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有時遇大役,可能一去幾個月。有時去遠點的地方做役,役期可能才半個月,結果路上還要花掉同樣時間。最怕的還是耽誤家裡的農時。現在好了,役折錢,全攤入田畝中隨地稅一起征收。官府要做役,都是出告示招募,願意應募的都是按工給錢,就連路上的時間都算進去了,吃住也包。老鐵匠有時也會去應應附近的工役,賺點工錢。“現在就近一些的工役,一般人還搶不到呢,先來後到,應晚了就滿了。”好在老鐵匠是個鐵匠,因此農閒之時,也還可以帶著兒子們四處趕集打鐵。“那你這趕集一天,能賺多少錢?”“也賺不了幾個錢,刨去開支,一天也能賺幾個補貼家用吧。”“要交稅嗎?”“咱們這是野市,不用交稅,若是進城去,入市場去一般就要交稅的,不過也不多,我們這樣的,也沒幾個錢。”老鐵匠笑嗬嗬的道。“那還不錯啊,這樣下來,一年也能有些積餘吧?”老鐵匠便告訴羅成,說前些年動蕩不安,日子過的苦,還拉了饑荒欠了債,如今這兩年分田授地,日子算是慢慢好起來了。“要特彆感謝官府,我之前借了不少債,利滾利的很嚇人,後來朝廷規定了,說是要減租減息,禁止高利貸,過去的欠債,利息也不得收超過本錢兩倍。這條規定一出,可是大大減輕了我的負擔,本來我先前借的那些,都不知道滾了多高了,結果這下好了,隻要還本再加兩倍的息就夠了。”“兩倍的息也還是很高啊。”“好多了,之前都不知道滾了多少倍了,感覺一輩子都還不清了,現在好了,隻還兩倍,多的不用還,朝廷甚至還給我們貸青苗款子,無息的。你看我現在,終於還清了那些債,如今雖然家裡還是破草屋但是無債一身輕啊。”老鐵匠眼裡充滿著希望,按現在這樣的日子,一家人再努力個三五年,便能起一座新院子,雖說用不起青磚綠瓦,但可以山石壘院,黃土夯牆,院子蓋大點。“縣裡給我們家劃了宅基地,我一家人多,給劃了二畝園宅地呢,我都已經想好了,到時蓋個三合的大院子,然後屋後再圍個大菜園子,家裡孩子一人都有一間自己的屋子。”這時打刀的鐵匠小兒子道,“爹,還要蓋間茅房,咱家得有自己的茅房。”“對,蓋間茅房,省的在房間裡用虎子,弄的臭烘烘的。”看著這幾爺倆的那高興勁,羅成也為他們感到高興,他們雖然辛苦,但他們卻很樂觀,對未來充滿著希望。“師傅,你覺得現在的兩稅高麼?”老鐵匠眯起眼睛想了想,“若單說每畝的租賦,倒不算低,可現在朝廷是攤丁入畝,折役入畝,這麼總的算下來,其實負擔還比以往輕呢。”以往老鐵匠一家八口,成丁四個,但田地就總共那麼二十畝,一家人因此得租佃地主的田地,租地主的地,收成一半得交給地主,剩下的並不多。可交皇糧的時候,卻是按丁來算的,不管你家實際有多少地,都是每丁一年田租兩石,還有調的絲布等,又有一年二十天的免費工役。更彆說,社倉義倉糧,也還得照繳。時不時的還會有點什麼攤派之類的下來。弄的是苦不堪言。現在好了,管你家中幾丁,反正就看家裡有多少地,按畝征租,然後按貧富再交戶稅,老頭家現在一百多畝地,一年得交十幾石的地稅,交的糧比過去要多點,但是田多了上百畝啊,這些地可不需要再給地主交一半收成。而且這裡還包含了社倉義倉糧了,也包括了折役的錢。老鐵匠說他家現在是下戶,戶稅錢沒幾個,他希望再過幾年,能多交點戶稅,這就意味著自己家裡到時更富了。“就是如今鹽價貴。”鐵匠小兒子插了一句嘴。“是貴了點,我這一家子一年吃鹽的錢,都得費幾石糧呢。”老鐵匠也有些心疼,事實上如今各處百姓,都對鹽價高感受很深,可羅成也清楚,鹽稅高,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丁稅。朝廷一年要從中收取幾千萬貫的鹽稅,這可是朝廷最主要的稅收了,這個稅不可能降的。好在鹽稅雖高,但尚在百姓承受範圍之內。“其它的東西現在價格都蠻穩的,可就這鹽價,一直居高不下,本以為天下一統了,這鹽價應當下來了,可紋絲不動啊,比我打的鐵還剛硬。”老鐵匠歎道。皇帝和魏征對視一眼,都隻能無奈笑笑。現在朝廷的財政收入,靠的並不主要是兩稅的地稅和戶稅,而是靠的工商稅,其中又以鹽茶鐵酒馬等專稅,占據大頭。朝廷需要稅賦,主要是要養軍打仗。近三十萬的禁軍,這可是支常備軍,一年就得不下兩千萬貫的開銷。雖說有官員說這花銷太大,建議取消禁軍,全部改為府兵,說這樣能減少很多軍費,可羅成最終還是沒同意。大秦現在正是開拓進取之時,若是裁了禁軍,那就從進攻轉為了防禦保守。鐵匠父子人比較會說,或許是常趕集做生意,而且也有些見識。羅成跟他們聊了許久,從受田到債務,再到收入,再到稅收,又要地方官府的風評等等。“我感覺父母官還不錯,最大感覺就是不怎麼擾民了,那些胥吏衙役現在也好的多,沒有以前那麼亂來霸道。”“這麼說來,現在除了鹽價高,是什麼都好了?”羅成接過鐵匠遞過來的解手小刀,剛剛打造好,入手感覺還不錯,雖不是很精致,也隻是木頭刀柄,但看的出還是不錯的。“十文錢。”老鐵匠笑著報價,羅成也沒討價還價,就遞了十文開元通寶過去,老頭接過錢挨個瞧過,對這些錢很滿意,都是新錢。“也不能說哪都好,就是如今吧,朝廷大力移民邊疆,你看這地方鄉村好多人都遷移走了,如今村村都有移民走的,一下子比過去少了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