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龍王……”殿外一聲驚惶到極點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緊接著,一個背著巨大龜殼的老者便滿臉張皇的闖了進來。敖閏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他看著龜殼老者,不悅道:“龜丞相,什麼事情這麼大,讓你如此失態,居然臉通報都不顧了?”“龍王……”龜丞相的臉上密密的浮著一層細細的白毛汗,那頜下稀疏的幾縷胡須更是被汗水打濕成一綹一綹的,他像是絲毫沒有體會到龍王的不悅,深深的咽了一口氣,又抖抖索索的撫了一下胡須,那雙綠豆般的小眼睛一齊往中間,擠出一個鬥雞眼,卻似是縮的更小了,“龍王,不好了,小公主……小公主……”“玥兒?我不是讓她去找摩昂了麼?怎麼,她半路又調皮了,多大點事?也來煩我?”敖閏臉色陰沉,不悅的道。“不……不是……龍王……”龜丞相深深的呼吸了幾下,這才喘勻了氣,然後開口接著道:“……龍王……小公主……小公主,被妖怪劫走了……”“什麼……”敖閏的臉色猛然一變,他豁的起身,額前那已明珠打造的九錫王冠,一陣亂顫,卻猶自恍然未覺,他急急的從椅子上走下來,來到龜丞相的身邊,“你說什麼……玥兒……”敖閏的語聲中不經意的透出一抹顫抖,“玥兒被……被妖怪劫走了?”“怎麼會?“敖閏喃喃著,“我明明拍了一名凝神境的蟹將保護她的,怎麼……怎麼還會出事……”驀地他的眼神忽然一疾,然後一把揪住了龜丞相的胡須,朝上提起,“你這消息是怎麼來的!”“嘶嘶!”龜丞相倒吸了一口冷氣,喉間發出嘶嘶的聲音,就像是一條海蛇。然後他一邊踮起腳尖,一邊將自己那被敖閏攥住的胡子往回扯,“龍王您輕著點……嘶嘶……這消息是保護……嘶嘶……是保護小公主的蟹將親自帶回來的……嘶嘶……”“什麼!”龍王像是一下被抽儘了所有的力氣,他最後猛地攥了一下手,然後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錘子狠狠的咋了一下,踉蹌著後退。“哎呦!”龜丞相也慘呼一聲,他感到最後一下大力的拉扯幾乎扯斷了自己的胡子,但他隻叫了一聲,便停住了,瑟縮在原地,心疼的撫著自己的胡子,但眼神卻小心的盯著龍王。作為敖閏最信賴的臣子,他很清楚這消息意味著什麼,小公主是龍王最笑的女兒,也是他最寵愛的公主,而現在她被妖怪捉走了,生死不明。良久。敖閏幽幽的喘了一口氣,他像是一下蒼老了十歲,眼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他踉蹌著又走向座位,然後朝著龜丞相揮揮手:“老龜,來把經過講給我聽。”“是,龍王是這樣的……”龜丞相又小心的瞥了一眼敖閏,確定他沒有遷怒自己的意思,這才緩緩的開始敘述。敖閏的臉色慢慢變了,他的眼神依舊疲憊,但這疲憊卻慢慢的變得鋒銳,這眼神龜丞相熟悉又恐懼,他的話慢慢的低了下來:“就是這樣……龍王……“龜丞相小心的喚了一聲。“砰!”一聲巨響,敖閏身前那白玉雕成的酒杯被重重的甩到地上,摔得粉碎,“混賬!無能!”敖閏重重的站起,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眸中殺機凜然,“龜丞相,你去,現在就去,隨同玥兒出遊的蝦兵全部處死!至於那個領頭的蟹將,給我把它碎魄,不!我要讓他魂飛魄散!”七魄:喜.怒.哀.懼.愛.惡.欲,三魂主生死,七魄係情感,所以相較於魂,魄更依賴軀體,人者神來魂魄皆明,但對於其他世間生靈而言,三魂卻儘都處於混沌。都但無論人、妖,七魄之間都是涇渭分明,所以無論萬物俱有情感。而所謂碎魄,便是打碎七魄,使之蒙昧不明,碎魄者,性格飄忽,心智極低,但卻又偏偏不自知,實在是極為殘酷的刑罰!但與魂飛魄散相比,碎魄卻又不算什麼了,魂飛魄散,儘歸天地!龜丞相下意識的一抖,似是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最終卻還是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退了下去,為首蟹將魂飛魄散,其餘諸兵儘皆屠戮。天子一怒,夷滅的何止百萬?隻不過人界的天子誅殺的是凡人,而天界的諸侯屠戮的卻是修者。數百蝦兵,皆是塑魄修為!蟹將更是凝魂之境!妖類修行何其不易?即便是放眼西海,塑魄境以上妖修也不過數十萬,而編練成兵的更是隻有數萬,且大部都是為了衛戍王宮。而至於凝魂境大妖,整個四海怕也隻有數千,或覓地修行,或據水稱王,而但凡投靠龍宮者,除了統領蝦兵的將領之外,也儘皆是一方水路總管。但龍王不過一句話,便可已將他們的姓名儘皆抹除……“等等……”耳畔似是傳來了一陣陌生的聲音,語聲清冷,透著冷漠,龜丞相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然後茫然的回過頭。“青兒,你乾什麼?”敖閏回頭,看向敖青滿臉的怒色。“叔父,那個蟹將暫時還不能殺,”敖青似是絲毫沒有察覺敖閏的怒色,她抬頭淡淡的道,“彆忘了,玥兒最後的情況隻有他最清楚,先問問清楚在說吧。”敖閏臉上的怒色慢慢的退去,然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轉頭衝著龜丞相強壓著怒氣道:“老龜,你去,先把那個保護玥兒的蠢貨帶過來。”蟹將被帶上來了,他跪在地上,頭深深的埋著,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高傲,因為他麵對的是一個一言可絕他生死的人。“罪臣,拜見我王……”“說吧,公主是怎麼回事。”話尚未說完,便被頭頂響起淡淡的聲音打斷,與往日相比似乎沒有區彆,但蟹將卻還是聽到了其中蘊藏的深深怒意。“是這……這樣……”蟹將的身子不易察覺的抖了起來,甚至連語聲都帶起了一絲顫抖。在這一刻那原本讓他引以為傲的凝魂境修為是如此的無力,安靜的可怕,空氣中似是也帶著壓抑,沉悶中回蕩在耳邊的隻有自己的話。“就是這樣……”話終於說完了,就像是有度過了一次天劫,蟹將長長的舒了口氣。“是這樣?”就在這時,卻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語聲,帶著平靜的淡漠,還透出一絲惋惜,“可惜,還是沒有線索。”但蟹將卻顧不得這陌生的聲音了,他的頭依舊低低的埋著:“龍王,我知道的都說了,還請給臣下一次機會,臣下一定戴罪立功,找回小公主……”“奧?都說了?”響起的卻依舊是那個陌生的女聲,“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你也沒用了……”蟹將的瞳孔忽然猛的一縮,驀地,一種難已言喻的危機浮上心頭,他猛的站起,下意識的伸手,掌中一片恍惚般的迷離閃現,然後便多出了一柄長劍。從站起,到握劍,動作一氣嗬成,快到了極致!但……也隻到此為止了。“魂飛魄散!”冷冷地聲音響起,蟹將隻來的及抬頭,然後便看到眼前那突兀閃現的冰冷的臉龐,隨即一股劇痛已在腰間響起。那是怎樣的冰冷?就像是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又想是腰際那劇痛過後的麻木。一直延伸到凝魂深處。“咯咯!”蟹將的喉間幾聲古怪的聲響閃過,然後瞳孔已開始慢慢擴散。敖青收回劍,劍光森寒,不染絲毫血跡,如一泓秋水,更如她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