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開元二年,九月初二。清晨。夏軍列陣滹沱河南岸,背靠信都郡鹿城,北依大河。軍陣寬達二十裡,整整二十萬夏軍傾巢來。旌旗獵獵,戰鼓千麵。大秦皇帝率軍五萬在滹沱河的北岸列陣等待,他登上一處高崗,眺望對方的陣形。看完夏軍的軍陣,羅成笑著對諸將道,“竇建德自豆子崗起兵以來,未曾打過什麼像樣的大戰,也不曾遇過什麼真正的勁敵精銳。你看他們的軍伍,度險士囂,令不肅也。逼城而陣,有輕我之心。”軍雖眾,可卻全憑著一股子銳氣,待這股氣一泄,夏軍就沒用了。更何況,羅成已經從間諜那裡得知,竇建德這個夏皇,現在實則是被曹寶等一乾大將給綁架了,所以夏軍打著皇帝的旗號,說是禦駕親征,可實際上夏軍內部也是矛盾重重。他們傾國來戰,可羅成卻是五路伐夏,除了這裡的皇帝五萬人馬,還有趙貴、馮孝慈、羅存孝、羅士信的四路兵馬,隻要羅成能夠頂住不敗,則夏軍腹背將受敵。麵對夏軍,羅成沒有退守背後的博陵郡深澤城或無極城,也沒有退到更後方的恒山郡重鎮真定城。他引軍而來,列陣滹沱河畔,卻又不過河。“等!”這是皇帝下達的唯一命令,守著這條大河就好。眼下雖說是秋季,滹沱河水沒有春夏時那麼深,可這也是橫穿河東河北兩道的一條大河,夏軍想輕易過河沒那麼容易,必須得搭橋。中午時分。夏軍終於派出了一支二百人的死士,他們劃著船渡過河水,明目張膽的登岸,向北岸的秦軍耀武揚威。“夏軍這是想要試探我軍嗎?”李玄霸問。“挑釁也好,試探也罷。”皇帝卻不在意。“陛下,臣請求也率部下與他們嬉戲一番。”李玄霸上前請令。羅成站在禦旗之下,笑道,“也好,便給你二百人跟他們嬉戲一番。”“無需二百,臣隻需一隊人馬便行。”玄霸很傲氣的道。五十人。李玄霸直接點了自己的親兵隊,“取我的擂鼓甕金錘來,跟他們對戰,若是用馬說槊都算我欺負他們。”五十精騎,人皆纏鐵黑槊,個個身披明光鎧,跨下皆是一水的烏黑駿馬。玄霸跳上馬,手持雙錘,率領麾下五十騎出列。北岸。兩支隊伍靠近。一邊是舉著夏旗的二百死士,一邊是五十騎秦軍鐵騎。“吾乃大秦皇帝禦前中郎將唐國公李玄霸是也,爾等何人,報上名來,吾不殺無名之輩!”玄霸馬上大喝一聲。李玄霸的名頭一喊出來,對麵有些騷動。然後二百人的盾陣後麵,一騎奔出。“李玄霸,吾乃大夏先鋒將軍宇文承都是也,你可還認得我?”玄霸有些意外,仔細一看,可不就是宇文家的那宇文承都嗎?“弑君者的私生子,宇文承都,你居然還活著?”宇文承都瞪著李玄霸,當初江都之亂時,宇文承都父親宇文化及弑君稱帝,可惜後來被李淵引陳棱等攻破江都,宇文化及也被殺,混亂中宇文承都逃出江都,後來一路逃亡到了河北,最後投到了竇建德麾下,本來竇建德是要殺了這弑君者之子的,是曹寶保了他一命,他還被曹寶收為義子,因此如今曹寶兵變奪權後,宇文承都成為了夏軍先鋒官。“婆婆麵的病兒子,你居然也能披掛上陣?你手中的雙錘隻怕是紙糊的,身上的甲是絹做的吧?彆以為姐姐是羅成的妃子,你就也能充當將軍!”宇文承都譏笑。“弑君者的私生子,可敢與我單挑鬥將?”“有何不敢,來吧!婆婆麵的病兒子!”兩員戰將便各自策馬上前。“李玄霸,我也不欺負你,回去換把馬槊來吧!”宇文承都笑道。李玄霸把手中一對金錘一碰,發出鐺的一聲響,“對你,還用不著長槊,一對金錘足矣!”“既然你純心找死,那就休怪我無情!”宇文承都催馬上前,舞動手中金鏜便砸了過來,這一把金鏜與楊玄感的霸王戟相當,二十多斤重的金鏜砸下,破風呼嘯。玄霸手中一對金錘,並不算大,雖說是中間鏤空的錘子,但畢竟這是近戰武器,不可能跟長兵器一樣重,何況還是一對錘,單手各拿一把。單論武器,玄霸已經吃了虧。但玄霸依然舉著錘就迎了上去,麵對著力劈華山的一記鏜擊,他左手金錘側砸過去,蕩開金鏜,右錘已經趁二馬相交之際,揮起砸向宇文承都。不過宇文承都曾經是京城勳戚貴族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很輕鬆的避過,兩人第一個回合不分上下。兩人身後的人馬,也是拍盾頓槊,為他們呼喊助威。遠處。一名傳令官向皇帝稟報在陣前的情況。“宇文承都?想不到這小子居然出現在這裡了。”“唐國公未攜長兵,比較呼聲,是否召他回來?”賈潤蒲問。“無妨,宇文承都成名雖早,可玄霸也不是過去的那個病孩子,他當年身體是差,可這些年經過調養和努力訓練,早不是過去那小子了,他現在軍中可是有病虎之名,尤其是那對金錘力大無比,宇文承都未必是他對手。”一般情況下,是不是出現陣前鬥將這種事情的。但也不是沒有。比如說當年隋初時突厥入侵,隋軍就與突厥軍陣前鬥將,隋將這邊派出了敦煌戍卒史萬歲,結果幾下就斬殺了突厥猛將,嚇的突厥人驚慌撤退。就如現在,夏軍派二百人過來,便是有意挑釁和試探,羅成也隻派五十人過去,都是沒打算直接大戰。兩人鬥將,兩邊都樂意,勝的一方,也必然士氣大增,敗的一方,也要被大挫士氣。一般情況下,騎將在馬上交戰,當然是以馬槊長矛這些長兵為主,以弓箭鞭鐧為輔,但這也隻是一般情況。李玄霸可不是一般人,好多人以為羅成重用玄霸隻是因為他是自己小舅子,但事實上,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年紀雖輕,但勇猛不輸羅士信裴行儼來整等人。這邊聊著天,那邊陣前,李玄霸和宇文承都卻已經是走馬鬥將數十回合,依然難分難解。兩邊的兵士本來也是為各自主半助威,到最後變成相互辱罵對方,再然後刀兵相見。五十鐵騎和二百輕騎也乾脆混戰起來。一時間,兵對兵,將對將,這二百餘人,在兩軍二十萬的陣前,廝殺起來。兩邊大陣都是按兵不動,任由他們拚殺。秦軍隻五十騎,夏軍卻有二百輕騎,但殺著殺著,兩邊大陣的將軍們都卻驚訝的發現,秦軍倒下的不多,夏軍卻已經越來越少。秦軍這邊還好,很鎮定。可夏軍那邊就不淡定了,這二百騎死士,本來就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本以為能樣秦軍一個下馬威,挫他們士氣。可誰料,最精銳的夏軍騎士,以多打少,四打一都打不過對麵。小半個時辰後,二百夏軍死士,已經儘皆倒下。秦軍五十騎居然還剩下了十幾騎。十幾騎漸漸圍攏,把已經拚的筋疲力儘的李玄霸和宇文承都圍在中間,越圍越小,宇文承都奔騰閃走的範圍也越來越小,他使用金鏜長兵,需要的空間比使用近戰雙錘的玄霸要大,這使得他已經越來越不利。最終,宇文承都的馬已經跑不起來,玄霸一記金錘砸在馬頭上,宇文成都戰馬立斃。沒有了戰馬,又被十幾秦騎圍困著,宇文承都手握著金鏜,終究還是沒有了用武之地。“這不公平!”宇文承都氣喘籲籲。玄霸手舉著雙錘,騎在馬上卻反而還有一戰之力。“戰陣之上,我的部下既然沒向你開弓放一箭,也沒有舉槊刺你一記,那麼便不存在不公平之說。宇文承都,還不投降!”“我還沒輸呢!”宇文承都不服氣的道。“那就再來,打到你服為止。”十三騎秦軍散開包圍,玄霸策動戰馬,再次奔馳起來。他利用戰馬奔馳的速度,左衝右突,一對金錘更是暴風雨似的不斷砸落,宇文承都顧此失彼,兩條腿的怎麼跑的過四條腿的馬。何況這金鏜太長太沉,步下不利,打的越久越累。“鐺!”金錘再次砸落,宇文承都舉鏜抵擋,震的虎口出血,雙臂發麻,甚至是心頭都十分難受。可玄霸卻馬上又是一錘落下。再擋。然後又是一錘。連環不斷的錘打了十幾下,一錘狠過一錘。震的宇文承都不斷後退,虎口開裂。這時玄霸戰馬人立而起,揚起雙蹄猛的撲下,宇文承都被撲倒在地,玄霸低頭彎腰,一把將承都抓起,按到了馬鞍上。金錘頂在腦袋上。“服不服?”宇文承都吐出一口血來,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他始終認為自己不是敗在玄霸之手,而是自己的那些兵沒打過玄霸的兵,是那十幾騎從中做梗,才導致自己敗了。宇文承都閉上眼睛,不做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