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姑娘一身修為,得苯教之真傳,千百年來,苯教已經式微,想不到在姑娘手中見到,發揚光大,任何一種技藝,能千百年不絕,有它存在的理由,姑娘不必多禮。”天師笑到,達瓦措姆也見禮。柳致知問達瓦措姆:“你怎麼來到這裡?”“我自畢業後,參加發國家的宗教組織會,我去了好多地方,聽說龍虎山是道教天師的祖庭,便慕名前來,誰知這個小道士不讓我進去,說什麼外道不得入內,我便與他發生了爭執。”達瓦措姆還有點憤憤不平。張天師笑到:“你進的地方,本是龍虎山曆代祖師所安息的地方,龍虎山自立山以來,曆代祖師有飛升的,也有不成功的,在此皆立有他們的牌位,是龍虎山一處不對遊人開放的地方,姑娘請見諒。”見張天師這麼一說,達瓦措姆也有些不好意思,柳致知笑到:“既然來到此處,我們就進去討一杯茶喝。”張天師笑道:“此話外了,龍虎山的茶水還是有的,裡麵請。”張天師在前麵領路,並不是進入先前的地方,而是上了山,在大殿中柳致知上了聲,然後到偏殿用茶,分主賓坐定,張天師說:“道友此來,可是為了找張啟威?”“瞞不住天師法眼,我的確是來找張啟威夫婦。”柳致知說到。達瓦措姆好奇地看著柳致知,她並不認識張啟威,不過看張天師的意思。這人張啟威是柳致知的好友。她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居然鬨到張天師這兒,這也是她的出身決定的,畢竟她出於門巴族,對漢族文化並不太了解。張天師沒有在意這件事,對柳致知說:“你來得不巧,張啟威夫妻不在家,好像去購買什麼東西,具體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有意來拜訪。他不在並沒有什麼事,對於龍虎山道法,我也是仰慕已久,晚輩正好請教。”柳致知笑著說。“請教不敢當,道友的水平已是極高,龍虎山可不敢張狂,可以相互討論,自古以來,談玄論道,人生樂事。天下修行,皆是殊途同歸。”張天師說到。“天師高論。我想知道天師對神靈是如何看法?”柳致知虛心請教,他已經知道神靈之事,但修行之中,特彆是內修,更多的不問神靈。“道教論及諸神,有三般,一是天生神靈,此類神靈在我看來可以說雖存在,但不必理他,他們不問人間世事;二是山川社稷風雨雷電等神,這類神靈不過是假言而存,偶有意識,不過人類自身所賦予,為崇拜產物,此是一大類法術的基礎;三是自身之神,自身功能顯現,這三般神靈,則是意識精神世界一個部分,道教在世俗的人眼中,是為宗教,而在我等修者眼中,不過是弄假成真。”張天師說到,這一番話,對柳致知來說,並沒有出乎柳致知的認識,但對達瓦措姆來說,則陷入沉思,柳致知以前零星的跟她提及過,說過類似的看法。“果然是道無鬼神,獨來獨往。”柳致知歎到。“道不問鬼神,而道教為宗教故,借鬼神而教化,世間的事說白了,唯自然耳,鬼神則不過是自然的一部分,天地之間,人與天地並為三才,人的尊榮並不在神靈之下。”張天師說到。“天師拜神否?”柳致知問出這個問題,口氣之中沒有一絲嘲笑,這個問題一出口,不禁達瓦措姆感到詫異,而張天師身邊諸人不禁變色,張天師卻好像沒有看見,柳致知的修行到了這個程度,直抒胸臆,這是一種真性情,《列子》上有一個故事:列子在學習道術的時候,三年之內,心中不敢計較是與非,嘴上不敢談論利與害,然後才得到老商斜著眼睛看一下罷了。又在兩年之內,心中比學道前更多地計較是與非,嘴上更多地談論利與害,然後老商才開始放鬆臉麵笑了笑。又在兩年之內,順從心靈去計較,反而覺得沒有什麼是與非;順從口舌去談論,反而覺得沒有什麼利與害;老師這才叫和他坐在一塊席子上。又在兩年之內,放縱心靈去計較,放縱口舌去談論,但所計較與談論的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是非利害呢,也不知道是彆人的是非利害呢,身外身內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從此以後,眼睛就像耳朵一樣,耳朵就像鼻子一樣,鼻子就像嘴一樣,沒有什麼區彆了。心靈凝聚,形體消失,骨肉全都融化了;感覺不到身體倚靠著什麼,兩腳踩著什麼,心靈想著什麼,言論包藏著什麼。如此而已,那一切道理也就沒有什麼可隱藏的了這段話的狀態就是柳致知問此話的狀態,他問此話時,心中無有半絲不尊敬,當然這是麵對張天師這樣的修者,他才問出這樣的話,如果不是張天師,他也不會問出這樣話。張天師微笑抬頭:“我當然拜神,不僅拜神,而且拜祖師,我在拜他們時,心中沒有一絲雜念,很虔誠,拜神如神在,這不權是一個天師的職責,而且也是一個修者應儘的本份,同時也是和光混俗。”柳致知立刻說到:“您是一個好天師,也是一位真人。”他這話卻令在場的人聽不懂,雖然明白他的每一個字,柳致知的話中充滿尊重,卻不是仰視。張天師知道他的意思,微笑著:“你的修行也是極高,你在平時拜神嗎?”柳致知搖搖頭:“我在平時不拜神,當然,進入宗教場所,我也會拜神,祭神如神在,平時並不拜神,也是和光混俗。”張天師哈哈大笑,狀極歡愉,說:“你有你的本份,我有我的本份,好個平時不拜神,不愧為張啟威的好友。”柳致知也笑了,說:“我與張啟威實際上見過麵的次數並不多,但他的妻子梅疏影卻是我的好友,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我們就有了交情。”張天師眼光一閃,說:“原來有這段緣由,我倒是不知道,你的話不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天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興至而來,興儘而歸,晚輩告辭。”柳致知喝完杯中茶,站起身來,施了一禮,說到。“道友今日一會,也使我見識一位後輩,既然儘興,那我就不挽留了,如果今後有空,龍虎山的大門是敞開的。”張天師說到。“謝謝天師。”柳致知和達瓦措姆出了龍虎山,達瓦措姆終於忍不住了,問到:“上師,你與張天師先請的話還好懂,但後麵的話卻聽不懂,弄得我一頭霧水,是什麼意思?”柳致知笑了,對達瓦措姆說:“我們談的話是外語麼?”“不是,雖然每個字我都聽得懂,可是什麼意思卻不懂,你問他為拜神否,他不僅不生氣,反正很正常的回答,在之前,你和他的對話中不是說道無鬼神,他卻又虔誠的拜神,我不懂這裡麵有什麼玄奧?”達瓦措姆說到。柳致知笑了笑,說:“這其實是一種態度,他是天師,當然要拜神,道教作為一種宗教,很正常。”“可是他剛才說了,道無鬼神啊?”達瓦措姆更糊塗了,張天師不是普通人,他的所行自然有他的道理,達瓦措姆把他看成很神聖,根本不敢想象張天師作為一個普通人。柳致知哈哈大笑:“你著相了,張天師他是一個宗教領袖,也是一個普通人,他所做的一切,從常人角度很好理解,你偏偏認為他不凡,卻把不凡理解錯了,他也說了,拜神如神在,這是他的真實寫照,也是每個人應該做到的,作為一個人,認真做好每件事,不僅從形式上做好,而且從內心認可,不然做不到儘善儘美,作為道教的天師,這是他的本份,他作為一個修者,也知道修行的本質,所以你認為他是矛盾的,事實上對他來說,兩者並行不悖,所以他說自己和光混俗。”達瓦措姆恍然大悟,叫到:“我明白了,原來這麼簡單,不怪你說你平時不拜神,你也是做好一個普通人該做的事,在生活這樣做,就是和光混俗。”柳致知笑到:“大道就這樣平常,正常人不注意罷了,你要學會在平常中注意到這一點,修行不是終日打坐,是在生活中一言一行,來修正自己的行為,使自己自然與某種理念相合,道之一字,作為華夏理念中最高的哲學概念,許多人隻將之作為哲學概念,而不知生活中處處是道,哪怕你不用道這個詞,和光混俗就是這個意思,知其所以然進行的修行,自然會得其真詣。”柳致知的話像打開了一道窗,達瓦措姆這才明白修行是怎麼一回事,以前以為修行能得到大能耐,而她事實上講,也的確得到了能力,但她從未作如此思考過。“上師,謝謝你,我終於明白了以後該怎樣修行了。”達瓦措姆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