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之上,改革如火如荼。吐蕃武士四出,飛奔各地,清量田地,宣布為王國,然後讓百姓再承租。同時又清點戶籍人口,清點牛羊馬匹牲畜。一開始吐蕃農牧民還不大清楚是怎麼回事,可等清點完後,沒多久就有人下來征稅了。農田產出十稅一,牧民更是得較四稅一的牛腿稅,當他們交完這筆稅後,如果要把地裡產的糧食賣出或把自家的牛羊賣出換取其它商品,又得交一筆交易稅,又是十稅一。許多原本居於山上的吐蕃人,更是被強令驅趕到山下,讓他們在河穀裡修建城池堡壘,建立市集。牧民們眼睜睜看著那些強橫的貴族武士,四頭牛就要牽走一頭,四隻羊也要抓隻一隻。而就算是在北部牧區之外,山區河穀的吐蕃人也被下令,要每戶領養牲畜,奉養國王。每戶屬民規定要飼養馬一匹,犏牛一頭、乳牛一頭、黃牛一頭,夏季割青草,曬成乾草上交。而按規定養的這些一馬三牛,又得按規定交四分之一的牛腿稅,一樣不能少。過去也要供養貴族王室,可也沒這麼重。更彆說讚普還下令擴軍,原本六十一個東岱,總共六萬餘人,現在要擴充到十二萬,意思是一個東岱實際上為兩千人,分為左右千戶。吐蕃百姓敢怒又不敢言,向來被壓迫慣了,也不敢反抗。尤其是那些苯教的法師,總要他們忍耐。最可怕之處在於,這些勸他們忍耐的苯教,也不都是好人。因為讚普的新法令裡,還有一條,就是每七戶就得供養一僧。這個僧主要是苯教僧,也有新從中原來的漢傳佛教僧以及漢傳道教道士,七戶就得供養一僧,這一樣是筆不小的開支。邏些北麵的白玉羌、彌藥、白狼羌等也都接到了吐蕃讚普派去的使者送來的信,信上麵開了長長的單子,要求這些臣服吐蕃的藩屬國,須向吐蕃進貢的錢財物資,數量很大一筆。諸藩不滿。而在吐蕃內部,這個時候也是暗流湧動。六尚七陣,十二階告身,每個貴族都在等著讚普如何安排他們,但越來越多的風聲表明,讚普不論是在邏些朝中,還是五茹地方,都打算重用那些如蘇毗等原來屬國的人,反倒是他們那些世代的舊貴族們,真正得到重用的少。不滿的情緒在蔓延,老貴族們開始在暗中串連。而六論與讚普共命,這讓得到消息將授為六論高職的這些大貴族們更認為,這是讚普不懷好意。畢竟吐蕃雖有以人殉葬的習俗,但主要是以奴隸殉葬,這些大貴族哪個願意為讚普自殺殉葬呢。“彌藥說暫時還無法籌集到那麼多貢賦,暫時隻送來這麼多。”“才一成,彌藥是打發叫花子嗎?”囊日論讚看著呈上的單子,大為不滿。“白蘭羌呢?”“白蘭羌直接拒絕貢賦,說我們要的太多,他們不可能拿的出這麼多。”“反了他們!”囊日論讚氣的就要發兵打白蘭羌,結果東讚馬上勸阻,“讚普,我們還沒準備好,而且現在白蘭羌與秦國眉來眼去,若是我們強攻,他們隻怕立馬就投向秦國了。況且,之前已經議定,要先增兵擴軍,收集存儲物資,打造軍械,然後出兵西向滅了象雄,以決後顧之憂,然後才可以出兵北上,討伐諸羌啊。”········邏些城一角,一座很大院落,大門前樹立著一杆高高的紅色秦旗。門前,六名身披明光甲的秦軍肅立站崗,這是大秦駐吐蕃的大使館,因與吐蕃結束戰事,吐蕃又和親公主,稱臣藩屬,故此現在朝廷在吐蕃常駐使臣,以聯絡吐蕃,同時,也是監視吐蕃朝廷動向,暗中收集吐蕃情報之意。使館裡除了有常駐的大使外,還有二十餘人的使團官吏,另有二百名秦軍護衛。“吐蕃人這是在作死啊!”駐吐蕃大使、禮部員外郎楊溫笑著道。屬員王安國在旁邊泡著茶,“那噶爾東讚年紀輕輕,到中原走了兩趟,還真就以為學到了我大秦治國的真髓了,豈不知,不過是邯鄲學步而已。”“是啊,畫虎不成反類貓,你看現在吐蕃這樣搞,遲早就得出大事。”“出事才好啊,吐蕃不亂一亂,以為些人的野心,遲早是我大秦之患啊。”於是大家一起哄笑。“報,大使,剛才我去采買,回來後發現車上居然有一封不知誰悄悄投進的書信,屬下不敢私啟,呈交大使。”楊溫接過信,發現信封上寫著呈楊公親啟五個字。“暗中投書,有意思。”楊溫打開,看完之後,臉上露出了越發古怪的笑意。“大使?”楊溫笑笑,“剛剛還說吐蕃必生變亂,你們看看這是什麼?”“什麼?”“有位吐蕃貴人,想尋求庇護。”“尋到我們這來了?”“嗯。”“犯事了,想逃去中原?”“非也,他是想犯事,但是希望能得到我大秦的相助。”使館裡的人全是大秦人,外麵的護衛,館裡的仆役,全是中原帶來的,一個外人也沒,所以大家倒也比較放心的可以在這屋中商議。“嘿,這些家夥膽子可真夠大的。”“那也是被逼到沒辦法了,你看那噶爾東讚小子,居然弄出來一個六論與讚普共命的缺德主意來,你說誰還願意當這六論啊。”“可囊日論讚還挺年輕的啊,就算共命也並不就虧啊,畢竟六論可是相當於我朝之府院宰輔啊。”“那能一樣,囊日論讚年輕,可終會死,這些大貴族是不願意給他自殺殉葬的,在他們眼裡,殉葬,那是奴隸。這些跟悉勃野家族一樣悠久的舊貴族,能夠上資格當六大論,那都是一等一的大貴族的族長啊。”楊溫搖搖頭,改革是好事,可噶爾東讚還是太年輕,而囊日論讚也是太急了,就如他的那個叔父楊廣一樣,硬生生的把大隋帝國給改沒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如今隻是派駐這雪域的一個員外郎了。想他觀王楊雄之子,初仕朝廷,便授為吏部侍郎,封成安郡公,還曾出為河南道大使,鎮壓隋末叛亂,江都兵變後隨李淵歸返關中,拜黃門侍郎,封觀國公,再出為涼州總管,撫慰有功,入朝為相,擔任侍中,領左衛大將軍。可惜不久後羅嗣業攻破長安,李唐滅亡,他也就再次成了亡國官員。看著麵前的這封信,楊溫楊恭仁微微一笑,把腦子裡的那點舊事拋去。“我們得給這些貴人添加火,加些油,讓他們膽子大些,放心去乾。”“大使,咱們插手其中,太危險。”“危險是有的,但這不正是我等出使駐節於此的職責所在嗎?”楊溫反問,這下沒有人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