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醒過來的時候,頭還有點暈。不過當她看到身邊那個白衣男子時不由一驚,隨即察覺身體並無異樣,這才放心下來。她倒不光是擔心被眼前這男子有所侵犯,更多的是擔心當時重創之下暈迷過去,連帶神魂都在休眠中,若對方是什麼魔道高手,趁機在自己身上作了手腳,那才糟糕。不過眼下肉身並無絲毫異樣,神魂也是澄清無比。“你醒過來了啊。”白衣男子將目光從天空移了回來。慕容雪點頭,“適才可是蒙道友搭救並守護?不知道友來曆?”白衣男子怔了一下始笑道:“我叫孔夙夙,曾在東勝神洲修行,後來離開東勝神洲遊曆天下,適才天現異像,無法再以遁光飛行,落下之時卻忽然從空中看到你從沙丘上滾落,遂過來相護。”原來是名散修,慕容雪心道。不過聽其口氣似乎也修行有些經曆了,當初大劫之後,各方鬥法,散修亦不得不站隊。道門借女真同修會收攬了眾多的散修,之後其中一部份歸化於蜀山派,一部份隨葉繽去了北海,半數以上卻是成了如今峨嵋派的外門。峨嵋派內門便隻有女弟子,修習的也是蜀山派正宗道法,但彼時羽紅袖自立門戶,光憑一眾女修當然是不足的,女真同修會的散修便納入外門。所謂外門,都自認是峨嵋派,也可收徒,但所收之徒也隻能算作外門,可將自己的道統傳下。彼時大劫,一眾男性散修如舍了峨嵋派這個身份,恐怕在各方互相爭伐下也隻能淪為炮灰,所以都心甘情願的入了峨嵋派。到得數百年後,倒是這一眾外門護法們最希望峨嵋派與蜀山北宗爭勝能夠勝出,因為如此一來峨嵋派便能執掌蜀山門戶,到時候羽紅袖少不得要用上外門這些人,到那時,峨嵋派外門男修的地位便不同於今時今日了。另外還有些散修卻是懼了,乾脆出走東勝神洲。眼前這人的修為,慕容雪一時也瞧不出根底,不知其到底是當初出走的散修之一,還是那些散修在外留下的道統。若是後者,不過與自己班輩相仿,修為恐怕不如自己,自己畢竟是峨嵋正宗。但若是前者,修為便恐怕不下於外門那些長老,至少也與自己不相上下,值得拉攏一二。“多謝道友了,我乃是東勝神洲道門蜀山北宗峨嵋派弟子慕容雪,家師沈無垢。之前是為追殺一邪修,與大雷音寺弟子起了衝突,拚了個兩敗俱傷。”慕容雪道,抬首望了望天,“這天上異像,應該是兩位大能正在拚鬥,不知道友可能施展真元道法?”孔夙夙道:“真元倒還能催動,隻是無法在體外凝生遁光,看來要離開此地隻能步行走出這沙漠了。”“我也是如此。”慕容雪點點頭道,“這應該是天上的兩位大能拚鬥太烈所致,我等修為與其相差太遠,無法抗衡。能在此處遇上道友,也是慕容雪之幸,不如你我就此結伴同行,互相勉勵扶持,走出這沙漠。道友對我有守護之恩,我自當相報,道友若是無其他事,可隨我往東勝神洲峨嵋派一行。”孔夙夙展眉笑道:“如此甚好。我多年前為避劫遁入一處異界,如今始回,東勝神洲是我故地,正好回去看看,隻是不知道這峨嵋派是什麼來曆?我記得我離開時隻有蜀山,尚無北宗。”慕容雪聽得他如此說,不由又高看一眼,雖然看不出他修為根底,但是對方自稱是避劫遁入某處異界。若這是為真,他的修為應該也是天人境了,否則無法以肉身破開空間屏障前往異界。真人境第四階雖然也勉強破開空間,但是進去卻是凶險萬分,隻作短暫的微空間通行還勉強可以,要前往異界,除非有異寶護身,否則還是得借助浮空艦。慕容雪心中念頭微轉,心忖若是能把此人引入峨嵋外門,成一護法執事或是護法長老,對本宗也是大為有利。如今是蜀山南宗執掌蜀山門戶,一直要示北宗徹底回歸,消去峨嵋派這稱呼。但當初羽紅袖不能成為宗主,一怒之下分門彆戶,這近千年來,峨嵋派也成一方淨土,豈肯就這樣回歸,故一直相持不下。這番爭鬥從羽紅袖與楚歌吟一直延續到沈無垢,乃至如今的峨嵋三秀身上,每隔百年的論劍會上,兩宗門下總是會狠鬥一場才肯罷休。外門弟子雖不能直接參予這種爭鬥,但是卻能壯宗門聲勢,好叫南宗不能吞並了北宗。當下慕容雪向孔夙夙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峨嵋派的由來,天空上遮天蔽日,也無從分辨方向,兩人隻能憑記憶選了一個方向,一直走去。以兩人的修為,雖然暫時不能飛行,但疾走起來也不亞於奔馬,途中停停歇歇也能日行百裡。一路上,慕容雪與孔夙夙有心攀談,才發現此人雖是一名散修,但是胸羅萬象,知之甚廣,道魔各種異聞奇術都略知一二。本來交談前,慕容雪是有心結納,交談起來卻是發現當真談出興趣,增廣見識,以後若是遇上一些魔道中人,知己知彼,也多了兩分把握。饒是峨嵋三秀向來眼界甚高,輕易不加以辭色,但對著這麼一個讓人如沐春風,頭頭是道,長得也不難看的修士,也不由得不知不覺生出一些好感來。走到第三日時,天上忽然生出極大變化。那漫天蓋地的黑與星辰般轉動的光輝又狠狠拚了一記,空中響起一個雷鳴的聲音道:“大悲禪師,好個非枯非榮,亦枯亦榮,你我再鬥下去也沒意思,今日看你麵上,我且退去,十年內當再來,卻不知禪師可能長駐大雷音寺否?”那聲音說完,也不等大悲禪師回話,漫天黑暗一收,化作一道黑芒望空便走,直掠北方而去。空中的星輝也是一斂,現出一個平凡僧人來,再一閃,也不見了。“原來是大悲禪師。”慕容雪不由駭然,見孔夙夙似乎不解,忙道:“這兩日你我一路行來,我也曾向你介紹一些宗門狀況,這大悲禪師便是佛門最厲害的三位神僧之一,身具無上神通。能和他鬥得如此激烈的,在西牛賀洲想必隻有魔佛陀了。”天上兩人息了爭鬥,頓時之前一直壓製諸人的無形之力也在緩緩消退中。慕容雪試了一下,以她的修為,已經勉強能凝聚遁光不潰散,當即升起遁光,孔夙夙身上也凝起一道遁光,兩人停在空中,慕容雪卻忽然想起一事道:“回歸東勝神洲,此去路途遙遠,我來時也是帶足了靈石,還有宗門一件法器助力,方能日夜不停的追躡那邪修。如今你我二人回去,卻不必如此辛苦,我記得附近有一艘浮空艦,待我們去尋了來代步。”遁光中空中一掠,沒費多大的功夫,慕容雪便尋到了當初秦誓等人所用的那艘浮空艦。這浮空艘不大,隻能算是最低級的荒級浮空艦。但就算是荒級,用來代步,也勝過兩人憑己力飛回東勝神洲。浮空艦上雖然有先前道門諸小設下的一些符文封禁,但慕容雪的修為遠勝過他們,就算是要強硬破解也能辦得到。不過那孔夙夙卻似乎精通符文,不待慕容雪出手便解了封禁,而非破了封禁,令得慕容雪又高看一分。峨嵋當初獨立門戶,雖有莊璿璣一脈加入,但到底力量甚淺,隻在丹道上因有莊芷青而大放光芒,其他到底是楚歌吟的南宗根基深厚。眼前這散修若是就在兩人剛進入浮空艦後,遠處卻傳來幾聲叫喊。“喂,那是我們的!”沙地之上一望無際,幾個黑點隔著老遠就叫喊著。然而魔佛陀和大悲禪師雖罷手了,引起的天地異變卻隻是緩緩消退,並未一下乾淨。慕容雪修為遠勝沙地上的董陽、林晚醉等人,已能勉強抵禦,故此能凝聚遁光不散,但他們卻還做不到,隻能在沙地上疾奔過來。“不用理他們。”慕容雪冷哼了一聲,道門大部份宗門均支持南宗,峨嵋派又顯得清高,所以這次追魔本來可以合作卻各自為政,若不是因為大雷音寺的緣故,恐怕還不會聯合。縱使聯手,當時情況下也是極為勉強,靈石礦墜時,也是各自逃生,慕容雪除了對苦頭陀稍有好感外,其他人卻是有些厭惡,現下卻是不想與他們同行,但這浮空艦卻是他們的,隻好當次女強盜,取了再說。浮空艦飛了起來,離地十餘丈,緩緩上升。沙地上諸人目瞪口呆,卻因為不能飛行,隻能這樣看著發生。沈舞陽大罵了一聲,便想禦使飛劍,索性來個一個作二不休,大家都彆用。卻被一隻手伸出來按住,秦誓沉聲道:“不要。大家到底是道門一脈,她雖不仁,但我們不能不義。而且峨嵋派向來護短,那慕容雪的修為也勝過我們,你就算出手毀艦也未必能成。”“適才好像還看到艦上另有一人,是一個陌生的白衣男子。”林晚醉忽然道。“對對對,我好想也看到有一個白衣男子與慕容雪一起進的浮空艦,莫非慕容雪便是因為此人而強奪了我們的浮空艦。”董陽順著林晚醉的話連連道。沈舞陽詫異的看了一眼董陽,林晚醉卻不自覺的俏臉一紅,自那日之後,她與董陽算是暗生情愫,暗結道侶之約,隻是董陽在派中地位平平,遠不及林晚醉在昆侖派中的身份,兩人要結為道侶困難重重,光是輩份便是一個阻礙,故此還瞞著其他人。浮空艦嗖的一聲向東飛走,沈舞陽不甘心的狠踢了一下沙地,又罵了幾句,卻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