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聞聲回頭看了那桌一眼,然後對大家道,“這有錢人還真不少。”“怕是都不知道價吧,彆到時結帳時看到太貴不肯結了。”杜伏威道。老四哼了一聲,“他們敢,我娘子這飯館頭天開張,我就不相信還有人敢來吃霸王餐,也不打聽打聽這店是誰的。”羅成建議道,“其實你們應當在客人點菜的時候,就告訴他們價格,這樣就能減少誤會。”“敢點肯定也能吃的起,你看這人雖年輕,但氣度不凡,肯定是個大家子弟路過咱們章丘,不差這幾個錢的。”老四不以為然的道。畢竟這年頭牛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到吃的起的,敢點牛肉還是連點好多個牛肉菜,那絕對是有錢人。“老四,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的跟劉屠搞殺牛勾當,我跟你說過,這種偏門不要搞,盯著的人多,這是犯法的事情。”老四卻不肯承認。“我什麼時候乾這勾當了,莫冤枉人。”“那這店裡牛肉哪來的?”“自然是有人賣的。”“有人賣你就買?你難道不知道私宰耕牛是犯法的,沒有官府許可,誰敢私販牛肉?你好歹是壯班班頭,難道這也不懂?”大姐夫在一邊勸道,“小五算了,這種事情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隔壁桌。那年輕人卻一直悄悄關注著羅成這邊,兩桌相距不遠,羅成他們說話的內容,他全都收入耳中。“郎君,那中間坐的年輕人,便是那羅五。他一桌坐的,都是他的兄弟親戚們,這些人也都是縣郡兵營的隊頭們,同時還兼著縣衙三班兩房的職事。”“比如那個高大個子的年輕人,是他三哥羅嗣業,是縣郡兵營樸刀隊頭,又是縣衙皂班班頭。而那個站在邊上的瘦高個,是羅成四哥羅存孝,是縣郡兵營鉤留鐮槍隊頭,也是縣壯班班頭,這家店也是他定親的未婚妻家開的。”“還有那個臉上有道疤的,是羅成三姐夫,郡兵營斥候隊頭兼縣衙快班捕頭。”“那個穿圓領袍衫的是他二姐夫王子明,是郡兵營記室,兼縣衙戶房的司戶史。”“羅成大姐夫周德威,縣衙司法史。”·······“公子,這羅四身為官差,丈人家的店卻賣牛肉,這是知法犯法啊。”另一人小聲道。年輕公子卻並不言語。他正是朝廷新授的章丘縣尉杜如晦,接到任命後,沒有耽誤,帶著幾個隨從一路從關中趕來。他們先是自藍田出關中,然後到達襄州,在那裡換乘大船自漢水入長江,又換乘不船到揚州,然後經運河入汴,再從汴州轉船入濟水,一路東來到達齊郡。路程很遠,好在都是走水路,倒也不顛簸,速度也快。“蘿卜燉牛肉來了。”聊了沒多久,劉老大高喊一聲,然後一名婦人便端著一大碗蘿卜燉牛肉進來。杜如晦見那個年輕婦人雙手直接端著碗,連個托盤也沒用,兩隻手的拇指都已經扣進了碗中湯水裡了,不由的心裡一陣反胃。京兆杜家,天下士族名門,平時他生活飲食起居都有專人照顧,何等細心。“這位大嫂,小心你的手。”劉大嫂放下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哦,多謝客官關心,不礙事,沒燙到手,隻是大指頭指甲蓋浸到湯裡去了,沒燙到肉。”說完,劉大嫂還抬起手,把兩個浸了牛肉湯汁的手指輪流放進嘴裡囁了一下。杜如晦隻覺得喉嚨一陣反胃,差點就吐了。劉大嫂囁完,還對著杜如晦咧嘴一笑,然後才扭著屁股走了。牛肉燉蘿卜熱氣騰騰的擺在桌上,可杜如晦根本下不了筷。過了會,又端上來一道小炒牛肉。這回手指倒沒浸入菜中。“你們吃吧,我沒胃口。”杜如晦卻還是下不了筷子。兩個隨從倒是有些被香味勾動,便都伸筷子夾起來。一吃之下,覺得這種新的烹飪法炒出來的牛肉,居然挺鮮嫩美味。一會功夫,兩人已經把一盤足有一斤牛肉的小炒牛肉吃的差不多了。這時一隻蒼蠅飛了過來,落在了盤中。杜如晦招手,“夥計,你們家的菜怎麼有········”還沒等杜如晦說完,劉大已經過來,看到碗裡有隻蒼蠅,直接拿起筷子一下子夾起來,然後扔進了嘴裡。“客官,多謝賞賜香菇!”杜如晦愣住了。他盯著劉老大的嘴,隻覺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胃又翻湧了起來。他其實隻是想說,怎麼這麼冷的天了,這飯館裡怎麼還有蒼蠅亂飛,誰知道劉老大居然還有這樣的神操作,夾起來就吃了,還說什麼多謝賞賜香菇。“那明明是蒼蠅!”杜如晦的麵色已經非常難看了,他脹紅了臉道。“明明就是香菇嘛。”“蒼蠅!”杜如晦差點拍桌子了。老四聽到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他瞪了眼杜如晦,然後拉開他大舅哥。“我說這位兄台,你說你這麼大個人,怎麼這麼小氣哦,一隻蒼蠅而已,他又能吃掉你多少牛肉。”“·······”杜如晦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惡心,想吐!“這飯吃不下去了,不吃了。”杜如晦起身就要走。羅存孝卻上前一步,站到了他前麵,居高臨下的瞪著他。“不吃也沒關係,先把帳結了。”“阿娘,這桌算下多少錢!”羅老四對櫃台那邊丈母娘喊道。“這桌點了七八個菜,都是貴的,總計一千九百三十文,抹個零就收一千九好了。”杜如晦身邊的長隨立時怒道,“你們怎麼不去搶,總共就上了兩個菜就要一千九?”“可你們點了七八個菜,我那邊都已經下鍋了。”老四依然瞪著杜如晦。“我們又沒吃!”“點了就得付錢。”杜如晦重又坐下。他看著老四,“這開店做買賣,講的是個和氣生財,你們這樣未免有點太過霸道了吧?”“穿的人模狗樣的,難道千多文錢也付不起?吃不起,就彆來,想在我這裡吃霸王餐,你也不事先打聽打聽,爺爺是誰!”這下好脾氣的杜如晦也怒了。“你就不怕我報官!”“報官?哈哈哈,不瞞你說,爺爺就是官差。”羅成這時離席過來。“老四,休得放肆。”幾步到來桌前,他拱手向年輕公子行了一禮,“不好意思,舍弟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這桌的帳我來結就是,二位慢走。”杜如晦有些意外的瞧了瞧羅成,然後又看了看還在那瞪眼的羅存孝。他的長隨還怒氣不止的道,“我們報官,就不相信這章丘城沒說話的地方了。”杜如晦拍了拍長隨的肩膀,“好了,既然這位願意替我們結帳,那我們就謝過他了,還有事情,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