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江都。江都宮中,尚書右仆射袁充正向皇帝麵奏。“陛下,羅藝依然稱病不朝,羅嗣業也不肯去隴右。”皇帝臉色非常難看,“羅藝說病了,羅嗣業又為何不去隴右?”“陛下,羅嗣業說最近陰山下屢有突厥人襲擾,因此暫時無法離開。”這個答複顯然無法讓皇帝滿意,“朕已經決意將定襄節度府和馬邑都督府合二為一,已經下旨讓王仁恭接任統領代北邊防,就算有突厥犯邊,也與羅嗣業無關,再下旨催促。”這時尚書左仆射蕭瑀奏言,“陛下,如今的事情已經非常明顯了,羅家叔侄這是擁兵自重,下一步說不定就是要謀亂。陛下以往待羅家叔侄太過恩寵,使得他們驕橫無比。羅藝居然敢劫殺朝廷宰相,而羅嗣業也拒不聽調,他們分明就是倚仗手中之兵權。”雖然蕭瑀複相,有羅成在後麵助力,可這位向來耿直忠正,一碼歸一碼。此時他毫不留情的向皇帝建議,“請陛下立即下詔,即刻罷奪羅藝安南道鎮海軍節度使之職,罷羅成安東道忠武軍節度使之職,罷羅嗣業定襄道宣武軍節度使之職,罷羅貴山東道威武軍節度副使之職,派使者前去宣旨,並將他們帶回江都問罪。”他的態度,就是朝廷絕不能向羅家妥協低頭,要不然開了這頭,以後還得了。黃門侍郎李淵這個時候心裡很不安,如果任皇帝和宰相們把羅家搞倒,那做為羅家姻親的李淵,就將立即失去一個強力後援,羅家手握四鎮,這可是最強的地方助力。甚至,若羅家倒下,他也極可能受牽連,輕則罷相,重則可能又要被打入冷宮。“陛下,臣以為蕭仆射此言不妥。宇文述之死,雖有其幸存屬下指證羅藝殺人,可這隻是一麵之辭,若不加詳細調查,就此下結論,隻怕有些太過草率。再者,就算羅藝真殺人,那罪者也隻羅藝一人,並不涉及羅成羅嗣業等。若是陛下以此為由,便要罷幾位邊將功臣之職,甚至要抓他們來問罪,隻怕會適得其反,甚至逼他們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來護兒這時也為羅成兄弟求情。“陛下,李相之言極是,若是操之過急,隻怕適得其反啊。”蕭瑀卻是不肯退讓,他指責李淵和來護兒為羅成開脫說情,“陛下,羅家叔侄兄弟幾個,確實曾於國有大功,可陛下也因此酬賞他們,現在羅家人不思忠君報國,卻想擁兵自重,甚至威脅朝廷,這是絕不容姑息的。”“陛下,此次事件,更充分的說明了形勢的可怕。羅家現在坐擁四鎮,手握十餘萬兵馬,若真等他們反了,那就來不及了。還請陛下立即下旨收回羅家兵權,將他們召回京,就算到時查明宇文述一案與他們無關,也可趁此機會收他們之兵權,否則,後患無窮。”蕭瑀堅決力主收羅家兵權,而李淵和來護兒則認為這樣搞,會可能逼反羅成。關鍵的問題還是回到了一點,那就是現在羅家實力太強了,坐擁四鎮,擁兵十餘萬。尤其是羅成,能征善戰,其所領的安東鎮又與如今的山東鎮隔海相望,連成一片。蕭瑀說的好,現在羅成是沒反,可擁有了這麼強橫的實力,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反呢,他若真要反,若讓他做足準備,到時想攔都攔不住,國家的安危,總不能寄托於幻想羅成的忠心吧。蕭瑀又道,“臣自請前往太原坐鎮,督促王仁恭前去接任定襄道兵馬。並請陛下讓榮國公去東萊,接掌山東威武軍兵權。”羅藝遠在安南,所以暫時還不會危及到朝廷,就算真反,他實力不強,而且也距中原遙遠,但是不怕。但必須得防著羅成和羅嗣業、羅貴父子三個。安東的羅成最強,所以先不動他。為保中原安穩,兩個宰相親自去安穩局勢,一個坐鎮太原,一個坐鎮彭城。“若順利,自然可收回定襄、山東兩鎮兵權,則羅成雖在關外兵強馬壯,但亦孤軍無援,必不敢胡來。若羅嗣業和羅貴反,兩位宰相坐鎮太原和彭城,也可組織兵馬攔截防禦,不讓叛軍長驅直入。”蕭瑀話中已經對未來形勢做了最壞的預估,已經不僅僅是想著下旨收兵權,而還想著萬一羅家反了,朝廷如何反製。來護兒這時道,“蕭仆射的策略不錯,但還是不要把事情弄太僵。臣以為,陛下可以下詔,升羅嗣業左驍衛大將軍,並調羅嗣業回禦前統領驍果軍。再下詔,授封張須陀為左翊衛大將軍,入朝為兵部侍郎。授封羅貴為銀青光祿大夫,入朝為禮部侍郎。”來護兒就沒蕭瑀那般激進直接,而是留了一線。若羅嗣業羅貴他們願意入朝,那自然是最好,既可順利拿回兩鎮兵權,同時他們入京後,羅成一來孤立,二來也將投鼠忌器。總之,隻要羅家不反,那朝廷沒必要把事情做絕,因當慢慢來。若是皇帝不高興給羅家升官,那等這次危機過去,隨時還可以再給羅家人來個明升暗降,給個虛銜閒職掛起來就好。可蕭瑀還是認為來護兒此舉是在縱容。“如陛下再縱容,隻怕羅家父子會更加跋扈!”“此前羅成便敢擅殺節度副使段達,如今羅藝又劫殺宰相宇文述,他們無視王法國綱,自恃手中握有兵權,於國曾立過些許戰功,於是便目無法紀,囂張跋扈。如陛下不嚴懲羅家父子,那麼此先例一開,以後各鎮節帥都如此擁兵自重,陛下和朝廷還何以號令天下?”皇帝一麵覺得蕭瑀說的很有道理,若是姑息縱容,不但會有極壞的影響,而且以後羅家更難製。可另一麵來護兒說的也有道理,削藩不是不行,但若是太急了,又恐會逼反羅家。一時他左右為難。既想趁機削藩收四鎮之兵權,又恐羅家反了,一時騎虎難下,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