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薰怒斥毛文龍一頓,把毛文龍罵的滿臉戚戚然。而後毛文龍扭過身子趴在蕭如薰麵前,高聲道:“臣知錯,臣知錯了!還請陛下治罪於臣!”“治罪?拿什麼治罪?你立了大功,你斬了建奴首腦,朕要賞你啊,拿什麼治你的罪?朕說了,你沒犯錯,你做的是對的!你讓朕如何治你的罪?”毛文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蕭如薰見目的達到,便也不再恐嚇他,頓了頓,又開口詢問道:“毛文龍,朕聽說,你是杭州人?”“……是。”毛文龍愣了一下,忙回答道。“杭州那山清水秀之地,養出無數溫潤士子,你這樣一個渾不吝的滾刀肉,怎麼就給杭州養出來呢?這俗話說得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的行事風格,和杭州那水土可是迥然不同啊。”蕭如薰邊說邊走回座位前坐下。“臣……臣雖然是杭州長大,但祖籍山西平陽,和江南行為迥異,祖父一輩因為生意需要,才遷徙至杭州。”“哦,這樣啊,那倒難怪了,山西,平陽,幾年前,朕還在山西打過仗,和北虜一起,經過平陽,在平陽也打了一仗。”蕭如薰稍微回憶了一下過往,便又問道:“聽聞你還讀過四書五經,還考過科舉?”“是,臣幼時得到母舅沈光祚的提點,得以在沈家門下讀書,準備舉子業,但是臣幼時玩劣不堪,喜愛兵書,厭惡舉子業,所以一直未能得到功名。”“沈光祚?這不是朕的順天府尹嗎?他怎麼從未對朕提起過你的名字?”蕭如薰頓時想起了順天府尹沈光祚,他是杭州人,北伐之際和李廷機一樣,腳底抹油逃回了老家避難。他家家境可好,在杭州避難很舒坦,結果北伐大軍打到杭州,他見勢不妙立刻舍棄家業帶著全家投奔南京找蕭如薰活命。之後,此人跟著蕭如薰一路北伐至京師,然後一起上表請蕭如薰登基為帝。之後因為在明廷的資曆,沈光祚被任命為順天府尹,目前正在協助李廷機辦理馬政,做得不錯,在京師被賜了一塊地,似乎已經忘掉了在杭州的祖業,改從京師從頭再來,倒是有點意思。隻是蕭如薰不知道此人居然是毛文龍的母舅。“答應讓臣在杭州參軍的就是母舅。”毛文龍說道。“哦?還有這等事?”“是的,因為臣不喜歡讀四書五經,舉業沒有寸進,母舅很是不喜歡臣,大軍抵達杭州之前,母舅忽然對臣說,你不喜讀書,那就去投軍吧,機會就在眼前,且看你自己是否把握得住。然後就留給臣一些盤纏,自己帶著全家離開了,臣也是後來加入大軍之後才知道母舅一家居然去南京投靠了陛下。”毛文龍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他和沈光祚的關係往來。蕭如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此番朝廷對西南用兵,你久居江南,是否知道朝廷用兵的要點在何處?”毛文龍抬起頭,看了看蕭如薰,然後又低下頭。“陛下所言對西南用兵,說的可是貴州四大土司,安宋田楊?”“對,安宋田楊,你有了解?”毛文龍點點頭。“臣幼時寄住在母舅家,曾聽聞蘇杭當地的商人購買西南土司送來的木材、礦產和漆,最多的便是這四家。”“哦!”蕭如薰搞清楚了這裡麵的關係:“朕決定對他們用兵,把他們對中央的威脅除掉,徹底貫徹改土歸流的政策。”毛文龍有些驚訝。“陛下所言,是安宋田楊四大土司,一個都不放過?”“對,一個都不放過。”蕭如薰眼中厲芒一閃:“都是大秦的土地,怎能容忍不受中央控製的土皇帝存在?他們個個擁兵數萬,叫朕寢食難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大秦國土之上,朕不允許不聽命令的勢力存在。”毛文龍咽了口唾沫。“即使臣在杭州生活,也知道四大土司的勢力很強,若四大土司聯合在一起,怕是能動員不下二十萬兵馬,不是那麼好吃掉的,臣請陛下三思!”“二十萬?哼,朕看是三十萬都拿得出來!”蕭如薰深吸一口氣:“但越是如此,朕越是不能容忍他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不喜歡在大秦國內有不被朕所掌握的土地存在,如果有,那就拿過來。”毛文龍又咽了一口唾沫。當今陛下之強勢古今罕見,怕是隻有前朝太祖和秦始皇可以相提並論了。“但是三十萬土兵,該如何才能消滅?”毛文龍十分不了解皇帝的底氣從何而來。蕭如薰打量起了毛文龍,忽然笑了。“你小子不是喜歡搶功嗎?這份功勞朕送給你,你要是能想出法子,朕就讓你去帶兵攻打西南,如何?”毛文龍悚然一驚,抬頭看著蕭如薰:“陛下所言當真?”“君無戲言。”蕭如薰一笑。“臣……臣並非沒有想法!”毛文龍抵擋不住巨大戰功的誘惑,立刻開口道:“就臣看來,四大土司若聯合在一起當然是個巨無霸,很不好對付,但是四大土司各有各的矛盾,彼此之間之間也有世仇,如今楊氏跳脫,陛下可下一道聖旨讓其餘三家聯合起來消滅楊氏,采用驅虎吞狼之計策。”說完就十分激動的看著蕭如薰。蕭如薰端起麵前的茶碗,吹了口氣,緩緩飲了一口茶。“就你知道驅虎吞狼,他們就都不知道唇亡齒寒?你以為他們這些土司都是不識字的野人?他們讀的書不比你少!他們認的字不比你少,他們知道的典故也不比你少,彆以為人家名字上帶個土字就很土,從唐到明,能在夾縫中生存數百年,就算是豬,那也是成精的豬!”毛文龍眨了眨眼睛,好像被說懵了,說不出話來。“而且要是朕一封聖旨就能調動他們吞掉楊氏自相殘殺,朕何必調動大軍去攻打他們?你真以為朕的聖旨橫行無忌暢通無阻?聖旨要是能辦到,要大軍乾什麼?要你乾什麼?”蕭如薰放下茶碗,站起身子,很不滿意的看著毛文龍:“軍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被你說的如同兒戲,若如此簡單就能解決的問題,前明滿朝文武和朕麾下智囊會想不到解決之法?你以為他們都是傻子?還是說朕是傻子?”毛文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趕快俯下身子請罪。“臣惶恐,臣失言!”“滿腦子小聰明,大智慧呢?朕怎麼看不到?若做大事,怎能沒有大智慧?你瞧不起自己的同僚,覺得他們都是累贅,自己一人就可以辦成事情,那是隻剩下五千的殘兵!可事到如今,四大土司,三十萬兵,你一個人,如何解決?”被蕭如薰一罵,毛文龍跪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身子還有些顫抖。“一個人的武力再強,一支軍隊再怎麼精銳,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始終是無力的,若是不懂得協調同伴一起作戰分擔壓力,那就必敗無疑,軍隊裡不需要孤膽英雄!”蕭如薰走到毛文龍身邊怒斥他。毛文龍忙道:“臣失言!臣有罪!還請陛下恕罪!”“來人!”蕭如薰不搭理他:“毛文龍口出狂言,禦前失儀,大不敬,著杖責二十,革去軍職,發往武昌府玄武營主將鄭鷹處聽用!”毛文龍大驚失色,忙出言求饒,可是殿外衛士不等告饒,立刻衝進來將他拉走。一邊被拉著,毛文龍還一邊求饒,不過忽然間,他好像想通了什麼似的,不求饒也不掙紮了,轉而麵露驚喜之色。“臣毛文龍!多謝陛下隆恩!!!”聽到這話,蕭如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嘴角微微勾起。