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讀書人的節操(1 / 1)

出師不利,還惹來一陣陣痛罵,徐謙有些尷尬,這個時代的宗親聯係很緊密,宗族是人的第二故鄉,若是被宗族中的人這般臭罵,到時候傳揚出去,管你是什麼縣試第一、府試第一又或者是什麼才子,最終都要被人恥笑。孔聖人的格外就是:能力永遠不是第一位,德行才是。什麼是德行?德行不是你人有多好亦或多壞,而在於彆人看是你是好是壞,你壞得足夠悶騷,能從一而終做個偽君子倒也沒什麼,可是你就算再好,連自己的族人都這般對待你,那你的名聲就毀了。“看來宗族的事不解決是不成了,否則將來就算高中,隻怕前程也有限。”徐謙心裡想著,不願再聽三嬸和三叔吵鬨,灰溜溜地帶著鄧健和趙夢婷繼續往村落深處去。他決心拜訪堂叔徐申,徐申是徐家數一數二的富戶,他的立場和其他人不一樣,想必不會吃閉門羹。不過三叔三嬸的吵鬨已經驚動了許多人,許多人都開了門戶出來看,便瞧見了徐謙,一年沒回來,徐謙無論氣質還是體態都發生了變化,許多人看著麵生,心裡在琢磨是哪家的公子哥途徑此地,可是這時候,有人突然道:“這不是徐謙嗎?”大家一聽,頓時炸開了鍋。“原來是他,他是回來找他爹的?哼,他還敢回來!”“看他的樣子倒像是生發了,莫非真做了生員?”“中了生員又如何,他一家中了生員,卻是讓咱們闔族吃風,老叔公都已經氣得奄奄一息,就剩下一口氣了。”“對,咱們錢塘縣不知有多少童生和生員,就算是秀才也不知有多少個,可這樣又如何?這樣的人什麼都不是,除了身份比彆人高一些,也不見能掙多少銀子,更做不得老爺,要做老爺,不中舉是不成的,他僥幸做了生員,現在卻還不是秀才,做舉人,那更是難如登天。”“好啦,好啦,畢竟是看著長大的,我去招呼一聲。”“你敢,你這死漢子,你上前幾步過去,看我會不會撕掉你的皮。你也不想想,徐昌和這小子不知闖了多大的禍,老叔公那邊正在商議動用家法,把他們趕出族裡去,你還去添亂。”“我……鄉裡鄉親……”諸多的議論都落入了徐謙敏感的耳朵裡,他一個個過去,向這些叔伯輩的人問好,誰知人家瞧見他要上門,立即把門一關,像躲瘟疫一樣。遠處更聽到有人大吼:“徐謙那廝來了,來得正好,我這做堂哥的為了他丟了差事,又被姚家欺負,今日不算這筆帳,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他在哪裡?我今日不打死他,便不姓徐。”徐謙嚇得遍體生寒,聽這聲音,應當是老七家的大兒子徐寒,這徐寒生得虎背熊腰,一身的肥肉,一隻手就能把自己如小雞一樣提起來,到時候真打起來,那可不妙。他加快腳步,連忙衝到村中一處占地不小的宅院麵前,咚咚敲門。開門的是個瘦弱的孩童,比徐謙還小兩歲,提著鼻涕,好奇地盯著徐謙,隨即咬牙切齒,握著小拳頭道:“徐謙哥哥,你害我好苦。”靠……徐謙大怒,人家徐寒為此丟了差事,斷了生計,是自己害的沒有錯,三叔三嬸也因為自己而家庭窘迫更沒有錯,你一個屁大的孩子,我害你什麼?你有個屁差事丟。徐寒虎背熊腰招惹不起,你一個屁大的孩子,還怕了你?不敢在大學城裡橫著走,對付個幼兒園階級的,難道還沒這膽量?這小孩童是徐申的幼子,叫徐晨,一見徐謙雙眉皺起,頓時嚇得後退一步,連忙捋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小胳膊,幽怨地道:“若不是你讀那勞什子的書,我爹也不會逼著我讀書,還說要像你一樣中個童試,你看,不讀書就挨打……”小胳膊上儘是瘀痕,看來徐申也發了狠,想用棍棒教出個秀才來。徐寒的聲音越來越近,徐謙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帶著鄧健和趙夢婷衝進房去把門拴上,道:“你爹呢?我這做侄兒的來拜訪。”徐晨嘿嘿笑道:“我爹在睡覺呢,我去叫他。”去把徐申叫醒,徐晨則蹦蹦跳跳地要開門出去玩,徐申大怒,把徐晨提起來拿捏在手裡怒喝:“玩玩玩,就這麼點家業,你不讀書,怎麼光耀門楣?你看看你堂哥這般有誌氣,你就知道玩,這般沒出息,老子一巴掌打死你。去讀書。”徐晨放聲大哭,把他的母親王氏引了來,王氏埋怨徐申:“徐晨不是還小?你嚇他做什麼?讀書,讀書,你就曉得讀書,你沒有讀書,難道就餓死你了?”徐申擺出家長的架子,罵道:“你這潑婦懂個什麼!謙哥兒來了,上水……不,上茶來給他吃,他是讀書人,要吃茶的。”徐謙很是尷尬,連忙道:“侄兒見過叔父。”、徐申壓壓手,道:“讓你見笑了,走,進裡屋說話。”徐申是認得趙夢婷的,對趙夢婷笑道:“你們也不要客氣。”進了屋堂,徐申問他:“據說你中了生員?”徐謙點頭道:“是,縣試、府試都中了第一。”徐申滿是驚訝,道:“真是了不得,我常常聽人說,縣試得了第一,秀才斷斷跑不了,要是中了府試第一,將來是要中舉做老爺的,叔父沒有看錯你。你這一趟來,是來尋你爹的吧?”這時候王氏斟茶上來,咕噥道:“中舉做老爺,還不曉得到什麼時候,在外頭常常聽他們說……”徐申拍案而起,道:“他們懂個什麼,一群婦道人家,這世上唯有讀書才是正道,便是有萬一的機會,也定要全力以赴,當時和咱們一起開油坊的楊家人,你不曉得嗎?他們家多殷實,可是官老爺捏捏手指頭,就能掐死他。”王氏怕徐申,隻得乖乖閉嘴,瞥了一眼旁邊的趙夢婷,頓時對這水靈靈的小姐來了興致,上前道:“你叫什麼名字,可曾有婆家嗎?”趙夢婷害羞地搖頭。王氏瞥了徐謙一眼,忍不住道:“想不到姓徐的小子倒是有運氣。”趙夢婷臉蛋更加羞紅,想要申辯,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可是不說話又等同默認,一時寰首垂頭不語。王氏笑了,知道女兒家的羞澀,便又看鄧健,問道:“你又叫什麼?看你生得也是相貌堂堂,年紀也不小了,是了,你一定娶妻了。”鄧健同樣害羞,道:“我不曾娶妻。”王氏眼眸一亮:“呀,這倒是奇了,我有個外甥女……”徐申道:“你這婆娘,我在和謙兒說話,你在這搗什麼亂。”王氏咋舌,隻好乖乖地走了。倒是鄧健好不容易勾起了興致,聽到那王氏給自己說媒,結果說到一截就沒了,急得他一時搔頭搔耳,心裡覺得可惜。徐謙忙道:“叔父,我這一趟拜訪,是想來打聽父親下落的,隻是不知父親現居何處?”徐申聽到這個,不禁歎氣道:“你爹……這次遇到了大麻煩。”徐謙道:“還請叔父告知。”他心裡對老爺子雖然腹誹頗多,可是在這個世界,隻有老爺子這麼一個至親,老爺子為了自己的前程困在宗族裡,這一次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把老爺子營救出來。徐申道:“為了你的事,族裡有許多人丟了差事,本來就已經群情激奮,大家鬨將了起來,把你爹關在了祠堂裡,還說要動用家法。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老叔公,老叔公已經氣得病倒在床了,若是因此一命嗚呼,隻怕這家法重懲下來,你爹就要吃不消。”徐申又是歎息了一聲,接著又道:“還有就是姚家那邊,本來姚家和徐家井水不犯河水,姚家雖然人多勢眾,可是徐家在衙門裡辦差的人也多,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所以有時候姚家有些事,還要咱們徐家的人偶爾幫襯,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人家得知咱們沒了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門,尤其是姚家的那個姚舉人,上次因為一次衝突,把咱們徐家的子弟都打傷了幾個。”“姚舉人?”徐謙問道:“既是舉人,為何如此凶殘?”徐申笑了起來,道:“倒不是說他是舉人,而是他家裡出過舉人才有這偌大的家業,雖然他家這祖先早就沒了,可是餘威還在,也算是鄉紳人家,咱們徐家本來就人少,再加上要勢沒勢,要錢沒錢,還不是隨意讓他們拿捏?他們欺負上門,說打就打,咱們是有冤無處伸,上次是搶了咱們的水源,最近又說咱們徐家占了他們的山林,總之族裡的人都是氣憤不過,可又惹不得姚家。隻是此事說來說去還是因你們父子引起,所以族裡對你們懷恨在心的實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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