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章丘縣衙內,縣衙是前衙後邸的布局,縣令張儀臣帶著家眷就是住在官邸。杜如晦新來上任不久,但因為沒有帶家眷,便也是在後邸住著。他與張儀臣的宅子其實隻一牆之隔,但也是個獨立的小院。今晚,杜如晦特意在自己的小院裡擺宴。客廳裡,就擺了三張案幾。杜如晦也沒有邀請其它人,就請了縣令張儀臣和都尉羅成兩人而已。羅成在衙前下馬,徐伯便親自引著他來到後邸,杜如晦在院前迎接。“見過杜縣尉。”羅成拱手。杜如晦也拱手還禮,“羅都尉請。”等兩人入廳就坐,徐伯便又去請張儀臣過來。等人來了,三人就坐,一番寒喧。“讓廚娘上菜。”杜如晦交待。一人一張幾案,菜式比較精致,酒也很好。“這廚娘是我從京城老家裡帶來的,吃慣了家裡的口味,怕在外不習慣。這酒也是出京時帶來的,是吏部的高侍郎相贈的,這是玉薤酒,此酒乃是當今天子禦製酒,釀酒之法來自胡人,相當珍貴,一酒難求,有價無市。”羅成聽了,也不由的好奇,想不到隋天子楊廣居然還會釀酒。端起來小啜一口,感覺味醇而性冽,有種啤酒的感覺。“此酒確實特彆。”“這是用水穀所製,仿胡人之酒品而釀造,雖多飲亦不醉,雖大醉亦不病。”杜如晦介紹道。羅成心想,不就是啤酒嘛,喝多了也不醉,就算真醉了也不會頭痛傷身之類的。張儀臣也是個愛酒之人,喝了幾口也讚揚道,“雖不似新豐酒那般烈,也不似三勒漿那般勁,可確實很醇冽,好酒。”大家便喝起酒來,幾杯酒下肚之後,話題便也慢慢聊開起來。氣氛漸漸不再那麼尷尬。杜如晦倒也是個灑脫爽快之人,舉杯先自飲一杯,然後再舉杯向羅成和張儀臣致歉。“如晦年輕氣盛處事不周,讓二位見笑了,還望多包涵,以後同衙為官,希望能夠抿棄前嫌,一起治理好章丘縣,治出成績來,讓百姓安居樂業。”杜如晦擺出這樣的低姿態來,羅成又豈能還擺架子。當下也起身舉杯,“是羅成性子魯莽,還望杜縣尉多擔待。”張儀臣哈哈大笑,對他來說,眼下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最好的。邊喝邊聊,大家倒確實有說有笑了。杜如晦的廚娘菜做的很不錯,菜式精致,味道也很好,讓羅成也算是開了眼界,原來還總以為隋人的食譜簡單,但現在想來,那是因為他接觸的隋人菜式,都是些普通人家的生活,溫飽都還沒解決,自然不可能講究什麼烹飪啊精致這些。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杜如晦微微有些酒意上頭了。雖說這玉薤酒不上頭,但杜如晦的酒量確實一般。他忍不住抱怨說章丘這個地方,確實有幾分窮水惡水出刁民,這長白山裡屢出盜匪不說,甚至還出了反賊。這反賊剛平,這又出來一個跨郡縣的盜屠牛團夥。“衙門裡的胥吏衙役也是良莠不齊,剛進衙沒多久的捕快,馬上就**了,讓人失望。”張儀臣聽了也不由的頭痛,連聲說確實如此。今年章丘縣連出要案大案,藍麵鬼、知世郎、王薄反叛,長白山群盜,然後現在又出了盜屠牛團夥,對於一地父母官的張儀臣來說,這些都是要命的事情,隨便出一樁,他今年的考績就彆想過,而現在接二連三的出現,這考績已經彆想有個好評了。隋朝地方官員是三年一大考,一年一小考。而官員升官是要按考績來的,考績好的三年就能升遷了。考不好的,可能當滿了九年都升不了,甚至可能三年都沒當滿就貶官降職了。當父母官有許多硬性的考核指標,比如戶口人數增長,比如租賦征收,再比如刑事案件的數量,治安的好壞等等。任其內如果出現九件屠牛案,都會得到不好的考績,更彆說屢出盜匪案,甚至是反賊了。為何古代官方記載裡,殺人案件很少,甚至有時記錄整個王朝一年隻有幾個十幾個死刑犯呢?不是這一年大家都是好人,而是刻意控製的結果。地方官不願意判死刑案,因為判一個,考績就要降幾分。於是,能私了就私了,能協商就協商,不行就輕判,甚至乾脆隱瞞。但今年章丘縣想隱瞞都隱不了,出了反賊了。不過總算章丘縣反應還算迅速,鎮壓了反賊,剿滅了群盜,出了夥屠盜牛團夥,也馬上抓住了。總的來說,補救的還算快。“張縣令、羅都尉,我杜如晦來章丘,早知道這邊情況惡劣,可我還是來了,我就是想來這裡做點實事,曆練曆練,我觀張縣令和羅都尉,也和一樣是想做點實事,為一方謀福祉的人。咱們過去有點誤會,現在就一筆勾銷,以後咱們三人同心協力,一起在這章丘縣多辦點實事,如何?今後就請張縣令主掌全局,我和都尉分管文武。”“杜縣尉大氣,羅成佩服,我乾了這杯,以後定會配合好縣令和縣尉,把章丘縣治理好。”三人同舉杯。一杯酒,算是往日恩怨都揭去了。“羅都尉,明天還是請你把郡兵營帶回城裡駐紮。”杜如晦主動道。不料羅成卻搖了搖頭。“杜縣尉,關於駐防之事,我這些天也有所思慮。縣郡兵營設立的目的,還是因為我們這裡治安不寧,所以我考慮之後,打算調整郡兵營的駐地。留兩隊人馬駐於縣城之內,專責縣城防衛。”“駐兩隊一百人於城外,負責協防縣城,以及巡邏官道。”“另外三百人,則分駐於城北長白山下,那裡有之前我們剿匪時修建的兵站,我打算一隊五十人駐一兵站,分駐六站,這樣一來,就能盯住我縣境內的長白山區,防止剿滅舊匪之後又來新賊。”羅成這般主動的提出這種新駐防之法,杜如晦很意外。但隻是考慮了一下,就覺得確實不錯。有長白山這座連綿不絕的深山老林在,就是個藏汙納垢之地,現在剿滅了賊匪,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聚攏了許多來。如果常駐三百郡兵,把守各條入山道路,倒確實能夠起到很好的預防作用。“隻是我有一個請求。”羅成道。“羅都尉請講。”“之前剿滅山中賊匪,也抓了不少的逃民,現在的兵站多是在之前逃民們的村寨裡建起來的,那些村寨如今被遺棄,逃民們開墾的田地雖登記入官府帳冊,可實際還是扔在那裡無人打理,因此我想請求縣裡把這些逃民開墾的田地,就近拔給屯駐的郡兵營,讓他們屯田耕種,以補充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