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東莞也被賊帥秦君弘、郭方預攻破了,二賊破城之後,殺儘城中官吏,破豪強大戶之家,裹挾青壯,擄掠婦人,無惡不作。據說,如今正往北海而去。”羅繼祖匆匆趕到章丘縣衙,跟老爹通報了一個最新的消息。“呸,狗日的世道。”老爹羅貴吐了口唾沫,一臉憂色。這大業八年剛開始,結果就是如此惡劣的局麵,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先是王薄、王勇二賊攻破北海郡北海縣,殺官造反,聚賊數千。然後又是渤海的孫宣雅聚賊數千破渤海郡鹽山縣,緊接著平原郡的郝孝德破高唐縣,招亡命逃民數千。這年剛過,秦君弘、郭方預二賊又破了高密郡的東莞城。仿佛是一夜之間,這黃河兩岸就遍地烽火。每天都能聽到這裡又有人造反,那裡又有人殺官,一夥夥的賊匪如雨後春筍般起來,多的數千上萬人,少的也是幾十數百。以前百姓最怕的是蝗災,這蝗蟲一起,鋪天蓋地,飛到哪就吃光哪,見青就吃,等它們吃完飛走,那個地方也就再呆不了人了。而現在,四起的賊匪,比蝗蟲群厲害多了。不管是北海的王薄王勇,還是渤海的孫宣雅、劉霸道,又或平原的赫孝德,還是這剛起的高密秦君弘、郭方預,這些人都有個特點,就是殺人如麻,四處搶掠。他們攻破縣城,殺官造反,還洗劫豪強富戶,強逼青壯百姓從賊。動蕩越來越厲害。老爹擔憂的道,“雖然我們齊郡現在還沒出現大股賊匪,可平原、渤海、北海、高密皆在我齊郡的邊上,賊匪如蝗蟲一般流動,我很擔憂他們隨時會流竄到我們章丘來。”他最擔心的還是這一路路的賊匪最後聯合起來。“爹,咱們齊郡有張郡丞在,他可是當世猛將,之前王薄王勇等都幾次流竄過來,可都被擊的落花流水,惶惶如喪家之犬而逃,他們不敢來我們齊郡的。”繼祖道。“這可說不好,那些賊匪又不事生產,隻知道殺人打劫,可多則上萬,少則幾百上千,而且這人數還在不斷上升,跟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的人哪個地方供應的了。他們便隻能如蝗蟲一樣,吃光一地,便往下一地去。等沒糧吃了,彆說齊郡,就算是洛陽他們也敢去搶。”老大繼祖歎聲氣,“怎麼突然的就這麼亂了呢。”老爹沒吭聲,他現在是章丘縣錄事,不再是過去隻掛名的錄事,而是實打實的在縣衙裡做事辦差,他畢竟也曾是殿前侍衛,不論眼光還是本事都是有的,杜如晦虛心請他幫忙,老爹便也很用心的在做事。身為一縣錄事,老爹很清楚眼下的局麵為何糜爛至此。說到底,早年開皇時比較開明些,天下也安穩,百姓日子還好過些,尤其是那個時候人口遠沒現在這麼多,百姓手裡多少都有些土地,新成丁的年輕人,也能多少均到些地,因此不遇災荒之時,其實還是能夠糊口的。可從仁壽開始,二十餘年的天下太平,讓大隋的人口大爆炸,均田均田,慢慢也無田可均,兼之還有豪強勳貴們的占地,更加讓百姓無地可耕,許多成丁的年輕人,其實都是無地者。而原來均過地的一些人慢慢老去逝世後,他們之前均的地卻要交回。一個家庭裡,有地的老人去世交還口分田,而新成丁的年輕人卻又無地可均,於是乎,許多隋朝百姓家慢慢的也就變成了無地無產者。偏偏自今上登基以來,又大興土木,每年課役繁重,不斷征召百姓服役,百姓既無地少地,又還要承擔沉重租調,現在連時間都沒了,這日子如何過?尤其是東征開始,河南河北兩地更成了兵員、民夫的源地,無數青壯或為府兵或為民夫,紛紛被征召離開家鄉,前往遼東。而不少地方官府惡吏,這個時候更是趁機搜刮百姓。當百姓再無法活命的時候,他們也就豁出去了。因此當有那些膽大的,終於拚命跳了出來,帶頭造反後,許多郡縣的百姓麵對這些賊匪時,都是乾脆跟著全家一起當賊去了。反正這世道活不下去了,不當賊要麼就餓死。青黃不接的這個冬春,更加的難熬。大戶豪強們要麼往郡城、洛陽等大城跑,要麼就隻能招募丁勇加高院牆自守。眼看著就要開春了,可沒有誰還有心思在今年的春耕上。郡中一半以上的男人要麼當兵去了,要麼做民夫去了,剩下的一半,還有小半已經從賊,剩下的還多是老弱。就在昨天,章丘縣又派出了五百人的民夫,他們每人負糧三石運往涿郡。兩人結伴,輪流用一輛鹿車運六石糧。這是個艱巨的任務,不說如今天寒地凍,光是鹿車運六石糧其實就非常吃力艱難,何況,這六石糧還是公糧,他們不能動用,一路上到涿郡上千裡,還得另自備乾糧。而這一路上這麼遙遠,到處是烽起的群盜,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但詔令下達,各地官府都隻能遵令。百姓也彆無選擇,除非逃亡。“老大,你明天抽個空,帶隊人回鄉裡,把家裡你娘和你兄弟媳婦他們都接到縣城。處處不太平,到處是賊匪,鄉下不安全。”“那家裡怎麼辦?”繼祖有些舍不得鄉下的產業,畢竟如今家業也不小。沒人在家,萬一被賊人搶了怎麼辦。“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那點身外之物做什麼,真要有賊人來搶,那就讓他們搶好了,隻要人平平安安,比什麼都重要。”老大哦了一聲。“要是五弟他們還在章丘就好了,有他們在,管他什麼賊,也不敢來犯。”如今鬨的正凶的幾夥賊人中,可有好幾個都是老五曾經手下敗將,比如那北海王薄、王勇、渤海劉霸道等。老爹望向北方,“小五在遼東哪裡一時半會回的來呢。”-- 上拉加載下一章 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