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夏從垃圾堆上一躍而起,回複:【去!】費辛:【把你家地址發來,我接你去】俞仲夏發了定位,問:【哪兒的溫泉?】費辛:【海邊。你問問你家大人行不行,後天才能回來】俞仲夏:【後年回來都行,沒人管我】費辛:【還是得說一聲,不說我就不帶你去】說是如此說,他已經調頭過去接人了。到半路上,俞仲夏給他發了張微信對話框的截圖,俞仲夏和“老俞”的對話。俞仲夏:【和朋友去玩,後天回來,可不可?】老俞:【可,注意安全】還轉了兩千塊給俞仲夏。潁城黃金地段,全市最貴的小區之一。在大門口,費辛接到了俞仲夏。這是費辛第一次看到他穿私服,也是第一次見他背包,他每天規規矩矩穿校服,上下學也是兩手空空。他矗立在初冬的風裡,風吹得他直縮脖子,半張臉躲在土橘色衝鋒衣拉高的衣領裡,兩手揣進衣兜,因為腳冷時不時還蹦兩下,純黑束腳運動褲搭配了匡威高幫小白鞋,肩上隨意挎著一個北極狐雙肩包。這身搭得還挺好看。費辛停車,他隔著車窗,對費辛露一雙笑眼,樣子開心極了。費辛給他開副駕車門,他一上來,把衣領拉下去,開口就做作地發嗲:“費老師~你對我太好了吧~!”費辛想到他會開心,但沒想到這麼開心,嫌棄臉說:“再這麼說話不帶你了。”俞仲夏恢複正常:“哦,我好了。”他把包扔在後座上,看見那裡放著費辛的雙肩包,也是個北極狐,說:“謔,咱倆撞包了!”這牌子這幾年爛大街,費辛那個是旁人送的,一體純黑色。俞仲夏這個的配色少見,軍綠撞櫻粉,背帶是亮橙色,騷氣得很特彆。費辛踩油門,說:“你這個挺好看,沒見彆人背過這顏色。”俞仲夏:“我這個是Ae合作款,限量的。”費辛懷疑他在炫富。俞仲夏:“我爸給我買的,他喜歡把我打扮得好看一點。最好是叫人一看我,就能聯想到,我有個有錢還時尚的爹。”費辛:“……”難怪,“老俞”既不問俞仲夏跟什麼朋友出去,也不問晚上住哪兒,甚至都不關心去哪兒玩。但給錢給得利落而大方。幸好俞仲夏沒染上什麼奇怪的毛病,隻是普普通通戀愛小天才,還真是謝天謝地。俞仲夏開心得非同尋常,嘚吧嘚說個不停:“我就準備隨便打會兒遊戲,隨便吃個外賣,這周末就混過去了,沒想到你會找我玩。”“你爸媽呢?他倆不是也去嗎?為什麼就你跟我?”“我還沒泡過溫泉,百度說泡溫泉得帶耐高溫的泳褲,我帶了兩條普通的行不行?不行就到時候買新的吧!”“咱們晚上要住在溫泉酒店嗎?我跟你住一間還是我自己單獨住一間?我還差幾天才到十八,能不能自己開一間啊?”“哎?!我帶身份證了嗎?!”他馬上翻衣兜,拿出個小卡包來翻來翻,道:“帶了帶了。我還帶了幾張信用卡,百度說酒店開房要用信用卡付押金的。”他把卡包裡的數張卡展示給費辛看。他自說自話了十幾分鐘,費辛始終沒插上一句話。展示完畢,他把卡包收起來,一臉美滋滋。費辛感到不可思議,沒泡過溫泉還是很正常,可是?他問:“俞十五,你從來沒住過酒店嗎?”俞仲夏:“沒有,我從來都沒出過門,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潁城。”費辛:“……”這?俞仲夏:“沒人跟我一起出去玩,上學期本來跟萬朋鳥商量,暑假一起出去旅個遊,結果出了那事,也沒人一起去了。”費辛:“你爸沒帶你去旅遊過嗎?”俞仲夏:“沒有,我小時候他跑采訪,每天忙得要死,沒空搭理我,後來我大了點,他也結婚了,忙工作還得陪老婆,更沒空搭理我這電燈泡。”費辛:“……”難以評價。俞仲夏隻是隨口一講,還沉浸在要去泡溫泉和住酒店的喜悅裡,說:“嘿嘿,今天真好!沒白為你學唱那英文歌,太難學了。”費辛也跟著他轉換話題,道:“你是現學的嗎?我還以為你本來就會唱,你唱歌很好聽。”俞仲夏難得謙虛:“一般般吧,我唱中文歌比英文好聽多了。我英語不好,不怎麼聽英文歌,你要是愛聽黴黴,我還能即興唱一唱,結果你整天聽這麼小眾的歌。謝謝你不是真喜歡柴可夫斯基,不然我還得去學交響樂,難為死我了。”費辛:“那你真讀過顧城嗎?還是百度了那麼一句?”俞仲夏蹺起二郎腿,囂張道:“你小看誰?早說了我學富十五車,你彆不信。”出市區,到海邊溫泉酒店,路程一個多小時,天黑透了才抵達目的地。兩人背著各自的北極狐雙肩包,前台辦入住,上樓找房間。費辛也沒來過這家,是辛麗萍和小姐妹來玩過,兩間房也是她提前訂好的,豪華房型,自帶室內湯池,不用去公共池下餃子。在前台時,費辛要求把兩間大床房中的一間換成了雙床房。到房間放好包,他帶俞仲夏先去餐廳吃晚飯。吃到一半,酒店搞突然驚喜,推了個生日蛋糕出來,幾個服務員唱著生日歌,其中一個還不由分說把生日帽給費辛戴上。動靜這麼大,餐廳裡客人也都看過來。費辛猝不及防,尷尬症都犯了。俞仲夏事不關己地看熱鬨,隻管自己哢哢一頓吃。服務員:“弟弟!要和哥哥一起吹蠟燭啊!”俞仲夏:“?”費辛馬上把那尷尬的生日帽摘下給他戴上,慈愛地說:“弟弟來,吹。”兩人把蠟燭吹熄,俞仲夏又把生日帽扣在費辛頭上。服務員又過來拍照:“再拍幾張,看這裡看這裡。”費辛體諒人家也是工作,衝著鏡頭微笑。俞仲夏卻趁他不注意,抹了他一臉奶油。……最後兩個奶油精,既狼狽又很快樂地回房間洗澡。夜裡,他倆泡在房間的湯池裡,邊泡溫泉,邊一起打王者榮耀。不知不覺,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費辛道:“該睡覺了,明天再玩。”還不到俞仲夏想睡覺的時間,但他也沒提出反對意見,聽話去睡了。兩人在各自的床上躺好,費辛關了燈。一片黑暗中。俞仲夏道:“費老師,你要是經常過生日就太好了。”費辛:“我不可能總是過生日。”俞仲夏:“……是哦。”費辛:“但可以經常陪你玩。”俞仲夏:“真的嗎?”費辛:“假的,我忙死了,要考研。”俞仲夏無趣道:“嗯,我知道。”費辛:“等我考完就可以了。”俞仲夏:“考完……就真的陪我玩?”費辛:“也不行,我明年要畢業,要做畢設,寫論文,還要準備答辯。”俞仲夏:“那你就彆說了吧,簡直是在耍我玩。”費辛:“不是生氣了吧?”俞仲夏:“我睡著了。”費辛:“沒有人能永遠陪你玩。”俞仲夏沉默片刻,說:“我知道。”費辛頓了頓,道:“你老是換女朋友,就是要找人陪你玩嗎?”俞仲夏:“對啊,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不長久,我的愛情運好像不太好。”他又說:“我知道你女神長什麼樣了,你喜歡的類型跟我不撞車,老鐵,起碼咱倆不會兄弟變情敵。”費辛:“我女神很美的。你有喜歡的女演員嗎?”俞仲夏想了想,沒想出來,道:“沒有,男演員有。”費辛:“知道了,劉昊然。”俞仲夏:“去年喜歡他,現在最喜歡吳京,我還做過一個戰狼背景的夢,我和冷鋒是戰友……”他叭叭叭講了一個玄幻風的非官方《戰狼3》。費辛:“……”俞仲夏:“想起來了,有喜歡的女的。你看過有個漫畫叫非人哉嗎?我最近最喜歡的是那裡麵的小玉。”費辛:“……”交過十五個女朋友,最近最喜歡的女生是個紙片人?俞仲夏:“你睡著了?”費辛:“沒有,我有點認床。”俞仲夏:“我也有一點,咱倆還真像。”費辛:“不聊了,專心睡。”過了不到三分鐘。費辛還在回顧《戰狼3》,越想越精神,他發現俞仲夏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短短幾句話,細節人設,應有儘有。俞仲夏打起了輕鼾。費辛:……說好的都認床呢?像你媽啊像。早上六點多,費辛醒了,上了個廁所,出來隻開了盞台燈,坐在桌邊看書。到七點半。俞仲夏還沒有醒的意思。費辛想去吃早飯,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一條縫,想看看是什麼天氣決定穿什麼衣服。看了一眼,他驚了,忙去把自動窗簾全打開。俞仲夏夢裡還在打怪,被掀了被子,暈暈乎乎地起床氣:“乾什麼啊?!”費辛一指窗外:“你快看!”大晴天,陽光灑滿了房間。這不是重點,昨晚他們來得太晚,窗外一片漆黑。現在才發現,這是——無!敵!海!景!房!為了兒子大學畢業前的最後一次生日,辛麗萍女士大出血了。俞仲夏和費辛一起站在窗前看海。天高海闊,世界一望無垠,冬季裡隻有零星幾隻海鳥飛過,卻更像奇妙的寥寥數筆,生動地裝點了這幅讓人心胸開闊的景致。費辛播放了俞仲夏翻唱的那首《Go Solo》。這首歌非常適合配合著海景一起聽。俞仲夏形容不出此時這過於美好的心情,想了半天才說:“關了關了,咱們兩個直男,彆搞這麼浪漫了吧。”費辛看看他,滿臉遺憾,說:“可惜了,這時候我身邊居然是你。”俞仲夏:“???我都還沒嫌棄你嘞。”費辛心情極好,rua俞仲夏的頭毛,說:“我這生日要連過三天,生日我最大,不許頂嘴。”俞仲夏掙紮:“彆來搞我頭發!”費辛胳膊比他長,個子比他高,仗著身體優勢欺學生,想怎麼rua就怎麼rua,俞仲夏做的都是無效的掙紮。鬨夠了,俞仲夏去洗漱。費辛在外麵給辛麗萍發語音消息:“媽!你是天使墜落凡間!我太愛你了!mua!”俞仲夏邊刷牙邊想,直男撒嬌最為致命,費老師以後要是對女朋友也這麼嗲,那就好玩了。吃過早飯,他倆回房間,麵對麵坐在海景窗邊的桌前。一個繼續看書,一個戴著耳機打遊戲。桌子下麵,一邊42碼的匡威,一邊45碼的AJ。辛麗萍和費文謙稍後就到,到了大家再一起去玩。俞仲夏這遊戲,打著打著就走神了。他見過辛麗萍,感覺是和費老師一樣很好的人。但人家父母會不會覺得他這學生多餘?人家一家人出來玩,帶他算怎麼回事?萬一不喜歡他,費老師豈不是很難做?費老師怎麼跟家裡人介紹他?就說是一個普通學生?這麼大了又不是小孩,有點尷尬。昨天吹蠟燭的時候,服務員當他是費老師的弟弟。他抬眼看對麵正看書的費辛。如果費老師真是他哥哥就好了。考研、上學、畢業乃至以後工作、成家,這些固然都重要,可又哪裡有弟弟重要?像他和俞季陽,這一生都不會因為任何事,離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