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楊修上了船,在船頭對劉璟拱手道:“我會儘快回複丞相,相信不久會再回武昌。”劉璟笑著回禮,“楊主簿辛苦了,希望再次會晤。”船隻,楊修身影漸漸遠去,劉璟一招手將侍衛首領李青叫上前,取出一封信遞給他,吩咐道:“立刻用鴿信將這封信傳到許都!”“遵命!”李青接過信去安排傳信了,劉璟這才翻身上馬,帶著隨從向城內而去,可剛走沒幾步,不遠處便傳來一陣喧鬨,隱隱聽見有人在喊:“不要阻攔,我們要見州牧!”劉璟勒住戰馬,向遠處望去,隻見有一群人要向這邊奔來,卻被士兵攔住了,他們大聲叫喊,揮舞著胳膊,神情憤怒之極。劉璟心中奇怪,催馬上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啟稟州牧,這些人說要告狀!”劉璟見這群人穿著打扮像是商人,便遠遠問道:“你們都是什麼人,告什麼狀?”一群人都要衝過來,卻被親兵攔住,隻準一名老者為代表上前,老者上前跪下道:“啟稟州牧,我們都是武昌的船家,靠往來運貨為業,但這幾個月,大家都快被逼死了。”老人說完,後麵人都在喊,“我們已經有三四月沒有生意了,大家都要餓死了,求州牧管管吧!”劉璟有些奇怪,“怎麼會,前段時間從赤壁運貨到武昌,不是讓民船也參與了嗎?”老者磕了一頭,含淚道:“這種好事情輪不到我們,都是陶家包攬了,官家的生意我們也不敢奢望,隻求陶家平時能給我們一口飯吃,不要什麼都獨占。”劉璟有些明白了,他臉才沉下來問道:“陶家是怎麼個獨占?”“回稟州牧,這個沿江碼頭是官碼頭,要麼是官船,要麼是陶家的船隻,輪不到我們,可是漕河那邊是商貨碼頭,以前大家都可以進去運貨,但從今年開始,白天隻能使陶家船隻進漕河,輪不到我們,我們隻能晚上進去運一點貨,撿一點陶家剩下的殘渣。可這幾個月官府下令,嚴禁晚上運貨,我們的生意就斷了,好不容易幾天前又準許晚上出入運貨了,但陶家最近買了幾百艘船,連晚上的航道也霸占了,我們就徹底完蛋,求州牧為我們做主!”眾人拚命磕頭,“求州牧給我們一口飯吃!”劉璟臉色有些難看,這不是他想聽到的消息,也不是他想看到的陶家,他一催馬向漕河奔去。武昌縣的漕河位於城南,長約兩裡,從長江直通水門,平時裡漕河內停滿了民間商船,將各種貨物運進城去,又從城內運出各種貨物,每天都繁忙而熱鬨。最近幾個月,因此戰爭封江的緣故,漕河內冷清過一陣子,但這幾天隨著戰爭結束,商業恢複,漕河內又重新熱鬨起來。劉璟還記得從前陶家商船在武昌並不多,主要在柴桑和樊城,但自從他主政武昌後,陶家的商業便開始向武昌縣擴張。此時漕河內停滿了大小貨船,幾乎所有船身上都打著陶家的雙鯉標誌,劉璟慢慢走了一裡,卻始終沒有找到一艘不是陶家的船隻。劉璟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本來陶家對他支持極大,作為回報,他也願意讓陶家得到更多的商業利益,這一點沒有問題。但他不想看到陶家的壟斷,就象任何一個當權者不想看見臣子一家獨大一樣,商業也是同樣道理,一旦陶家完全壟斷了荊州商業,很多重大決策,劉璟就不得不看陶家的臉色了。知微見著,從一個小小的貨運壟斷,就可以想象以後的情形了,這種事情不能讓它坐大,必須要敲打敲打陶家,而且要儘快。想到這,劉璟調轉馬頭向縣城內而去。武昌城的大小雖然和襄陽城相當,但襄陽的商業卻是在樊城,襄陽城內主要是政務和文化教育,有足夠的空間修建州衙,而武昌則是商業軍政混在一起,顯得比較局促。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荊州州衙和江夏郡郡衙實際上一座衙門兩塊牌子,當然,這也和劉璟實際控製地隻有江夏、長沙和安陸三郡有關,沒有必要專門設立一套州班子。劉璟現在需要找江夏郡丞伊籍,這裡麵的權力關係有點複雜,由於劉璟兼任江夏太守,按理,郡丞就應該掌握江夏郡實權。但實際上也不是這樣,江夏郡的政務大權其實是掌握在劉璟的首席幕僚徐庶手中,隻有等劉璟將州治遷回襄陽,伊籍才會拿到真正的實權,而且會升為江夏太守。這一點,伊籍本人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並不抱怨,每天悠閒的度過,耐心等待著交權一刻的到來,這也是他的聰明之處。不多時,伊籍匆匆走進劉璟官房,躬身施禮道:“參見州牧!”“郡丞請坐!”劉璟打量一下伊籍,幾個月未見他,見他竟然長胖了不少,不由笑道:“伊郡丞好像身體不錯。”伊籍苦笑一聲,“我寧願變得又黑又瘦。”劉璟笑了起來,“這一天很快就來了,隻希望到了那時,郡丞不要太抱怨才是。”“我隻有期待,沒有抱怨。”劉璟點點頭,沉吟一下道:“找郡丞來,我是想了解一下陶縣尉的情況。”陶縣尉就是陶政,劉璟的大舅子,伊籍心中一怔,他不太明白劉璟的意思,隻得含糊說道:“陶縣尉最近很忙碌,我們見麵不多。”劉璟笑了笑,“我是問陶縣尉是否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或者說不稱職的地方,機伯儘管直言。”“這.....我恐怕不太清楚。”劉璟見伊籍有顧慮,便安撫他道:“機伯不用擔心,更不要有什麼顧慮,我隻希望你能坦率,實話實話,我隻是想了解陶縣尉有什麼不當的行為,或者說,他有哪些方麵不太適合出任縣尉。”伊籍有些明白過來了,恐怕劉璟是要拿陶政開刀,想從自己這裡得到消息,伊籍低頭沉思片刻道:“陶縣尉在一些商人糾紛案中,有些過於偏袒陶家的利益,有很多商人反映他利用權勢為家族謀利。”劉璟背著手走了幾步,‘以權謀私’這個罪名有點太重了,畢竟陶家的支援為赤壁大戰的最後勝利立下了功績,他隻是想敲打敲打陶家,而並非是刻意打擊陶家。想到這,劉璟搖搖頭,“還沒有彆的不妥之處?”伊籍畢竟是為官多年,他一下子明白了劉璟的意圖,要找不痛不癢的毛病,伊籍眼珠一轉,便道:“我聽說陶縣尉和一名叫柳煙的名妓交往過密。”這下子,劉璟很感興趣了,笑問道:“這件事知道的人多嗎?”“武昌城恐怕沒有多少人不知道了此事。”陶政這件事比較含糊,自古以來,官員和**女交往屬於風流豔事,隻要不在公務時間流戀青樓就沒有違規之處,但在兩年前,劉表因為長子劉琦狎妓事件曾下過一道律令,禁止荊州官員和**女交往,但事實上,這條命令從來沒有被執行過。雖說如此,但律令畢竟擺在那裡,並沒有被廢除,拿它來做文章就屬於一種小題大做,或者說是借題發揮,伊籍一旦明白了劉璟的意圖,他就立刻找到了應對之策。這種交往名妓屬於個人生活方麵的小錯,無傷大雅,因為沒有具體的懲罰規定,那就能可大可小,隻要改過,依舊能重新入仕,和‘以權謀私’等罪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而且這個罪名也非常符合劉璟的尺度,不輕不重,點到為止,屬於一種警告範圍,劉璟點了點頭,“就這樣吧!請伊郡丞安排人儘快提交一份彈劾書。”“微臣遵令!”劉璟做事情一向講究謀定而後動,可一旦動了,就必須雷厲風行,伊籍深諳此道,當天下午,武昌縣主簿韓穎上書彈劾武昌縣尉陶政醉酒狎妓、有失官家體統。州牧劉璟當即做出決定,暫停陶政武昌縣尉之職,命江夏郡府徹查此事,一旦確定其違反律令,必將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