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無心之shè人體修煉jīng氣神,其中jīng為ròu體,氣為功力,神為元神。打個不怎麼恰當的比喻,jīng與神就是兩個出水口,氣則是水桶裡的水,所以在桶中水量充足的前提下,兩麵同時放水是完全能夠實現的。其中差彆在於,ròu體出招有時候也不需要功力支持,有一些武學招式是不用功力全憑ròu體的,但元神出招必須要有功力,沒有功力術法壓根不能進行。聽了姬天血的建議後,白庸苦笑道:“這個想法我也有試過,可惜做不到啊。元神離體後,ròu體就失去控製了,如果元神分散出一部分,繼續控製ròu體,那麼無論是元神的術法,還是ròu身的武道,都會因為不完整而大打折扣。雖然從威力上講,的確比單一出招強,大約為十二成到十五成,但是元神離體可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沒有ròu身保護,萬一在絕招碰撞中被餘勁掃到,那絕對是致命的危機。”《萬靈生死經》中倒是有一mén造化nòng神訣,能夠讓元神擁有近乎不死的能力,有點類似閻無辜的真魔元體,隻不過真魔元體練的是ròu身,造化nòng神訣修的是元神。可惜這mén奇術必須在四重雷劫之後方能修行,目前白庸是徒有寶庫而沒有打開鎖的關鍵鑰匙。齊無憾思索道:“想保護元神可以用法寶或者防禦術法,這倒並非難事,可怎麼讓元神離體後,ròu身還能完美的運招出招,這才是困難的地方。”石墨羽道:“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或許弓道上的無心之shè能夠有所幫助。”白庸若有所思道:“無心之shè,好似在書籍上有看到過,是列子跟伯昏無人之間的比箭吧。故事中記載的無心之shè理論貌似是,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今汝怵然有恂目之誌,爾於中也殆矣夫。”見其他人不解,他就慢慢解釋整個故事。故事中,列子給伯昏無人表演shè箭。他拉滿了弓並在肘上放一杯水,當第一枝箭shè出時,第二枝箭便上弦,第二枝箭shè出時,第三枝箭又上弦。但在這個shè箭的工程中,列子的身體就像雕像一般,動也不動,杯子裡的水半點也沒有灑出來。這樣技巧算得上非常高超了,但伯昏無人卻認為這仍是有心的shè,不能算是無心的shè。真正無心的shè,要登上高山,站在崖邊的岩石上,麵臨百仞的深淵,再試探能否shè箭。於是兩人便登上高山,伯昏無人背對深淵,慢慢後退,直到腳跟有三分之二在外懸空的時候才停止,接著他就請列子上前shè箭。結果列子嚇得趴在地上,冷汗直流,更不要說拉弓shè箭。伯昏無人最後說,最好的shè手,能上窺青天,下看黃泉,不論身處何等境地,都要放縱八方而神態不變,如果自己心神已慌,如何shè得中目標。聽完後,石墨羽恍然道:“哦,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啊……”見周圍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不由得臉上一紅,連忙道:“以前我師傅都隻跟我講奧義,從來不講故事跟出處,所以也就沒有聽過……不過,好像這跟我印象中的無心之shè有些不同。”白庸點頭道:“也許兩者不同吧,在原文中伯昏無人說的是‘不shè之shè’,而不是無心之shè,隻是按照文意來翻應該稱為無心之shè。”石墨羽點頭道:“確實不同,我師傅對我解釋無心之shè時說的內容是,把弓拉滿,當箭該shè出去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shè出去。”“無心之shè不是月弓dòng天的絕學嗎?就這麼說出來沒問題嗎?”齊無憾好心提醒道,在他看來,這丫頭平日行為有些粗心,說不定會忘了這茬。技藝外傳,將來若是月弓dòng天的長輩們計較起來,可是非常麻煩的事。“沒關係的,月弓dòng天的絕學是無我之限,不是無心之shè,這點經常被人搞hún。無心之shè並不是什麼武學招式,隻是弓道上的一種心境,也不是由我派發明的,曆史上無數先哲都擁有過這樣的意境,也都在書中記載過。一般的shè箭過程,講的是拉弓、瞄準、鬆弦shè中目標三步驟。但無心之shè,主張的不是弓者在shè箭,而是箭自己shè了出去。”石墨羽指著旁邊的竹葉道:“清晨的時候,竹葉會沾滿lù水,隨著時間,它會被漸漸積累的lù水壓得越垂越低,突然間,lù水滑落,可葉子卻並沒有動。人將弓拉滿時,就像這葉子一樣等待著箭自動shè出的時刻。當你的弓拉到了最圓滿最成熟的狀態,箭就一定會自動shè出,就好像lù水從葉子上滑落一樣,箭會在弓手毫無考慮的情況下,不經意地飛shè而去。這就是無心之shè。”白庸、齊無憾與姬天血三人聽得有些意動,琢磨了一會,各自拿弓進行試驗。石墨羽在一旁講述道:“遙想自己的身體不再是自己的身體,呼吸時不再感覺到呼吸,也不要特意放鬆自己,知曉這其實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發生。不要執著於瞄準目標,當你覺得可以發箭的時候,那就放箭吧。如此,等你回過神的時候,就會發現箭已經shè中目標了。”三人同時鬆弦,齊無憾一箭命中靶心,白庸差了一環,姬天血是直接脫靶。然而遺憾歎氣的人卻是齊無憾,白庸跟姬天血反而是陷入有所收獲的沉思中。石墨羽麵容驚訝的張嘴道:“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夠直接領悟我師傅曾說過大多數人人一輩子也掌握不了這種技巧,但有些人卻能夠很輕鬆的學會,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當時還以為她在糊nòng我,沒想到世上真會有這種人,還一次見到兩個。”命中的人沒有領悟,脫靶的人反而領悟,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其實不然。以白庸等人的本領,即便從來沒有修行過箭術,可如果有心瞄準,那絕對能shè中原地不動的靶子。齊無憾shè中靶心,正是證明他執著於命中,沒有放下自己。白庸跟姬天血兩人放下了自己,所以shè出之箭展現出來的是兩人真正的箭術水準。姬天血從不曾用過弓,因此直接脫靶,而白庸六藝修習jīng通,有一定功底在,離靶心的距離也就更近一點。過了一會,姬天血從領悟的意境中醒來,緩緩道:“識xìng不動,以滅窮研,於無儘中發宣儘xìng,如存不存,若儘非儘。”白庸附和道:“確實跟佛mén的非想非非想有點類似,不是找到破綻再shè箭,而是直接shè中破綻。看似毫無執念,可如果真無執念,又何必shè箭,將念寄存於箭上,而非本身,由天地之眼來觀測對方,自然是無所遁形。”齊無憾道:“利用這種方法的話或許還真能實現雙招同出,ròu身自動出招,元神可自由出竅施展術法,雖然達不到你預想中的那麼完美,可也是個能夠明確指出來的方向。”白庸覺得某個地方不對,與預想有所出入,如果能夠解決的話……突然間他腦海中劃過某樣東西,似乎是很關鍵的想法,可仔細去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明明是一層薄薄的膜,卻怎麼也捅不過。福至心靈也是要看機緣的,看來是自己沒能抓住。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就放下了,倒也沒有過於執著。有些事,強求不來。整個上午,他就在不停推演著雙招同出的技巧,有了石墨羽提供的無心之shè心得,也算有了可以前進的方向,雖然限製很大,跟他預想中的威力有出入,可總比一開始的兩眼黑要好。到了中午,像是隨意而出的一句話,姬天血對他邀請道:“有個地方,你能否陪我去一趟?”目前是休戰期間,離預想中的決戰日子還有數日,不必擔心會出意外,於是白庸沒有拒絕。兩人一同離開水月居,向著東南方飛去。姬天血沒有說要去哪裡,白庸也沒有問,飛了約莫半個時辰,姬天血慢下速度,降在一片廢棄的山莊mén前。這片山莊早已被人舍棄,從屋簷牆角積累的灰塵推測,至少已經荒廢了十年。雖不是斷壁殘垣,可也能見到許多破損的地方,各處雜草叢生,透lù出一股蕭條衰敗之意。不過上麵並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看來是原來的住民主動離棄,而不是遭遇橫禍。山莊的大mén口,掛著一個傾斜的牌匾,上mén赫然寫著一個“姬”字。姬天血站在大mén口,望著那塊牌匾,默然無語。白庸站在她的身後,同樣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麼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姬天血忽然開口道:“今天是好天氣呢。”白庸抬頭看了看天空,烈陽高照,一群形狀變幻無常雲朵向著四方飄流而去。若真要論天氣的話的確是個好天氣,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姬天血又道:“無論明天、後天,每天都是好天氣就好了呢。”白庸不假思索道:“一直的話會有人頭大吧。”“是呢……哪怕再好的天氣,久了,也會有人討厭。”姬天血長歎一口氣,推開大mén走了進去,白庸也緊跟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