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今晚我設宴置席,你去替我邀請張縣令和羅都尉前來。”徐伯聞言,麵露欣慰之色。雖然他隻是一介老仆,但在京兆杜氏這樣的名門之中,能擔任杜如晦這樣嫡出公子的身邊人,那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論是閱曆見識還是能力,都是非常出色的。誠如他之前所說的一樣,杜如晦要真想對付羅成和張儀臣,其實有的是辦法,隻需要動用杜氏的力量,不論是把張儀臣調走,還是把羅成調走,都非常簡單。或者直接調來兩個杜家門人當縣丞和主簿都不是什麼問題。可杜如晦最終卻沒有這樣選擇,正如當初他沒有選擇留在京師一樣,這個年輕的公子有自己的理想抱負,也不願意一味的靠家族。在徐伯看來,這其實就是一種成長。尤其難得的是,經曆這次挫敗之後,他並沒有頹喪,反而更加成熟了。如今的他,不再是一味的鋒芒必露,反而懂得了妥協與權衡,這才是真正的成長。杜家的嫡子,要當官很簡單,但要想將來能夠真正拜相,僅靠家世和才學是不夠的,還得懂得權衡懂得妥協,入仕從政,其實就是練的妥協權衡之術,這就是官道。隻是先前杜如晦的行事,還是太過年輕了一些,經曆了這次挫折之後,他已經成熟起來了。“公子,老仆這就去邀請。”縣城外,郡兵營地。羅成帶著弟兄們押著幾十個衙役和幫閒又回到營地,帶兵入縣城逛了一圈而已,但羅四等人卻覺得份外爽快,這麼多天來的鬱悶一掃而空。“那個狗縣尉,還真以為世家子就有多了不起了,呸,還不一樣在我們麵前吃憋。”“可不,看他剛才那副氣的要死的樣子,彆提多爽快了,感覺就跟六月天喝了碗冰井水一樣,痛快。”羅成倒是沒有跟他們一樣興奮。羅四他們不清楚京兆杜家的力量,他卻是很清楚的,這年頭的世家可不是說說這麼簡單。就是杜如晦,他也很忌憚。隻是他一味妥協,杜如晦卻不肯相讓,他才不得已走了這步而已。剛才痛快是痛快了,可卻是已經正式撕破了臉。羅成也不知道杜如晦接下來會有什麼手段反擊。對付杜如晦這樣的雛鳥他有很多辦法,但他比較擔心的還是打了孩子把爸爸爺爺給惹出來,到時杜家就不是他對對付的了的。“把犯人關押起來,分彆審訊,讓他們招供畫押。”本來是章丘的案子,羅成現在搶了過來,他必須把這個案子辦的牢固,否則後麵會很麻煩。扔下還在說的口水橫飛的眾人,羅成獨自回到了自己的賬中。營時臨時建起,大家住的都還是簡易的棚子,隻有他這個都尉和隊官們才有一個帳篷。坐到案前,拎起陶壺想喝口水,卻發現是空的。“西門,倒水來。”喊了幾聲,卻見西門君儀領來了縣令身邊的一個長隨。“張叔怎麼來了?”“縣令讓我過來問問都尉,接下來打算怎麼走呢?”“既然撕破了臉皮,那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我想從抓回來的這些捕快和幫閒身上找突破點,這些人雖然都剛任事沒多久,但這些人既然連盜屠牛賊的錢都敢拿,肯定彆處也沒少伸手。”不管以後如何,反正現在劍已拔出,沒有不見血就收回的道理。以這些人為突破口,查他們貪汙不法之事,然後牽扯到其它的衙役和胥吏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把杜如晦新組建起來的兩房三班再給他打掉。這樣一來,張儀臣就有理由重選一批胥吏,而衙門衙門,說到底還是靠著下麵的這些胥吏衙役的,掌握了兩房三班,那杜如晦也就隻是個光杆縣尉了。剛送走張儀臣的隨從,西門卻又報杜縣尉身邊管家在營外求見。一見麵,徐伯先送上了一份請柬。“今晚,我家公子在衙內設宴,邀請都尉與縣令共飲。”看著這張請帖,羅成倒有些疑惑了。這個時候,請的什麼宴啊。“羅都尉,我家公子很欣賞你的才乾,你今年不過十六,又是出身農家,沒有顯赫的身世可依,也沒有什麼富庶的家底,甚至都沒有正式進過學,也沒拜過什麼名師大儒,可卻硬硬的在這大業五年底闖出了好大的一番名頭,實令他這個世家子也萬分讚歎的。”世家子三字,在徐伯嘴裡特意加重了。羅成笑道,“不敢跟京兆杜氏相比,人都說京兆韋杜,去天五尺,誰人不知京兆杜氏名門士族,代代公卿呢。”他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我京兆杜氏確實是天下名門,但我家公子卻不僅有身世,他年少成名,早就才名滿京師。這次本來是要留京師,在長安縣任個七品功曹的,但最後我家公子卻來了這章丘任個從八品的縣尉,你知道為何嗎?”“或許是想證明下自己吧?”羅成道。“沒錯,我家公子並不想隻靠著父輩的門萌。”徐伯卻又話音一轉,“但就算我家公子不願靠家族門蔭,但杜氏也不會完全放任他不管的,更不會允許有人敢如此欺侮於他。”“我家公子祖父是當朝工部尚書,郡公爵位,公子的父親剛剛升任涿郡郡丞,有縣公之爵。杜家子弟在朝為官者,多達三十餘人。”尚書三品,郡丞也是四品,更何況這父子倆還都有公爵爵位。徐伯還告訴羅成,杜家不僅說名門大族,子弟在朝為官者眾多,甚至姻親遍布朝野,連宮中都有杜氏女子為嬪妃。這是在告訴羅成,杜家的力量羅成根本對抗不起。“杜家確實了得。”羅成笑著說道。徐伯又道,“雖如此,但我家公子卻也是敬佩欣賞那些真正有才乾的人,比如說羅都尉你,還有張縣令,你們都是有本事之人。我家公子來章丘,也是因為章丘屢出盜匪,地方混亂之名都傳到了朝堂之上,這才選擇了這裡。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卻也發現羅都尉年少卻有才乾,張縣令也是老成持重,如今賊匪已除,正是一掃弊端,重修新政之時。我家公子願意與二位抿棄前嫌誤會,一起合作,共同把章丘縣治理好。”徐伯一番話,既有警告之意,又帶來了和好之意。雖然羅成勝了一陣,但真要對著乾,杜如晦卻還有更強的後台,對著乾下去,誰也沒好處。“這些真是杜縣尉的意思?”“當然。若非公子之意,我怎敢逾越代言?其實我本來勸說我家公子,隻要給大興城寫封信,要不了多久,張縣令和你都會被調離章丘城,但公子沒答應。他是個要做事的人,不是來內鬥的人。”不過能讓杜家人說出這樣低三下四的話來,其實已經足夠自豪了,不管如何,徐伯便是代表杜如晦來送白旗的。他羅成已經憑自己的實力,在杜如晦麵前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就算杜如晦也不得不尊重他的實力,不敢再提什麼趕他走,更不敢小瞧他,這番就是來請求休兵置戰,握手言和的。羅成終於收下了請柬,不管如何,徐伯的話意思表露的很清楚了。杜如晦既然願意收兵罷戰,和平共處,那是最好的結果。真鬥下去,他羅成還真不是人家的對手。“好,今晚我一定赴宴!”羅成已經拿出了實力告訴了杜如晦,他杜如晦有挑起戰爭的能力,但結束戰爭的卻還是他羅成,他才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