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俞仲夏滿頭問號,這不在他的知識射程內,但還是先從桌下爬了出來。費辛:還好沒被人看到。女學生的事都沒人要聽解釋,再來個和男學生的“辦公室.avi”,渾身是嘴他也彆想說清楚。俞仲夏拍褲子上的灰,問他:“費老師,你是怎麼了?”費辛嚴肅臉:“沒怎麼,複習太累了。”俞仲夏道:“那你彆費勁考研了,留在七中當老師不也挺好?”費辛:“……”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不想說是因為賈蓉蓉的緣故,他即將要離開七中。就如趙主任所說,這話傳開,對他、對賈蓉蓉,都不好。俞仲夏察覺到他是有事不想說,聯想費文謙叔叔說過的話,自動理解是費辛在潁城大學裡發生了什麼事,善解人意道:“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想說的時候隨時找我說。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俞十五,是有名的好樹洞。”費辛道:“怎麼個好法?”俞仲夏:“跟我說什麼小秘密或是負能量,我保證剛聽過就忘。”費辛:“……”俞仲夏也來拍他肩,比趙主任還語重心長:“辛辛啊,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沒什麼過不去的,你要自己想開點,這比什麼都強。”費辛:“???你到底幾歲啊?陝西來的兵馬俑嗎?這話聽起來像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俞仲夏:“嗐,你就說有道理沒有吧。”費辛:“有……吧。”俞仲夏:“那不就結了。你管我幾歲呢?孔子還聽兩小兒辯日,朝聞道夕死可矣,我是十七八還是八十七,都不影響我就是有道理。”費辛服了這個嘴炮王者,本來那點小小抑鬱也抑不起來,道:“餓了,吃飯。你想吃什麼?”俞仲夏:“出去吃?太冷了,外賣送來都涼透了。”兩個人去學校附近吃勸君上當一回。潁城四季風大,冬天更是如此,還不像彆的城市有個明確東南西北的風向,常常是四麵八方亂刮一氣,360度無死角立體環繞風。俞仲夏出來才想起來忘戴帽子,不想回去拿,少年無畏,灑脫地表示沒關係。等到了砂鍋店裡,他整個人吹傻了,頭發像被電過一樣直豎在頭頂上。費辛去窗口點單,要了一個牛肉鍋一個排骨鍋,叮囑老板:“排骨鍋彆放香菜,是一點都彆放,放了可不給錢。粉條多來點,謝謝您。”老板是個大姐,在裡麵忙著煮砂鍋,頭也沒回地用潁城方言開玩笑地說:“放香菜不給錢,多給粉條也不加錢,你是特朗普派來搞貿易戰的嗎。”費辛:“……”俞仲夏路上被吹得臉冷,坐在在位子上兩手搓臉,邊搓邊哈哈嘲笑費老師。結果那大姐一回頭看見愛吃粉條的正主了,變臉道:“謔,長這麼帥啊,那沒事了。粉條管夠,另給你煮一鍋都行。”俞仲夏:“……”倒沒有另煮一鍋,但粉條巨多,牛肉和排骨都多給了好幾塊。俞仲夏道:“跟你吃飯真好,什麼都有得蹭。”費辛:“少來,楊柯說你買個奶茶裡麵料都比彆人多。”俞仲夏:“這會兒心情變好了?你剛才不會真的哭了吧?”費辛:“沒哭,趴久了眼睛紅。”俞仲夏:“哭就哭了,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哭又不是女的和小孩的特權。”費辛強調:“真沒哭。非得我承認哭了你才滿意?”俞仲夏:“沒哭就沒哭,辛辛彆急。”費辛:“誰準你這麼叫我了?沒大沒小。”俞仲夏:“費老師,我跟你說個我一生中最大的秘密。”這句台詞有點熟,費辛接話:“知道,你叫俞特.帕特,是個17歲的高中生。以後少提這個,迪士尼霸霸侵權警告。”俞仲夏:“不是這個,是說另外一個。”費辛:“你怎麼秘密這麼多?”俞仲夏勾唇一笑,邪魅狂狷地說:“天選之子就是這樣。我這個秘密,就是——”他把筷子放下,兩隻手扒著自己的下眼皮,神秘又得意地說:“我、不、會、哭。”費辛:“???”俞仲夏又拿筷子繼續吃,邊吃邊說:“是真的,上次哭到現在至少有五六七八年,有時候心想該哭一下,眼淚擠都擠不出來。”費辛:“無淚症嗎?那該有炎症啊,可是你眼睛,看著挺正常。”正常得過了頭。俞仲夏長了雙好眼睛,睫毛長,黑眼珠大,天生眼型像做過眼瞼下至,不搞怪不裝逼的時候,簡直就是雙小鹿眼。他衝費辛眨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說:“沒有炎症,也沒有不舒服,打瞌睡的時候流淚還很正常,就是想哭的時候哭不太出來。”費辛:“這麼……奇怪嗎?”俞仲夏:“我有個前女友,她說我這是冷麵冷心,郎心似鐵,天選之顧北城。”費辛失笑道:“胡說八道,還一套一套。”俞仲夏認真臉:“我說的是真的。大概五六七八年前,具體哪年我也忘了,反正還上小學,我弟被我媽打得一身傷,我求我爸把他接來跟我一起住,或者把我換過去,我爸不同意。”費辛:“……”俞仲夏:“那天我哭得可太慘了,可能把淚腺哭壞了,後來再想哭,就哭不出來,隻能這樣。”他對費辛做了個咧嘴哭的表情,說:“沒淚。”費辛:“……”俞仲夏道:“據說流淚能宣泄情緒,提升心情的效果比抗抑鬱藥還好,遇到不高興的事,哭一哭就能把委屈排解一大半。”費辛:“那你怎麼排解?”俞仲夏:“我不需要排解,也沒人讓我受委屈。不過有時候我會替我弟委屈,哭不出來還挺難受。”費辛想,你真的?沒為自己感到委屈過?俞仲夏道:“其實我就是想跟你說,能哭是福。真哭了也彆不好意思,我又不會笑話你。”費辛:“……”你才是大教育家。他承認道:“我哭了一秒鐘。”俞仲夏:“……”費辛:“……請問你是在憋笑嗎?”俞仲夏抿嘴憋著笑,忙用力搖頭。費辛心說笑吧笑吧,等下就讓你笑不出來。吃完飯回學校,兩人一路狂奔,也不說話,張嘴就要灌一肚子風。等回了學校,進教學樓,外麵冷,樓道裡沒有人。走著走著,費辛冷不丁拋出重磅炸彈:“我要提前結束實習了,上完這周的課就走。”俞仲夏當場呆住,費辛又上了好幾個台階,他還站在原處。費辛心裡略微得意,回頭俯視他:“怎麼不走了?”俞仲夏吃了一驚,但又懷疑是和他開玩笑,心存僥幸地說:“不是說要教完這學期?你騙誰啊?”費辛背著手,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道:“本來是這麼說。但是我時間調配不開,擔心會影響考研,所以決定提前走。”俞仲夏明白他是真的要走了,心涼了半截,比剛才被風吹的時候還要更涼,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教一半說走就走?還有沒有一點責任心了?”費辛:“……”俞仲夏心說都要走了,周末為什麼不說?還鼓勵我要好好學習也考去北京做什麼?虧我還認認真真信你真心對我,搞了半天就是人之將走其言也善,當交代遺言?你這大教育家還挺有儀式感。媽的。他感覺自己受騙了,衝費辛道:“平時整天說得好聽,就會說大道理,你道貌岸然!衣冠禽獸!你這就是看祖國花朵年少無知,就來欺騙我……我們的感情!”費辛:“……”俞仲夏越想越來氣,道:“你學習重要,我們學習就不重要?我還以為你真是個好老師,搞了半天,最後還是你自己的事最重要,就顧著複習你自己的功課,隨便給我們上上課,跟男生打打籃球,撩個女生還挑最漂亮的,你說說你這仨月都乾過什麼?”費辛:“……”俞仲夏:我不是這麼想的,我不想你這麼快走,我不想你走。兩個人在樓道裡,一上一下,離了四五個台階,彼此的表情都很難看。費辛道:“我本來就不是師範生,從來沒想過要當老師,教書不是我的責任。我是考研的學生,分心教書會拖我的後腿,我也沒有能力教好你們,我走了以後學校會安排更有經驗的老師。請問,我有什麼錯?”俞仲夏心想,是是是,你沒有錯,錯的是我行了吧,都是我想太多,都是我把你想太好。他有點難過,不想再和費辛說話,大步上了台階,跑走了。費辛:……氣死我了嚶嚶嚶。還想能走得開心一點,至少含笑九泉。俞仲夏是怎麼做到在小棉襖和熊孩子之間自由切換的?費老師上完這星期的課,就會離開七中。這消息不脛而走,18班和19班學生都聽說了,是都有點不太舍得費老師,但也就還好。到了高中,當學生十來年,遇到的每位老師都是匆匆過客,多數高中生早已習慣。費老師長得再帥,上課再有趣,人再和善友愛,也隻是他們青春歲月裡的驚鴻一瞥。他給18班當過半個多月代理班主任,18班學生對他感情更深厚一些。而19班的大家,不過潦潦草草地八卦了一下:費老師要走了!天啊,真的要走了啊?說要考研,時間緊張,要考北大呢。學校要讓張老師來教咱們化學。哪個張老師啊?就坐費老師對麵那個。哦他啊,他不是教彆班生物的嗎?理化生不分家,學校現在也沒彆的化學老師了。聽說張老師上課還挺好玩的。……就沒了。俞仲夏:我以為我顧北城沒有心,結果你們才沒有。說是還有一星期,其實文科班每個禮拜也就上三節化學課。費辛不帶個人情緒地把兩個最後的課都上完,文科特長生們也還像平常一樣敷衍地上著高考不考的化學課。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也不會發生。異常之處隻有課代表。18班化學課代表換了人,是個男生。19班課代表撂挑子罷了工。作業都是班長收好來送,下一節課費辛自己拿去教室。一個禮拜過得飛快,眨眼到了周五。下午放了學,俞仲夏在座位上玩手機,想叫俞季陽出來吃個飯。他同桌已經走了,有個人過來,在同桌位子上坐下,很小聲地叫他:“俞仲夏,能幫我個忙嗎?”俞仲夏:“我能幫你什麼忙?離我遠點兒,彆壞我清白,我還想搞對象呢。”他這學期就兩個緋聞,一個是給他寫情書的18班賈蓉蓉,一個是他想泡的“小喬”江楚。賈蓉蓉剃頭挑子一頭熱,後來又跑去煩費老師了,這事就沒人當回事。江楚這就不一樣,自從被爆出這醜聞後,俞仲夏一夜之間失去了整個高二的女生緣。前幾天路遇前女友南宮琉璃,她竟然陰陽怪氣地說:“早知道就為你寫篇耽美了。”俞仲夏:耽你媽!美個鬼!江楚小心翼翼,拿出一個信封。俞仲夏大驚:“我敲,你不是想泡老子吧?滾。”江楚:“……什麼啦?這不是給你的,給費老師的,我不好意思去辦公室。你們不是親戚嗎?你替我轉交給他好嗎?”俞仲夏:“???那更得滾,給老子爬,費老師才不是你們那種人。”江楚氣得兩腮發紅,道:“什麼那種?不是哪種?喂,我也是直男好嗎!”俞仲夏:“……騙誰啊?你哪裡像直男?”江楚柳眉倒豎,道:“誰跟你說我們娘娘腔就一定是基佬?倒是有些自稱恐同的直男癌哦,沒準就是深櫃呢。”俞仲夏早想和費老師和解了,拉不下臉來,也沒有什麼好機會。現在拿著江楚的信,二分勉為其難八分歡欣雀躍,去理化辦公室當信鴿。半途他忽然醒悟:江楚,你他媽內涵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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