“老師……”費辛:“彆有心理負擔,真的。這事對我沒任何影響,而且我複習時間真的很緊張不太夠用,這下能回去專心備考了,你這都算是幫我忙了。”俞仲夏:“……”賈蓉蓉哪裡肯信,又鞠躬道歉:“是我錯了,我對不起老師。”費辛:“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把追星和戀愛的心思收一點回來放在文化課上,彆浪費你那麼好的專業功底。”賈蓉蓉是小學就開始練健美操,去年還評上了二級運動員。她又開始哭,道:“好,老師,我會的。”費辛:“彆開空頭支票,你要是沒好好學習……”不對,他不能再繼續關注賈蓉蓉。俞仲夏友情接話:“費老師官方發言人會持之以恒地罵你臭傻逼。”賈蓉蓉:“費老師,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俞仲夏:“he~tui!費老師對你可沒任何希望,是你成績不好你爹沒準要再甩鍋給他,心裡有點逼數吧你。”賈蓉蓉抹著眼淚走了。俞仲夏和費辛對望片刻,一禮拜沒說過話,冷不丁還有點尷尬。費辛道:“你罵女生也太難聽了。”俞仲夏:“這難聽?都是基本款,當季新款你又不讓我說。”費辛:“你來乾嗎?來找我嗎?”俞仲夏:我主動來找你和解,豈不是很沒麵子。他從桌上拿起江楚的信,道:“我來送信。”費辛以為是他寫的,有點可樂,說:“你嘴不好使了還是手機壞了?給我寫什麼信?”俞仲夏:“你想太多了,我堂堂作文滿分得主會給你寫信?除非你付我稿費。”費辛接過那信拆了一看,江楚寫給他的告彆信,洋洋灑灑一大張,一多半是東拚西湊抄的散文,就幾句原創,大意就是:舍不得費老師,有事常聯係。俞仲夏瞥了一眼,看見信末尾留了QQ號和微信號,又有點懷疑江楚說自己是直男純屬瞎掰。費辛把信疊起來,過來拿了包裝好。俞仲夏站邊上看他。他背了包,說:“我要走了。”俞仲夏:“哦,走吧。”費辛:“……”俞仲夏看他欲言又止,心裡頓時砰砰跳,費老師也舍不得我嗎?費辛:“你還在這兒乾嗎?你不走我怎麼鎖門?”俞仲夏:……無情無義の男子。兩人出來,費辛鎖了門。俞仲夏:“你回家嗎?”費辛:“回公寓。”俞仲夏:“我也去。”費辛板著臉看他,道:“我請你去了嗎?”俞仲夏道:“我想吃你做的飯。”費辛:“憑什麼給你做?就憑我道貌岸然,衣冠禽獸?”俞仲夏:“……”費辛轉身下樓,俞仲夏忙跟上他,道:“還生氣呢?我才幾歲,你跟我斤斤計較?”費辛:“我管你十七八還是八十七,你說得很有道理啊。”俞仲夏裝嗲:“費老師~費辛辛~人家知道錯了啦~”費辛:“彆,你沒錯,你怎麼會錯?你那麼有道理。”俞仲夏:“賈蓉蓉那麼十惡不赦,你都原諒了,我就說你幾句,你還真記仇了?”費辛:“你和賈蓉蓉能一樣嗎?”俞仲夏心裡哈哈哈,嘴上道:“你怎麼又搞性彆歧視,我告訴你我明天就去變性當女的了。”費辛:“彆扯,我說的是性彆嗎?”俞仲夏道:“那你說的是什麼?”費辛:“不想和你說話。”俞仲夏笑嘻嘻:“我知道了,你不在乎賈蓉蓉,你比較在乎我。”費辛:“……嘔。”俞仲夏不說話了,跟在他身後。到校門口,費辛轉彎進教職工車棚去推車,俞仲夏沒跟著了。費辛以為他走了,騎著車出來,俞仲夏在門口等他。費辛:“你還真要去吃飯啊?”俞仲夏伸手按在他車把上,低了低頭,認真道歉:“費老師,對不起。”費辛也不是真和他計較,笑了說:“沒關係,逗你玩呢。”俞仲夏:“我那天是有點生氣才亂說話,周末你跟我在一起玩了兩天,一個字也沒提你要走,突然來那麼一下,我有點懵逼。我心裡不是那麼想的。”費辛:“好了,我知道了,彆在意。”俞仲夏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珠裡有兩個費辛的倒影,最後也沒把舍不得費老師走的話說出口。沒必要再說了,他覺得費老師已經懂了。這是做化學老師的最後一天。費辛最後看了看這寂寥的校園,無聲地呼了一口氣。俞仲夏:“舍不得了吧?剛才是不是該把賈蓉蓉打一頓?起碼出出這口冤枉氣。”費辛:“不是說想吃我做的飯,走吧。”出校門,俞仲夏去騎了輛共享單車。兩人並排騎著車,去費辛住的公寓。路上風很大。費辛戴了毛線帽子和口罩,俞仲夏戴了帽子,把衣領拉高擋著半張臉。俞仲夏偷偷看了幾次費辛。費辛再也不是七中的老師,再也不是他的老師。他和費辛沒有什麼關係了,往後日子一長,分開久了,友情也會越來越淡,費老師真的遲早會忘了還有他這號人。“費老師,”他說,“我們要是一家人就好了。”費辛沒有聽清楚,道:“什麼?”俞仲夏把衣領拉下來,大聲衝費辛道:“你和我弟弟搞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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